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空荡荡之暗网 章1 夜将至

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时，是被人亲手送进监狱的那一年。

不久后，有街坊托人传来消息，母亲因受不了打击，患上了精神疾病。

狱警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笑道:“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竟也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我企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偏偏就是那夜，我找到了得以活下去的念想。

冰冷的牢房里，我已经藏好了白天被我摔碎的一片玻璃，想着待狱友都入眠时，便用它割破自己的颈动脉。

有人说，人将死时，会进入弥留之际，你的意识里将会如电影放映那般，将有生之年的所有回放一遍。

那时...我将会最惦记谁？

我会否因为如此了结自己的生命，而担心还在世上的她。

可是，如此没有希望地等待，我迟早会成为殆尽的那一支蜡烛。

于是，我开始于无尽的长夜里去回想我的过去。

我终是不愿把这样的仪式留到弥留之际。

寒夜里，冰冷的泪水早已染湿了枕巾。

我仿佛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听到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用他还不大灵活的小嘴喊着“阿爸阿妈”。

他们是这世界给我的第一个记忆。

而往后，在他们的呵护下，我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毕业那年，也是我的成名之年。

记忆里，有不计其数的公司给我发过邀请函。比如，某些传媒文化集团，比如某些颇具盛名的影视公司邀请我加入他们的编剧组。

但我都婉言拒绝了。

想到这，我苦笑一番。假如...我当初去了，是否就不会有今天这般不堪的命运？

可假如毕竟只是徒劳的念想，眼泪再次提醒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万般的悔恨却逼得我止不住地颤抖。

下铺的狱友埋汰道:“大半夜的，有生理需求也小点动静。”

我辗转身子，一言不发。任凭回忆肆意地侵占我人生中最后的时光。

那年，母亲笑得最欢。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如此的。

“小彬，妈妈为有你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这是大学毕业季时，母亲给我的寄语。

我忘不了她望着我的眸子，有泪，有爱，有曾经没有过的希冀。

她拿着我那本被名网站签约的小说，笑得像个孩子。

我弯下腰，将她两鬓的白发捋到耳后，那一刻，我才看到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可家里的相册里，她曾是那样的美丽动人。

“妈...我爱您。”我依在她的肩头，眼泪簌簌落下。

我想，我能好好照顾她，给她的后半生带来一个儿子能够给予的所有的美好。

于是，我选择了写作。就着第一部小说被改编成电影的热度，我继续坚持着文人的梦想。

后来，我成立了自己的文字工作室，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公众号。

白天，执笔创作。

夜里，或看书，或与朋友粉丝聊天八卦。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着，然后，和大多数人一般，邂逅一个美丽的女子，谈一场轰轰烈烈或细水长流的恋爱，结婚生子，在老年时，回忆自己的一生，总能带着淡淡的微笑。

可是，没曾想，这一幕竟是在这样没有人情的牢房里，而我不过二十有四的年纪。

眼泪干了，我开始作呕，痛苦的回忆便渐渐占据了所有的意念。

不！我不要想起她，不要想起那个时候！

黑夜里，我终于抵不过痛苦的记忆，拿捏玻璃的手指蓦然缩紧了，我感觉到了死神的气息。

“喂！李彬..”

那一刻，我只觉得有一个脑袋探了上来。

但他不是死神的模样，因为我认得他。而手里的玻璃也因为这人的出现掉落在了枕边。

我屏住呼吸，望着他，那个睡我下铺的张小明。

“你是不是满脑子想着那个妞？”

“唔...”

他的话很突兀，但又像是困扰了许久。

见我不做声，他又问:“看来，死胖子没有告诉你这事。”

所谓的“死胖子”，其实是这所监狱的狱长。但他并不胖，只是因为他平时没少借着一些噱头捞油水，故而我们以“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的比喻，予他这样一个含蓄的外号。

“白天你在劳改时，可是有一个美妞来看你嘞。”张小明一副憧憬的模样，下巴托在了我的床沿，“是你女朋友？还是媳妇？”

我怔忡许久，只是轻轻摇头，如我这般落魄的人儿，可还有谁会关心我呢？

张小明似乎不信，“呦？装毛线呢，我可是听死胖子说了，你的妞姓孟，叫...小馨？”

阿孟？！

不一会儿，狱房的灯亮了。我被人带了出去。

只因为，我在听到阿孟的名字后，失去了理智。

尖叫，哭泣，歇斯底里地捶打自己。

狱友们着实吓坏了，当中有胆大的试图按着我，让我冷静下来。

但哪曾想，我竟无意识拿起枕边的玻璃，手一挥，按着我的人手臂便见了红。

张小明告诉值班的狱警，我是蓄谋已久，玻璃片儿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狱警托着玻璃片，睥睨于我，依旧地那般轻藐，“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被人反压着双手按在地上，我努力仰头去看他狰狞的面目，但白炽灯的光却刺痛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努力直视那人。

如今想来，这股没来由的力量，应该是因为她，我的阿孟。

在一片如死的沉寂中，我哭喊着，也近乎是哀求着，“她还活着？还活着！对吗！”

我希望值夜班的狱警没有死胖子的冷漠，我希望他告诉我白天探狱的那个女孩是谁。

但他只是嗤笑地转眸去问张小明，“他说的什么女人？”

“－－孟、小、馨。”

我缓缓闭眸，思绪乱如麻，但所有的画面都似乎定格在了那个善良、勇敢、美丽得不可方物的女孩。

“哥...救救我吧。”

我依然记得，这是她与我说的第一句话。

只是张小明不懂...她不叫孟小馨。

“你是谁？”那年，我问。

“我叫...孟、素、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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