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卿 第四十九章 伤别离

云影回到将军府之后，先与林倩说了自己的想法。

“小倩，今天我出去闲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座欲出租的宅院，我想租下来做点什么。”

林倩激动得差一点流出泪来，心中暗道：“你终于主动提出要离开了，我等这一天等得已经太久，等得我的心都凉了，等得春花都谢了。”

心中虽是万般高兴，林倩却假意挽留道：“在这将军府待得好好的，怎么忽然要离开呢？”

“已经叨扰你们太久了，再说，总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说这话可显得生分了，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什么时候你出嫁了，我就不留你了，现在你一个姑娘家，租了那院子，又能干什么？若是做不了其他事，那院子昂贵的租金，你又如何负担得起？”

“我想把它重新整修一番，改成歌舞楼，京城如此繁华之地，开歌舞楼一定很赚钱。”

“这倒是可以考虑。”

“那需要多少银子啊？”

“我已经问过了，每月租金一百五十两银子，最低要租一年，加上重新整修，以及招一些歌舞伎，第一笔投入有三千两银子够了。”

“回头我跟哥说一声，先从我们这里拿吧，将来有了就还，没有就不必还了。”

“谢谢小倩，就不劳你们再操心为我垫付银子了。我这里有一只母亲留下的玉镯，至少能当得三四千两银子。”

“那怎么可以？传家宝哪能随便当呢？还是先从我们这里拿吧。”

“真的不用了，我相信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赎回它。”

晚餐的时候，云影又把自己的想法对林英说了，林英挽留了一回之后便同意了。

用过晚餐后，云影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到自己来将军府三月有余，教主让她找的密钥却一直没找到，不由觉得愧对教主对她的栽培。

认识林英没有多久，云影却有一种强烈的意识，不能给林英留下坏印象。所以，她无法像千面银狐一样速战速决，达到目的之后一走了之。

在林英身边，云影只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时才能翻找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然而合适的理由必竟少之又少。如今教主交待自己离开将军府，她想，幸好自己隐藏得深，没被林英发现，即使无法与林英走得太近，至少，她希望在林英的心目中，自己别落下奸细或卧底的印象。

其实，林英早就知道云影的身份，他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了，依旧将云影留在了身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林英，云影虽是为寻找密钥而来的，她却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

林英有时候也会质问自己，将云影留在身边，与自己的身份和肩负的使命是否是背道而驰的，然而，只要云影自己不提出离开，他终是无法开口让云影离开。

此番要离开将军府，云影不由得回想起从大雪天初遇至今，林英对她的种种好，心底便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自己若是寻常女子，一定会爱上林英的。

云影又看了看林英给她写的满满一页纸的根据她的体质专门配制的养颜茶配方。

云影的眼底蓦地有了一些晶莹，从前，她不相信自己会动感情，然而，她却真真切切地对林英动了感情。

此时，林英为她特配养颜茶的情景，林英教她学剑的情景，林英提醒她提防林倩的情景，数月来餐桌上尽是她喜欢的素菜的刻意安排……

那一幕幕的场景不停地在云影的脑海中回放着。

林英给自己的二百两银子，到现在一文都没花出去。再加上后来林英派莹儿送来的银子，在她买完配制香水所需各种材料之外，还余下不少银子。因为在将军府，根本没有她花销的地方，林英之所以给她银子，只是担心她受制……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两个字“温暖”。

想到“温暖”二字，不由就想到了林英的眼神，他的眼神中满满的尽是温暖，林英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既儒雅又不失英武之气的气质……

原来林英对人的好都是润物无声的真情流露，他所做的一切，于她却有着春风化雨般的效果，终日相处，每天都能见到他，她反而不知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

如今要离开了，云影的心底还是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感。她不想离开林英，只要每天能见到林英，她就感到踏实，感到他传递给她的满满的温暖和正能量。

此时，云影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一生，除了童年短暂的快乐，就是在将军府的这段时间了。虽然这期间，她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从林英这里得到教主指派她找的密钥，虽然她一直都在欺骗林英。然而林英依旧对自己那般好。

似林英那般统领二十万大军的将军，真的就没怀疑过自己的来历吗？凭林英的睿智，他就没发现自己一点问题吗？也许，他是从感情上愿意相信自己吧。

今天的云影忽然发现，这一生她最不想伤害和欺骗的人就是林英，可是她还是欺骗他了。

云影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来到院中。

初夏时节京城的夜晚，不凉不热，云影独自在假山旁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院内朦胧的景色，云影竟又多了几分不舍和留恋。

