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战狂 1.奴隶与金发女人

在旁人看来，罗生也是一个一边玩手机，一边等死的人。

因为同样遭遇的，不止他一个。

大家都一样。

百十个衣不蔽体的男人，蹲坐在裂痕的混凝土墙下，对着老式手机型终端皲裂的屏幕刷新网络社区动态。

今天的塔利尔星，天气一如既往：坏到掉渣。

剧烈的紫外线辐射，空气中弥漫着黢黑的小块渣土，那是内燃引擎排放的凝固物。“咳咳咳！”

玩手机的时候，罗生自然吸入黑烟，胸肺憋闷，咳出带血的痰。

长时间暴露在污染的空气中，使他的呼吸系统严重受损。

塔利尔星是一个矿业星，隶属于M01星域黑水风险投机公司，行星处在茉莉恒星的引力轨道上，有矿业星“卡瓦隆”、星航中转枢纽“血领”相邻，这里是M01星域氪金矿与希塔粒子主要产区。

罗生是黑水公司采掘部最底层的挖矿奴隶。

常年采掘作业，塔利尔星内燃机械排放污染严重，大气圈臭氧漏洞，地表植被沙漠化，地底深埋的矿道也频繁受到变种野兽袭击。

罗生所在的9号矿场，保留完整劳动能力的奴隶矿工只剩下六千多人，或许更少：繁重的作业使人过劳死亡，奴隶的数量每时每刻都在减少。

众所周知，奴隶没有人权，只是榨取利益的工具。

公司的警卫在棚户区外围搭建了高压电网，任何妄图逃脱的举动，都会遭到铁质刑具的毒打，丧命者的尸体会被肢解，被制成基因实验的标本，送往别处。

休息时玩玩手机终端，晒晒阳光，是奴隶们最好的娱乐活动。

高压的管控让人神经失调，如果不是手机还能连接社区网络，罗生或许早就疯了。

矿场的管理者显然深谙人类心理学，他们允许奴隶们沉浸虚拟社区，被繁杂的信息麻痹情感，用一点点甜头作瘾，抵消思维的躁动，这是非常安全的管理方式。

当然，奴隶们从手机终端上浏览到的信息，也是经过层层筛选、十分“安全”的。

没人会在乎一群奴隶的死活。

第五次星际战役，帝国内战白热化。

滥用科技，恒星能量被过度剥离，最终导致银河系，也就是帝国主体版图星团的恒星系统大规模死亡、坍缩。

11颗脉冲星并联，恐怖的灾难。

冲击波汹涌地在真空中扩散，帝国的星际版图陨落，在3个世纪内化作宇宙尘埃。

人类文明衰败，体制破碎。

失去古老的领星地球之后，幸存下来的人类群体流浪在边缘星系，自然而然地产生分裂，分化出各种势力团体，互相征伐、掠夺。

黑水风险投机公司，就是其中一个。

它具有完善的武装部队、科研机构，辖区有多个殖民星，内部是金字塔制的人员结构。

罗生只知道这些，手机终端连接网络社区，能查到的关于外界的信息只有这么多。

没人一生下就是奴隶，塔利尔星的矿工奴隶，多是黑水风险公司捕获的战争俘虏，全是男人。

女奴隶？她们的价值自然有专门压榨的地方，那些大腹便便的公司主管，可舍不得把珍贵的女人扔到地底下挖石头。

罗生的身份却有例外，他是一个地球人。

20岁之前，他还是个老老实实上班的平民职工，或许耐着性子攒几十年积蓄，能贷款首付一套商品房，有个安家的地方。

窗外一道刺目的亮光，整个世界都变了……

还没等罗生弄明白亮光与身边黄茫茫的沙漠之间的关系，警卫的鞭子已落到头顶。

“啪！”罗生前额一凉，吱吱冒血，视线被染成血红。

“最近逃窜的奴隶越来越多了！”

戴大檐军帽的黑脸大汉一挥手，听着像华夏语，却带着奇怪的卷舌口音：“捆起来，带回去！”

