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心 十七、末日危机

总部设立在地球上的恒星事务中心，其权力高于火星共和政府。

在千星之城被关押的期间，也正是向几个星系进行探测器跃迁的那段时间，为了以充分的准备应对不可预期的后果，恒星事务中心秘密派人对火星上的核弹部署进行了紧急修改。

那就是给那些核弹配置了跃迁设置。

尽管千星之城的工作确实为他们带来了巨大利益，但他们还是觉得这个人有点猜不透。但核弹的控制权又必须由火星上的地球人掌握，因为一旦有重大事件发生，比如火星人万一某一天不要命起义了，信息通报回地球再由地球发出操作指令传达到火星，这十来分钟的耽搁可能意味着几十年的付出都泡汤，所以，关键的核威慑执行权，还是得在火星上面。

而火星上，千星之城的权力最大，也最理所当然。想来想去，拥有核威慑掌握权的最佳人选还是非他莫属。但他们虽然修改了核弹的预备状态，却保持了之前的操控系统，因为他们还并不想让有戴罪之身、处于观察阶段的千星之城知道这个修改。至少大家都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解除操作。

修改之后，只要按下“解除”按钮，即是触发了核弹的跃迁，将核弹跃迁到那几个万一有可能对太阳系造成威胁的星系中去，或者仅仅只是打算像对火星世界一样，对那几个文明进行核威慑。

这符合他们的思维习惯，他们从对火星人的威慑中尝到了甜头，也就觉得这是一个可复制的经验。

“你们可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随后赶来的火星上唯一知道实情的政务官员对着戈林和戈果怒吼到！

但戈林和戈果没有表情，任由那些地球人把他们用专门对付火星人的网子网住。他们的心情也很复杂，首先是还没有揣度透千星之城的意图，同时他们也不害怕，他们已经无所谓了。再说，这个政务官员和那些地球人，很快就投降了。

鬼丘被水球包裹着，许多火星人围在门外，与鬼丘之中的地球人进行着对峙，地球人知道大势已去，没过多久就纷纷缴械放人，然后成为俘虏。这一次，他们的待遇将不再像从前那么好。

而现在，也许就是地球文明在火星上最后存在的倒计时了，所有地球人的基地都遭到了攻击，混杂在火星人城市中的各种地球建筑也被悉数清理。在水球和风暴的混合摧毁中彻底瓦解，残体被水球裹挟着源源不断送上了太空，大部分地球人也夹杂在一些建筑内，成为了永远的太空牛仔。如果还活着的话。

同时向太空中密集飞散去的，是火星人的特殊的泡泡，这些是作为以后的预警之用，它们将围绕在火星之外的一定高度轨道上。

也有不少分布在火星上的地球人战舰，在得到核弹跃迁信息的同时，在火星人进攻到来之前，提前升空到了火星的外太空的安全区域，等待下一步行动。他们等待的，不是来自于火星人的战争，而是另外的不可预知的威胁。

在几分钟后，火星上的警报也传达到了地球上的每一个信息晶元：“太阳系的子民们，很遗憾，因为一次事故，我们已经不得已同时向几个外星系宣战，我宣布，太阳系人类正式进入星系最高防御状态，望各自做好防御准备，接受就近的片区管理。”

然后在短短的数十分钟内，地球上的几乎所有的现役先锋军也都聚集完毕，进入不同的战舰，升到了地球附近的外太空，等候未知的战事到来。

刚毕业的预备役学员也按照战时紧急条令，被升级成为了先锋军，这意味着饕餮海和哭泣的萤火虫也将直面战争了，在黑月之峰带着女儿隐蔽到居住区附近的防卫设施之前，饕餮海和哭泣的萤火虫就已经去到了军部，作为前线阵亡之后的补充力量，随时准备殒命。

在地下防卫城中的人们，屏息凝神，和太空战舰中的先锋军们一起，在信息晶元中注视着广袤空间，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而此时，火星的太空中也升起了许多水球，那是火星人推送向太空的地球文明的残渣，这会对现场的观测造成干扰，而不少的战舰也在躲避着这些东西，乱了阵脚。

突然之间，一个巨大的“黑色十字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火星上空，所幸的是，离这些战舰聚集的区域很远，如果要逃，应该来得及！

地球这边的行星事务中心在收到火星警报的第一时间就对火星舰队发出了紧急命令：“观察情况，准备迎战，不许逃离，不能暴露地球！”

不过，在火星的紧急通知通过几分钟以后传达至地球，行星事务中心再在信息晶元中开一个紧急会议，再将命令发到火星表面，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的事了。

在这十分钟内，所有的战舰都在火星区域的最高指挥者那里得到准备撤回地球的命令。也就是说，在信息到达火星的过程中，这些战舰都已经进入了跃迁预备状态，一旦准备完毕，就立即跃迁。

就刚在信息达到火星的时候，至少有一半的战舰跃迁回了地球上空。而剩下的不幸收到信息的那一半战舰，只有解除跃迁状态，准备迎战，他们在躲避火星上升空的水球的过程中，将战舰挤到了一个相对集中的区域，那片区域的下方，应该是以前没有地球人的工业区或者城市建筑，所以也没有水球飞出。

