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艘船上的木材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材都不再是原来的,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如果不是,那么又是在哪一刻开始不再是的?”
“这就是‘忒修斯之船’的故事,也是在你身上发生的故事。”
*
“忒修斯之船?”神代切子一愣,旋即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你的意思是说,我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换掉了?”
“准确地说,不是换,是把原先的身体打碎再重新组合。”神代清和一手托腮,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眶,“除了这个。”
“那我……”神代切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却并没有预想中的恐慌。她没有对“日奈森亚梦”的身份的认同感与代入感,对那些记忆中的脸只觉得陌生。
那些记忆告诉她:“那是伤害过你的人,你要复仇。”而她除了这些苍白的字句,什么也感受不到。
“这个故事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去倾听不同的想法,我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答案。”神代清和如是说道。
“自己的答案……”神代切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您……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是甜心吗?”
神代清和摆了摆手,嘴角忽然吊起弧度:“只有人类,或者说曾经是人类的存在才会拥有甜心。我这么说,答案你已经猜到了吧?”
“我不是人类,准确说,神代财团本来就不是由人类操纵的存在。这个世界上,不止有人类在以这样的方式存活,无论是神还是魔鬼。我们中的一些将人类的社会当做游戏,并深深沉迷于其中。但我们也和人类一样,会哭、会笑,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顾一切。”
“至于我,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而已。”
“我给了你名字和力量,不过——这些话题还是留到日后再谈吧,”神代清和望向门的方向,“你要等的人,圣已经把她带来了。”
话音刚落,门被名为圣的黑发少年推开,一个黑发少女快步走了进来,精致的面庞和神代切子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有几分相似,此刻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亚梦她醒了?”黑发少女望向神代清和,当她看见坐在旁边的神代切子,脸上忽然显现出惊喜的神色,“亚、亚梦——”
她飞扑过来,紧紧搂住神代切子,将脸埋在她的颈间,神代切子感觉到她的眼泪滴在了自己的锁骨上。
“等等,我并不——”她下意识想要辩解,却看见神代清和将手指抵在唇边,摇了摇头。她只好轻轻拍着少女的背,等待她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
“抱、抱歉,我只是太激动了……神代清和小姐说你可能要很久才能醒来,但我没想到是三年……”冷静下来的少女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干了眼泪,神代切子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让人联想到金属的银灰色,“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已经认不出来我了吧。”
神代切子看着少女的脸,下意识地回答道:
“璃茉,你是璃茉。”
“亚梦你竟然能认出我,我现在的名字是亚玖喔,你的妹妹神代亚玖。”璃茉愣了一愣,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奔涌而下,她手忙脚乱地擦掉眼泪,笑了起来,“我的变化很大吧,不过在没有别人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叫我璃茉。”
神代切子不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开口叫出她的名字,仿佛在什么地方,有人操纵着她无意识的言行。
“这是嘻嘻,她现在的名字叫傀儡师。”璃茉,不,神代亚玖指着自己身边的甜心,原先的小丑甜心已经变成了黑发黑裙的优雅少女,双手牵出的傀儡线吊着一个红发木偶,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双眼下方的标志。
看着面前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伙伴,神代切子眨了眨眼,却感觉恍如隔世。她的余光瞥见神代切子探身,在圣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黑发少年颔首,旋即走出了房间。
“嘛,虽然很不想打扰你们,不过时间要到了喔。”神代清和打断了她们,“明天就要回圣夜了,你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需要帮忙的话,圣的空闲时间可不多。”
神代切子:“……”为什么她今天刚醒明天就要回学校,她睡了三年诶,不过初中的东西她好像都会,但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神代亚玖:“……啊。”糟糕!忘记给亚梦准备学习用品了!叫上圣帮忙的话现在去还来得及!
目送着神代亚玖拽着神代切子离开的背影,神代清和笑着摇了摇头,将杯中微冷的茶一饮而尽。
*
没有人知道,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不明的恐怖组织策划了针对神代的刺杀,神代家主在刺杀中受伤赴国外休养,媒体的报道和官方的声明全都语焉不详,仿佛在刻意地隐瞒。
有好事者在网络上将这件事情冠以“资本间的倾轧”之名大肆炒作,却也在不久之后销声匿迹。
有两个女生成为了这场散发着阴谋味道的闹剧里无辜的受害者,其中一个有着粉红的头发,金色的眼睛,平凡的面庞放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
有人说她曾和经营圣夜学园的辺里家的独子关系密切,又有人说她死去之前曾和栗花落财团的独女有所接触,可那终究只是传言。
一年后,一对年轻的姐妹接替了神代清和的大部分职务。神代切子、神代亚玖,在这之前没有人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但无可争辩的是,她们的身上散发着更甚于神代清和的冷漠卓绝的气质。
她们才是神代真正的高岭之花。
而当事人听到这些评价的时候,只是轻轻笑着,将报纸揉成团,随手扔进了废纸篓中。
现在是我们的主场了。
帷幕已经拉开,演员也各就各位。
待灯光亮起,演一出精彩到让所有人都拍痛手掌的戏,就以那些配角的鲜血装点舞台的绮丽。可不要辜负了我的好意,请务必将这场戏演绎到底。
你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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