十几个肌肉爆炸的壮硕男人凶狠扑上来，让罗生体验了一把满身大汉的感觉。

罗生放下手机，眼神痛苦不堪。

来到塔利尔星快3年了，他始终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掉到这鬼地方的。

别人都是往前穿越，利用现代人的见识、科学造诣，在古代称王称霸，他这个往后穿越不知多少年的倒霉蛋，简直一脸懵比。

沦落为被人役使的奴隶，成天在地底下开着旧机械挖石头，生活变得浑浑噩噩不见天日。您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一味的抱怨没有任何意义，罗生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罗生拥有的唯一武器，就是耐心。

休息的时候，罗生时刻不忘熟悉语言、锻炼体能、观察周边环境，或是通过手机终端收集有用的信息，等待机会。

室外空气污浊，持枪的警卫们坐在战斗碉堡里喝酒吃肉、叼着雪茄吞云吐雾，呆坐的奴隶有机会小声交谈。

“喂，你们看到昨天的流星了吗？”一名年轻的奴隶小声说。

昨天傍晚，奴隶们从矿场收工回来休息时，有瞥见天际的异象。

熊熊燃烧的陨星划破灰蒙蒙的天穹，向下坠落，场面蔚为壮观，很多奴隶都有目睹。“什么流星，那是降落的星航运输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奴隶开口纠正。

老奴隶叫海温，在来到罗格星挖矿之前，曾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机动战士，直到他膝盖中了一枪。

开过机甲的人，身上自然有种干练豪迈的气质，很多奴隶都以海温为头脑。

运输舰？！

罗生的耳朵一动。

作为一个采掘工程完备的矿业星，塔利尔星的矿石、晶簇产出会在星球内完成炼化，积累数量后，统一转运至轨道太空站，最终通过舰船搭载进入星际航行的加速环隧道，移送至军事要塞星、殖民商业星。

罗生知道，由于加速环隧道开启的时令性限制，这段时间，太空舰船轨道还处在休停状态。

这艘外来的运输舰，来罗格星是做什么的呢？

三天后…罗生和奴隶们再次结束挖掘作业，回到休息区。

一阵大型拖车特有的、沉闷压抑的引擎噪音传来。

奴隶们纷纷停下步伐，瞩目看去。

充斥高压的铁丝网栅栏外，驶来一辆银黑色的大型拖车，金属履带碾过一路烟尘，嘎吱刹在闸门外。

几名警卫快步迎上去，脸上的表情，像被主人摸脑袋的癞皮狗。

贱人！

罗生暗暗咬牙，这些警卫执勤时出手狠辣、根本不把奴隶当人看，他可没少吃过苦头。拖车的合金车门弹开，一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人跳下车。

“嘿，来了个大人物。”拖车熄火后，有奴隶小声说。

穿白色隔离服的人揭开防护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女子面孔，眼睛碧蓝，皮肤白皙光滑。

“是女人！”

奴隶们发出小声呼喊，眼里放光，嘴边分泌口水。

黑暗的环境要把人逼疯。

连续在地底挖几年石头，别说是人类女人，就连荒野里的变种母猪都显得眉清目秀。“都愣在这干什么，快滚回去睡觉！”

后方的警卫见奴隶队伍停滞，粗长的合金甩棍在地上敲得梆梆作响：“再不动，一人十棍！”

奴隶们愤愤不平，极不情愿地蠕动步伐，眼睛还一刻不停地望向栅栏外的女人。

罗生很愿意相信，如果不是高压的铁网栅栏阻挡，他们一定会豁出性命冲上去，扒掉她的衣服，将其推倒。

真是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的身材娇小、曲线凹凸有致，正站在那和警卫们交谈。

离得太远，罗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见警卫们恭敬的神态，大体能猜出来，这个女人来头不小。

这样的大人物，来塔利尔星干什么？

罗生心怀疑惑，继续观察。

接待女人的警卫中，领头的是一个戴大檐军帽的黑脸壮汉。

奎恩，9号矿场臭名昭著的刽子手，也是把罗生抓到矿场的元凶。

3年来，罗生亲眼目睹的、死在他手下的奴隶至少一百人，多数是残忍的虐杀。

此时此刻，这个双手血淋淋的变态，正板着一张脸孔，一副正直严肃的表情。

罗生眯起眼睛，瞩目奎恩那张阴沉的黑脸，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真想一拳把这混蛋的脑浆打出来！

“啪！”

后背徒然一冷，火辣辣地疼。

罗生闷吭一声，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