然后，大家调整方向，一致对着那个黑色十字架，并开启自动防卫系统，静观其变。

黑色十字架——只能这么去叫它，它是由两根表面像矿石一样布满嶙峋片状体（像晶体）的不规则黑色长条柱状物，相互垂直着“挨”在一起，垂直相交的中心并没有任何接触，两根黑柱子像以某种力场相互靠近又保持距离。而在这个黑色十字架周围一圈，是一个闪烁着的光环。

整个太阳系人类——地球、还有月球，都通过信息晶元看到了这个场景。

还有很多没有来得及或者不打算去除信息晶元的火星人，也在注视。

黑色十字架停留在跃迁现身处的那几十秒钟，仿佛是太阳系中的氧气耗费量最小的历史片刻，因为几乎所有人类都忘记了呼吸。

而这停滞的呼吸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惊呼——这黑色十字架突然消失，又几乎同时突然出现在火星上空的舰队群面前！

当它出现在舰队群面前时，人们才真正领略到了它的雄伟——刚才那在战舰的望远系统中看起来不过就像人体那么大的十字架，现在大得像个立着的月球大型环形山，参天恢宏地霸占了所有人的视野，压迫了所有人的心脏！这顶天立地的黑色威严，刷新了人类对死神和末日审判的猜想！

一秒钟都没有耽搁，所有战舰就自动触发了警报和攻击系统，所有战舰像放烟火一样，从船体四面八方绽放出飞弹，齐齐向着黑色十字架飞奔而去，却在将要到达之前，撞击爆炸在它的保护屏障上，这个过程中，黑色十字架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小孩看着肥皂泡在空中一一破裂。

接下来进入人工攻击环节，每一艘太阳系战舰将三类武器同时启动:飞弹、磁力炮和离子束，这些弹药一部分从主舰体倾泻而出，一些小型飞行器——无人驾驶的复合作战球，也从舰体飞出，向黑色十字架迅速飞近，在距离舰体一定位置后，复合作战球再次释放了前面三种攻击。

这一波攻击，不再是肥皂泡，而是蚊子。这些蚊子一接触黑色巨舰的防护罩，就像遇到了紫光灯，在噼噼啪啪的闪烁中消失了。

攻击停止了，但黑色十字架保护层的底部，也就是面向火星的那一面，却始终闪烁着，那是火星人推送至太空的污染水球不断撞击在它的防护层上。

黑色十字架还是一动不动，只有光环闪烁。

太阳系沉默了，黑十字架也沉默着，通过这一波切磋，黑十字架掌握了太阳系人类的一切斤两，可太阳系人类却被一个兀自岿然不动的巨大存在震慑到了。

但他们不能跑，至少不能跑向地月系，否则将会把未知的危机带给地月系。但舰队群的最高指挥官还是下达了命令:“除了地月系，自选跃迁坐标，自由跃迁！”

虽然进入跃迁会需要准备几分钟，但总也可能有侥幸发生，总比等死好吧！

不过，这命令刚一下达，太阳系人类就都成了瞎子——所有信息晶元的屏幕都黑了。

人们又试图切换到各个火星上空那些舰队的观察镜头，却只能看到一片黑色。

他们最大的猜想，就是舰队被黑十字架给搞熄火了，它停止了那一处太空区域所有地球人科技的运作。

他们猜中了这个开始，但做梦也没猜中结局。

战舰在太空中熄火，就意味着死亡，氧气很快会耗尽，人们很快会被冻僵，所有人当然慌乱了起来，但在所有战舰面向黑十字架的舷窗附近的人们很快不慌了，他们的注意力被这样一副场景吸引过去，甚至忘记了死亡的威胁：

黑色十字架的中心处吐出了十几个浅蓝色半透明的泡泡，泡泡中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以不快的速度穿出黑十字架的防护层，向着舰队群“漂”来。由于望远系统不能工作了，人们只能用肉眼竭力分辨。

在火星语言中，蓝色基调的泡泡往往代表着憧憬、创想、心情舒爽、或者悲伤忧郁，还有平静的问候等等，也不止这么简单，泡泡自身也会不断变换着深浅以及一些纹路图案，形成更为丰富的信息内涵，远远高于地球人语言的信息量，所以火星人的感情也远远比地球人更浪漫丰富。

但不管怎样，蓝色泡泡，和战争、威胁、死亡根本粘不到边。

而这一串泡泡，也是蓝色基调，也在不断闪烁，好像也有变换。没有了信息晶元的这些人们，都后悔当初不像千星之城一样——亲自掌握泡泡语言，而不是总是借助信息晶元来进行翻译！

但他们至少感到了一些安慰，毕竟这蓝色泡泡的信息没有包含任何恶劣意图。

“那是在说，‘你们好，太阳系人’吗？”一个女军官在越来越严重的寒冷中哆嗦着，说出这句黑色幽默的话。

直到这些泡泡进入了舰队群，比较均匀地散落分布在任意位置而停下后，蓝色逐渐消失去，这时候，这些地球人就再也没心情开黑色幽默的玩笑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于地球文明。

“那是核弹！我们的核弹！快跑啊！”

不知是谁条件反射地喊大家跑，但很快大家都反应过来没法跑，于是，又停下来看着这些透明的泡泡，核弹！

舷窗后的那一张张脸，逐渐没有了恐惧，他们代表着人类，代表着一个个远比普通地球人更波澜壮阔的人生，他们此刻就像孩子，把头挤在家中阁楼的窗前，凝望着节日天空中的烟火，那人生最后的、壮丽的——

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