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心 二十五、混沌田园4

工作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多接触这个世界，但有了信息晶元，他可以充分进行了解和沟通，如果他查不到资料，还可以随时接通某个人来问个天翻地覆。

但他还有什么好问的呢？似乎没有什么了，确实如此，人类文明被打回了原形，又自我约束，经过一百年的反省，人类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初生牛犊了，在银河系中兴风作浪一阵还未有结果，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坐在花园餐桌旁的躺椅上，喝了一口紫月之海端来的紫灵花汁，开始调看他对死神小行星进行攻击的那一刻的录像。

他用的是慢放模式。

巨大的银色小行星覆盖了整个舷窗视野，那是由一艘艘被扭曲成麻花的战舰残躯组成，数量太多，围绕成的球形体几乎可以盖住原来的星体而组成一层新的金属壳子，在些残躯与残躯之间的缝隙中，不时有一些黑色的云雾状东西冒出来一下又缩回去，有时候会整个包裹住某个残躯。

接着是他的复合作战球，每一个都在保护罩中快速飞向这个小行星，然后发出了各种攻击，有很多复合作战球撞击爆炸在了壳子上，但也有不少的，大约十几二十个，得以突破层层防备，在一路轰炸中开辟出路径，钻了进去。

很快，就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发生了闪光，他知道这个复合作战球的厉害，一旦能进入船体，就会随机四处乱串，并从整个球体全方位射出等离子射线，并飞速旋转，这十几个球应该是可以摧毁这个环形山一样大的黑色十字架的，哪怕它们在它面前比起来就和蚊子与人相比一样。

不过，他看不到这样的攻击，只是看到透过缝隙的闪光，以及可能因为爆炸而从圆球表面发生的一些隆起。

当然，这些是在他失去意识之后船体上传回的录像，这和行星事务中心那个人说的一样。

他准备关闭信息晶元。却猛然看到球体上，有一个被之前黑色云雾状东西已经吞没的残躯，以极快的速度飞走了，向着哪里并不清楚，因为他的作战艇也是旋转着的，相对视觉无法定位。这并不像爆炸。

但他也并没有在意，因为再放慢速度，这个画面也像是一个光影干扰，一闪既过。

那个世界永远离去了，她们永远离去了。

不对啊，如果是哭泣的萤火虫死了，但是女儿呢？黑月之峰呢？还有他认识的很多人呢？

但他又转念一想：地球上有亿万人口，个人的存在多么微不足道，而一百年的时间可以消失掉很多东西。

他被行星事务中心那人告知过信息晶元也取消了绝大部分数据库，这意味着资料也可能无从获得。

但，难道他们没有后嗣子孙？

他的执着的信念在一点点被自我推理所消耗着，越是给出接**凡的答案，就越是感到时间的力量的强大，它可以抹去一切。

他又试着在信息晶元中用各种关键信息搜索饕餮海、月亮女神的信息，甚至也有哭泣的萤火虫的信息，却最终没有任何收获。

他还是不甘心地接通了蓝星之卫的信息晶元，问到：

“我女儿找到了吗？”

“还在继续努力，不过，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在找......但我保证，迟早会找到的！”

“你们选择删除的信息，是随机的吗？为什么连我家人的也不保留？”

“很遗憾，这个信息，是泰坦星人删除的，他们可能不会顾及到那么多，只为我们保留信息系统的基本通信功能，以确保这个世界能良好运作，这才是他们的本意，至于过去的资料，那本来就会占用大量资源，他们只是象征性地保留了一点。”

是啊，在泰坦星人眼里，他算什么？在宇宙里，地球又算什么？人类太渺小了，个人的人生也更渺小，小到可以被一些随机事件给彻底改变。

可以推断的是：女儿从未出现，如果出现，必定知道他这个举世瞩目者的消息，但又会在哪里？

这么多年后，她们消失了，任何信息都没有留下。

他无声地把身体蜷缩起来，闭上眼睛控制要溢出的泪，紫月之海慢慢地俯卧在他身边，靠着他，然后再慢慢抱着他的头，埋在自己怀中，目光固定在一个方向，一言不发。无依无靠的黑月之峰，本来可以挺住，但一旦有了依靠，就没能抑制住孤独和悲伤，他终于支撑不住了，在紫月之海的怀里大哭起来。

直到他从嚎啕大哭，转变为偶尔的抽泣之后再完全平息，居然已经是月上三更，花园里又成为了荧光流动的世界。

家丁们也早已悄悄不打搅他们地撤走了午餐，摆好了晚餐。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坐起了身，就近走到小溪边，用夏夜里沁人的溪水洗了洗脸，感觉好多了，然后坐上了晚餐桌。

未等黑月之峰想说的话说出来，也未等他想举的杯举起，紫月之海就已经自顾自地大口吃起了食物，黑月之峰这才想起来，他们从早上出门以后，就一直没有吃任何东西，甚至连水也没有喝，从行星事务中心回来后，他就自顾自往躺椅上一躺，就一直待在信息晶元中一直在看，一直在查，对身旁发生的事全然不知，午餐端来时，紫月之海并没有打搅他，自己也没有吃，就那样坐在一旁；午餐撤走后，到了下午，他又在惊天动地地哭，直到晚餐端来之后很久，他才恢复了对这个世界的连接。

紫月之海就这样一直陪着他。

看到紫月之海那有点失态的吃相，他才猛地发现自己也饿极了，他这样优秀的身体都能感觉出强烈的饿，那对面这个女人又会是怎样？

在她温文尔雅的时候，温情脉脉的时候，深情款款的时候，甚至像少女一样开心地在花园里哼着歌采着花的时候，他都没有丝毫被打动过，但在她失去这一切优雅温存而呈现一幅窘态的时候，他却感到这一刻，心底有个地方松动了。

那是感动。

黑月之峰比紫月之海后进餐，却比她先吃完，然后从座椅上起身，走到草坪上，看着这荧光世界。在视线适应了荧光世界之后，他再次看到了那些淡绿色的光瀑，他却发现光瀑明显比昨天夜晚往远方移动了一些。

他想了想，那应该是符合改造的速度吧，每一天都会有些进程。但他还是想起了一个问题。

“改造的世界就只有这一个吗？”他问还在吃着的紫月之海。

紫月之海停下了吃的动作，愣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靠在座椅背上，没有回头，背对着黑月之峰，用平静的声音呢喃出三个字：“很多个。”

这个答案瞬间又为黑月之峰带来了希望，但他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这之后直到临睡前，他们都没有再多说话，除了一些嘘寒问暖之外。但是黑月之峰发现紫月之海改变了些态度，或许她爱得太深，不再有前几天黑月之峰刚醒来时那种暧昧的接近，要么是给以真切的拥抱，但并不是随时都会像今天这样有拥抱的理由；要么是保持距离，相互尊重，给自己的爱以充分的尊严。

一个天真单纯的乡下女子，当她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内心就成熟得飞快。

这是符合常理的判断。

但是夜里，黑月之峰偷偷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