花前月下已无言 0005、再见故人

秦浩惦记夜深时分来到秦府的沈春雁，想看看她是否已经苏醒。当须发皆白的秦浩见沈春雁已经苏醒时不觉老泪纵横：“好孩子你还活着……”

“秦伯伯，安好？”

沈春雁是认识秦浩的，他父亲活着时，秦浩常去沈府。沈春雁见秦浩进来，马上从床上下来向他施礼，“小女拜见秦伯伯。”

“快坐下！你现在还虚弱着呢！”

沈春雁见到慈祥的秦浩如同见到自己的父亲，泪水不自主地流了出来。这个秦伯伯她是熟识的，他常常与父亲聊到深夜。如今，再次见到他已是物是人非。

坐在窗下的秦浩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劝慰沈春雁：“生在乱世，万事难料，春雁一定要审时度势看清现状，不要沉溺在悲苦中不能自拔。”

“秦伯伯所言极是，”坐在秦浩对面的沈春雁恭恭敬敬地答道，“如今天下大乱，时局动荡，灾难随时都会降临，我不过是那些灾难中的一员。”

“哎呀，难得呀！”秦浩对年青的沈春雁说出如此有深度的话感到很惊讶，这是他事先没有料到的。他阴郁的脸上有了亮色，赞道，“想到你小小年纪如此深明大义！”

“为何沈府只有你一人生还？”秦浩憋不住心头的疑惑，问道，“虎狼之下，怎么能逃得出来？”

“这件事我也在纳闷，那时我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后来发生的事我全然不知……”

“很奇怪的一件事，没有高人相救很难虎口逃生……”

“是个谜！”

两个人对死里逃生的事都觉得十分奇怪，十分茫然，但终又无解。

“唉，不管怎样，总算有一人逃生，”秦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沈将军九泉之下也稍有安慰。”

“我也觉得很幸运，但我的负担实在太重，我不但要逃难，还要担负为父报仇的使命……”

“是啊！活在世上的人也很难，依我本意是想让侄女长期住在我可是，又怕遇到麻烦……”

“秦伯伯所言极是，秦府并非安全之地，这我是知道的。我要尽快想办法为自己找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

“我们家有什么不安全？”秦欢露出惊异之色，“相府不安全，哪里安全？”

“傻孩子，你的头脑怎会这么简单？”秦浩觉得秦欢有些幼稚，“我是一个文官，掌管中书省，一有风吹草动，多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不是我怕事，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是怕朝中小人暗中窥探，暴露了沈小姐的身份。”

父亲的话很在理，这会儿，秦欢不得不深思。她沉默了一会儿，道：“父亲说得对，父亲是朝中重臣，树大招风，有些事不得不防。”

“秦伯伯……”沈春雁知秦浩的想法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倍觉欣慰，她觉得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向秦伯伯表白自己的想法，“我已做好准备，明日赴青龙山。”

“赴青龙山？递渡？”敏感的秦浩深感意外，他没料到沈春雁会做出如此绝决的事，他惊愕地问，“为什么？”

“依我现在的处境，我最好是出家。”沈春雁说这话时很淡然，很坚定，没有丝毫的忧伤。“我不想连累我的恩人，必须得有一个长远之计。”

“侄女多虑了，”秦浩意识到沈春雁对他刚才说的话很留心很在意，马上解释道，“我说秦府非安全之地，但不差这两天。你得好好考虑，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考虑好了再行事。”

“秦伯伯，不用再考虑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去青云寺是有原因的，那里的主持静云法师是一名很出色的剑师，我在她那里不但能逃过这场劫难，还能在静云法师那里学到武艺。”

“噢，是这样！”秦浩恍然明白沈春雁的用意，知她非凡夫俗子，因此很看重她的主张，“好！好！好！一举两得。”

了解儿子，秦浩不如秦夫人。秦浩哪里知道他的儿子秦江月对沈春雁一见钟情？他只听儿子说他是在送朋友的途中意外遇到昏倒的沈春雁。

“爹！好什么？”秦欢急急地说道，“万一姐姐留在寺院不就坑了我二哥！”

“唉，你不要管那么多闲事！你的这个姐姐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有头脑的，她有她的考量。”

“什么呀？爹爹！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这么漂亮的美人落入寺院里不就可惜了吗？”

“小孩子知道得太浅，你姐姐进入寺庙不过是权宜之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爹爹，你不知道……”秦欢急得直跺脚，“你不知道我二哥因为什么救的她。”

