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箫 第五章 炼蛇

第五章炼蛇

剑七的手其实挥动得很慢，因为此时手臂还在寸寸飘升，但又很快，因为手臂还没有弧度，剑气已窜出长亭。

空间气息不能阻其分毫。

亭外繁茂的古树，从枝叶到根杆，开始晃动，一黄一红的剑气环绕，双彩之色在树干上汇聚，留下了两道小缝，而后快速撕裂扩散，眨眼就在古树上多了个半丈缺口，原来古树才是困阵的阵心。

亭内忽暗忽明，映在三人脸上，具是欣喜，而剑七，还有苍白。他感觉自身体内气息被抽干了般，有些虚弱，但他成功了，瞬间挥出两道剑气，破除了这个氲气结界，看着在古树上闪着的红黄光芒，终于松了一口气。

剑七想动，脚下却轻浮不稳，心神一松，就欲朝前倒去。

剑岚扶住了他。

他对她笑了笑，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经脉，让他连忙稳住虚弱的身体，微微运转，只感觉一阵从未有过的舒爽。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心神一动，炎黄剑突而隐去，归于无踪，握剑的手垂下，拉住了剑岚另一只手臂。

剑雅见他无事，便喊道，“剑七师兄，我们快走吧！”

剑七回神，古树上，那红黄光芒正快速消散，前方的缺口已有复合迹象，让他一惊，连忙喊，“一起走！”

他勉强重聚起剑之气息，拉住剑岚和剑雅，奋力朝缺口跃去。

“轰！”

极像爆炸声响起，古树上的红黄剑气突然爆发，撞向迎来的三人。剑七毫无准备，他连滞留的时间都没有，只有身侧环绕的双剑嗡鸣，然后带着二女，随着剑气在空中飘过，重重摔回亭内。

亭内亮光划过，一闪而逝，忽而剑气纵横。

剑岚身体动了动，吃力的爬起抬头，看向缺口，那里空空荡荡，没了炎黄剑气，古树依旧。她看到一旁的剑七，忽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凄凉。

以为做好了足够的准备，来面对这个结局，可笑自己的天真。

只是无奈，却并不甘心。

“你似乎很意外？”亭内响起了陌生的回音。

剑岚连忙望去，亭外古树有些波动，摇曳的枝叶洒下阳光，由上而下树干撕扯着空间，氲气在不断的汇聚变幻，露出更大的缺口，一个中年走了出来。

中年负手而立，带着笑意的看着剑岚。

剑岚一怔，惨笑的面容褪去，她咬紧牙齿，极为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炼蛇！”

那语气满是憎恨，她直直的盯着中年，目光中带着的怒火，似要将他焚化殆尽，或许是激动，重伤的身体也开始不停抖动，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剑岚的反应也引来了剑雅的惊呼。她也未昏迷过去，剑七替她挡住了更多的冲击，只是身上的疼痛让她有些迷糊。这时听到师姐的喊叫，才让她回神，只是她并未觉得古王炼蛇有何异样，也不明白师姐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炼蛇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剑岚道，“你很恨我？”

剑岚不语，她想爬起，却无能为力。

炼蛇接着笑了笑，挥手间，强横的氲气射向昏迷的剑七，狠狠的将他托起，然后撞在了亭内石柱上，重重摔回地面。

短暂的寂静。

终于传出剑雅急切的喊声，她也才想起替他挡下剑气的师兄，早已昏迷过去，如今，再一次受到重击。当她望到地上毫无生机的躯体，还有些恍惚，剑七就这样的离去了。

她不敢相信，只是悲伤与绝望直冲头顶，一阵昏厥。但她不敢昏迷过去，师兄还需要她的呼唤，她也不敢哭，她怕惊扰到了师兄。她哽咽着，想要爬过去看了看，但是做不到。

剑岚就那样静静趴着，仿佛雕像般，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炼蛇又要挥手，剑雅的呼唤声让他皱眉，她不敢想，于是拼命的摇头。

炼蛇放下手，剑雅的性命他不在乎，她只是笑着看向剑岚。“如何？”

剑岚的目光还在一动不动的身影上，身体渐渐停止了颤动，然后慢慢闭上双眼，突然大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是形容不出的惨烈与悲凉，那面孔承载的也不是熟悉的轮廓。那失心的笑声，像股寒意浸身，让亭内骤然变冷。