云影步出亭子，但见假山上倾泻而下的小瀑布在月光映照下银光闪闪，小瀑布倾泻下来之后流入旁边的池塘里，此时尚可见池塘里的金鱼游来游去，水声伴着偶尔的虫鸣声在耳畔回响。

如此静谧的夜晚，沐着银色的月辉，独自守着这份宁静，她想人生若如此，岁月静好，终其一生，她便别无所求了，可是她是身不由己的人。

云影坐在池塘边，此时月影西移，遥望青天，银河并不清晰，牵牛星、织女星也看不真切，她想牛郎、织女是有银河阻隔，而自己与某人同处一个屋檐下那么久，她明明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温暖，可是她又要在自己与他之间设一道银河，这就是自己的宿命！怨不得任何人。

正独自望着天空发呆，忽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向着池塘方向走来。不出几秒，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玉树临风的身影已立于她身后，她回头：“林将军，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你不也没睡吗？”

“明天就要离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来。”

“不忙的时候我会来看你们的，其实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就像自己的家一样。”

“开歌舞楼的生意虽不难做，但你一个女孩子做生意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今后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才是。”

“我会注意的。”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夏天就到了。”

“是啊，我们初识在宜阳关的大雪天里，如今却已是京城的夏天了。回想往事，竟恍如昨日一般。”

“时间虽不是很长，但是认识你以来，我们一同练剑，一同配养颜茶，一同研制香水。在一起时间久了，早已习惯了你在这里的日子，如今忽然要走，我也是不习惯。”

“相聚的日子总觉时间太短，不过我选的那个地方离这里不远，你不忙的时候，记得与林倩同去看我啊。”

“会的，只是将来你经营起歌舞楼，一定会很忙的。”

“忙起来才好，生活也过得充实有意义了，不然的话，若是闲下来，真不知道那漫长的时日该如何打发。”

“有一句话，‘不负如来不负卿’，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便是圆满了，可是这两点本就是对立和矛盾的，所以，人生注定无法圆满。”

“残缺未必就是不完美，我们曾经那么接近过，也曾经在彼此的记忆中留下些许痕迹，纵使无波澜，也很美。”

“你的心底果真没有过波澜吗？”

……

云影一时无语，其实表面波澜不惊的自己，在与林英相处的日子里，心底时常会激起小小的浪花，尤其是那日她的马受惊，她们同乘一匹马的时候，她的心如撞鹿般咚咚咚一直在跳，她的心底怎会没有过波澜呢？那时候，她的心底曾激起层层涟漪，她曾那么渴望时间能静止在那一刻，后来的日子，她的心亦无时无刻不在波澜起伏，只是她的身份迫使自己压抑了心底的情感，所以她给他的感觉始终都是平淡如水，波澜不惊的。

林英哪里知道，认识他之前，她无情冷血，可是林英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内心的平静。

见云影沉默不语，林英以为云影算是默认了。其实相识以来，林英也是一直看不透云影的心思，他对她何尝没动过感情呢？只是云影的身份之谜，加之云影云淡风轻、不识风月的表象，令他压抑了内心的真情实感。

此时，林英蓦地想起那日他们同乘一匹马时的情景，那时的云影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自己的怀里，那时她的发丝轻轻地拂过他的面颊，他嗅到了发丝淡淡的幽香，既而是她周身散发出的独属于她的淡淡的花香。她柔软的身体，她的气息，在那一时刻，对于他来说，都成了极致的诱惑。直到林倩出现之前，她一直就是那般信赖地伏于他的胸前。彼时，他的内心波涛汹涌，他曾想过，如果她也愿意，那么他宁肯卸下肩负的责任，带着她远走天涯，然而，她的心思呢？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心底是否有自己。很多时候，冲动过后便是冷静，待得冷静下来的时候，他的理智便又占据了上峰。

爱，不一定要拥有。只要将这份感情一直在心底惠存，将来回忆起来，那也是很美好的。

林英艰涩地笑笑，“其实，淡然看待一切实是最好的选择，平淡的人生也许更适合我们，无喜无悲未尝不是一种超脱，我一直觉得你活得比较佛系，我也一直想向佛系的方向发展。”

“你看到的我，都只是表象，其实内心深层次的东西，不只是你，连我自己都看不透自己。”

“不管怎么说，希望你可以放下过去，前提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希望你做一个快乐的人。”

“也许将来会的。”

“已经更深露重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你回去也早点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