“因为什么？”秦浩细心起来，像所有的老人一样，非得知道真相。

“因为姐姐长得美呀！”

秦浩对秦欢的这句冒冒失失的话不满，怒斥道：“胡说什么？你二哥在救沈小姐的时候是看她长得美不美？”

“爹爹，你不知道，二哥早就认识这位姐姐！”

“早就认识？”秦浩的眼睛大了一圈，惊异地问，“怎么认识的？”

沈春雁笑了笑，道：“秦伯伯，是这样的……”

沈春雁将元宵节那晚衣裙破损的事讲述了一遍。

“啊，你们是这么认识的……”秦浩若有所悟，“这么说来，江月路过沈府的后园发现沈小姐晕倒，他是认识你的。”

“是的！”沈春雁点了点头。

秦浩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但他没有多想，于是慨然道，“认识就不用说了，更应该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了。”

沈春雁听到秦伯伯一本正经地谈道义憋不住笑了起来，秦欢更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跺着脚努着嘴：“人家是有情人！”

“有情人？相救之前不就只见过一面吗？”秦浩越发懵然，怎么会是有情人？”

“哼，咋说你也听不明白！”秦欢噘着嘴，显得很冤枉的样子，“我明白告诉你，我二哥相中沈小姐了！他要不是天天到沈府巴望见到沈小姐的美颜，他怎么能知道沈家遭难，沈宅被烧呢？”

“欢儿不要乱说，救人就是救人，为啥扯那么远？我们也没到沈家提亲，两家也没有一纸婚约，只能是认识而已。”秦浩对秦欢的话不置可否，觉得那是小孩子乱说之辞，将话题又扯到沈春雁要不要马上就走的事上，“在秦府呆上几天，身体恢复好了之后再走。不然，我们会过意不去的。我与你父在一起打交道十年有余，他长年征战，虽不能日日相见，也是肝胆相照，心心相印。只是这次，我只知道他因军饷被克扣之事与户部尚书徐洪发生了矛盾，不知后来他因什么原因招来杀身之祸。”

“秦伯伯都不明白，我们就更不明白了。我父死的无名，死的不明不白，不知他何日才能洗清冤屈？”

“纸里包不住火，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秦浩面露怒色声音有些发颤，“这件事很多人都在关注，我估计不会太久，事情的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秦伯伯，是徐洪害了我父亲吗？”沈春雁疑惑地问，“是不是他克扣了军饷？”

“克扣军饷是肯定的了，这中间还有什么过节就不得而知了。”秦浩哀叹地说，但愿真相早日大白于天下。”

“徐洪阴坏阴坏的，”秦欢好像对徐洪很了解，她满腔义愤地说，“仗着她妹妹是皇帝的宠妃，肆无忌惮地干坏事！他今天害死了沈将军，不久，他说不定还要害死谁。”

“你父亲在朝中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要说得罪也就是军饷的事。他因军饷的事得罪了徐洪不是不可能，很有可能。”秦浩语气深沉若有所思，“前方士兵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哪个带兵的人不焦急？但贪鄙之心极盛的徐洪一定不管这些，他是趁着她妹妹受宠的机会大肆揽财。沈将军对此一定深恶痛绝，凭他的性格他不会妥协的。”

“要我说，沈将军之死一定与徐洪有关！”秦欢对沈世雄被害很是不平，黑着脸说，“徐洪这个户部尚书一上台，就露出狰狞面目。一只手捞钱，一只手去拍皇帝的屁股，他迟早得落个身败名裂。”

“你在哪儿听来这么多？千万不能到外面去说！”秦浩词严厉色，神色凝重，“徐洪在朝中耀武扬威，睥睨群臣，目空一切。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妹妹徐贵妃受宠，还因为他长年陪伴冯距玩酒筹，两人如此有了依赖。他有什么本事？他的这个户部尚书的官职就是玩‘酒筹’玩出来的。你一不小心说出去的话，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小人当道，不得不防！”

“我这是在家说，哪个傻到去外面说？”秦欢据理力争，表白自己，“不要命啦！”

“小女孩最好不要谈政事！”秦浩斥道，“朝政混乱，不知哪个小人将你告了，你还不知道！”

“小女孩就不能谈政事？”秦欢嗔道，“忤逆小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为什么谈都不能谈？”

“少参事少惹祸！”秦浩脾气虽好，见秦欢毫无忌惮地反驳他动了火气，“女孩子就要少谈政事！”

“哟……”见父亲已动怒，秦欢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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