剑雅忍不住的回望过去，是难以相信的一幕。

再次睁眼的剑岚变得再无生气，周身已被死亡气息笼罩，那空洞的眼眸里带着木讷，她望着剑七的尸体，忽而一滴滴的血泪，划过面颊，在脸上留下深深的血痕，血泪落在石板上，竟引得亭外氲气结界不停的轻微晃动。

她只是怔怔的凝望，有那么一瞬间，脸上闪过了悲愤，不甘，自嘲与悔恨，然后再恢复平静，那冷漠的脸上，不知悲喜。

剑雅忘记了呼唤，忘记了悲伤，但多了畏惧与害怕，她不敢相信那是熟悉脸庞的陌生面孔。她虚弱的语气中，多么无力，只能再一声声轻喊着，“岚师姐！”

剑岚没有回应，好一会她才无声自语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谁也救不了！”

那声音沙哑，似没有了情。

剑雅脑子轰然嗡鸣，只感到一阵眩晕，她知道师姐说的是什么，她以为会有侥幸，一时似失了魂茫然无措。

炼蛇一直没有开口，饶有兴趣的看着剑岚双眼中的血泪，这时淡淡说道，“他是救不了，你却还能救。”

剑岚却没有理会，只是多看了一眼，留下满脸坚定。她转身看向炼蛇的眼眸，已没了复杂神情，双手用力撑起身子，忽而一颤，吐了满口鲜血，她不在意，平静中，那清晰的血痕却正在快速的消失。

炼蛇有些意外，不知她所做为何。

坚定的剑岚突然惨叫出声，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她似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这是隐去血痕的代价。但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似要牢牢的将那个身影记住。

血痕消失，血泪也在转眼间散去，许久，她才终是缓过劲来。

炼蛇盯着她，反倒略有欣赏，说道“胡沙之后，不错！”

剑岚很是虚弱，仍不作理会，但她脸上也露出笑容，有些讽刺。那眼神，还有嘲笑。

炼蛇并不在意，那种眼神，他见过许多。“不需要如此！”

剑岚依旧毫无反应，他又继续道“胡沙一族，精通算计，却两次折在我手上。并非我不给机会，你们要我的命，我总不能徒任宰割吧。”

剑岚终于冷笑开口，“若非求任冥那个叛徒，你能在这里说风凉话！”

炼蛇也不气恼，有反应就好，果然只有这件事能让胡沙族人介怀。他道，“你们算尽天下，却算不到一族命运，怪不得别人。”

剑岚咬着牙，“无耻！”

炼蛇摇摇头，“胡沙灭族，确实非我之过！”

他停顿了一会，神色变得认真，“如今胡沙一族，只余你一人，不如跟我回蛇山，我保你族火延续！”

剑岚盯着他，满是嘲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再生镜？”

炼蛇并不在意，反而笑了笑，“确实也有一份这个原因，就当护你的代价吧，毕竟窥视再生镜的人也不少，我也不容易的。”

剑岚只有冷笑。

炼蛇也没有再说，沉默了一会，似在思考，接而叹了口气，“你不相信我，那我可以放了他们，你跟我走！”

剑岚沉默，那确实是她的顾忌，虽然剑七变成了一具尸体，但剑雅终究是她的师妹，她不敢拒绝。她知道，炼蛇是为了再生镜，再生镜在，她便无事。何况剑七，不会让她失望的。

“我怎么相信你？”她问。

炼蛇思索，“如何你才信？”

剑岚看向剑雅，她受伤颇重，还受了情绪的刺激，如果不及时治疗，就算炼蛇放她离开，怕也走不出无常山。

炼蛇顿时明白，他知道剑雅此时状态很不好，困在他的氲气结界中，还受到炎黄剑气爆炸的气劲冲击，莫说凝境，就是候境也难以消受，于是挥手震散了亭内的剑气，同时一吸，收回侵略剑雅体内气息的氲气。

剑雅只觉得压制的空间气息与水之气息骤然消失，身体变得一阵轻松，忙看向剑岚，她不知发生何事。

剑岚见她靠着剑七，通红的眼睛还带着茫然，想来她并没有听清先前的对话，也不解释。

剑雅伤势好转，她又转向炼蛇开口道，“让他们先走。”

剑雅慌忙摇头，炼蛇也摇头，“我们先走。”

剑岚看了一眼剑七，“好！”

炼蛇终于又面露笑容，但很快，他便愣住。

剑岚突然笑了，那伸来的手臂也悬在了半空，她很平静的问道，“你觉得你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