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在卡塞尔念大学 no.40 交换么？

路明非看着叶烨说出了“下次再见”这样告别的话语，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走出了教堂大门，匍匐在地的黑袍人在他走后挣扎着起身，同样朝着被绑在十字架这边的自己行了一礼之后离开了教堂。

这算什么？告别仪式，还是自己惹上什么事了叶烨老师带着一大帮人来救自己却发现自己惹上的是大人物根本无法撼动，于是就过来跟自己道别？见自己临终的最后一面？

洪水的哗哗声由远而近，路明非闭上眼睛开始胡思乱想。在那极远的山巅有一潭泉水，底色清冽泉眼看不见，倒映着星光熠熠的天边。月亮很大很圆，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也洒在泉水之上，可突然月亮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如墨越发庞大，也越来越近，直到最后路明非看见了……

一头巨龙。

巨龙呼啸着，狰狞的黄金瞳遍布暴虐，一排排尖利的獠牙在巨龙张大的上下颚里清晰可见，路明非仿佛身临其境，有如闻到了巨龙嘴里的那股恶臭一般眉头紧锁。

“旧世界将其终结，新世界从无尽骸骨中重筑而起！命运的布匹上织出了我当登上新王之座的锦绣！”

巨龙明明是咆哮，可路明非却能将它咆哮中的情绪解析得一清二楚，像是脑子里自带了一个谷歌翻译器，而且还是魔改版的……至少正常的谷歌翻译器不能把一头怪物的瞎吼翻译出来。

洪水开始肆虐了，源头是那眼汪汪的冰泉。铺天盖地的泉水在一瞬间就笼罩住了大片的树林，泉水透明，从下而上看波光粼粼，看不见阳光，只看得见折射而出的五光十色。路明非睁眼了洪水冲破了教堂，可束缚他的十字架却佁然不动。

无法呼吸了，要窒息了。

屏息没用，在如此凶猛的洪水面前即便是屏息水流自带的冲击力也能将大片的泉水从你的鼻孔灌进你的脑袋，继而脑死亡。

“原来脑子进水是这种感觉吗？”临死之前的路明非心里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个。

“噗嗤。”

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又发现自己躺在木制长椅上，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个梦。

掀开毯子他从长椅上坐了起来，一轮巨大的月亮在落地窗外缓缓升起，月光透着缝隙泼洒进来，有如刚才遮天蔽日的洪水。

这一整个候车大厅被笼罩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之中，仿佛是刚才被泉水浸满的树林之中，在透明的水内窒息。

落地窗的窗格影子投射在长椅靠背上，在他对面，一个女孩沉默地坐着，承着路明非的注视抬头迎着月光。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不对。睡前他们所处的地方明明伸手不见五指除了芬格尔带来的那盏油灯以外一点亮光也没有，哪来的这么剔透的月光。他四下张望，找不到芬格尔，就连公孙红缨也都没有一点来过的痕迹。不远处芬格尔念叨了一整晚的赛百味也熄了灯，可按芬格尔说赛百味这种店面是24小时全天营业的，像这样关门的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突发事件被迫关门，一个是这里的经营不景从而让总公司撤资。

路明非心里一阵压抑，像是被一块千钧之重的石头死死地压住了身体，他不敢说话，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太重。周围死一样的寂静，是那种连让人开口说句话都不敢的死寂。

路明非把毯子掀开，对面的女孩有了动静，她把视线挪到了路明非的身上，那双眼睛像是贝加尔湖的湖面一般平静，却又是诡异的金色，璀璨的灿金如汽灯一般耀眼，带着难言的威压，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个小女孩而是头择人而噬的雄狮。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对视着，看着对方眼里自己的倒影，仿佛对着镜子互相照看。

对方怎么想路明非不知道，但路明非的不动声色其实是脚底发软紧张到脸都发僵了。天知道自己是这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这个时候路明非也只能够祈祷自己是在做梦了，没想到跟公孙红缨的一场误会之后居然还真的让他碰见一只鬼了，而且还是只女鬼。难道自己当时的愿求这么灵验么？那自己念叨了几年的陈雯雯怎么到最后都不喜欢自己啊！又是该死的墨菲定律吗！

“交换么？”女孩突然问。

“交，交什么换？”路明非有些发懵，但据他的认识，只要鬼请求你说什么只要一个劲儿的不答应就好了，因为有些鬼的迫害手法就是要靠文字游戏施展的：

“no，no，no，我听不懂，我没钱，nomoney，不要找我。”路明非一个劲地低头。

“交换么？”不论路明非怎么躲避眼神，但始终觉得女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what？what？我听不懂。”

“拒绝了么……”女孩的语调有些失望，路明非下意识抬头。

女孩融金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火焰一般的光辉，有如一面燃烧着的单面镜。

霎时间路明非感觉那对眼睛里仿佛透出了炽烈的火焰将他的意识吞噬，他想张口大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连呼吸也成了奢侈。仿佛濒临绝境，他的身体压榨着最后一滴潜力，无力的双腿猛地向后一蹬……整个身子向后闪去。

“千百年了，等待已到了极限，融为一体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带着你那份一起重新登上至高点，狠狠地将那些曾经背叛过我们登上王座的逆臣踹下来，最后看着可笑的命运还能再掀起什么波澜。”路明非最后的意识是一句话，还有女孩恬静地端坐在长椅上的影子，如此熟悉，却又那么悲伤，仿佛女孩嘴里背叛过他的人是……整个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