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池传 第11章 鬼方

不愁吃不愁喝的日子过得久了，人也会很烦闷，尤其是精力无处发泄的年轻人。

鬼方、长风、后、盘、子青，部族最年轻的猎人。

鬼方年龄最长，十七岁，已经在风雨的荒原之上奔忙搏命了两年，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彪悍的凶厉之气。鬼方之下依次是长风、后，也当了一年多的猎人，狂野之气也扑面而来。

年龄最小的盘和子青，刚满十五岁，今年的夏天才成为猎人，虽然这几人中子青年龄最小，却天生神力，对弓箭有种天生的禀赋，当这新生的事物才在部落中出现时，尚未到猎人年龄的子青，便很快掌握了射箭的技巧，拉得了最强的弓，令部落中强悍的猎人们也刮目相看，是这几人中除了鬼方，最好的射手了。

此时，几人聚集于鬼方的窝棚之中，血脉贲张地再次听完，鬼方已经讲述了几遍的与部落少女的交欢经过，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心中愤恨自己没有得到部落少女的青睐，被招入其窝棚中度过激动的夜晚。

按照部落的规矩，成为了猎人，也就具备了与女人交配的资格，但部落一年前尚处于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状况，女人们都变得清心寡欲。而已经是猎人的鬼方、长风和后，每天都奔跑在荒原之上，游走在生死边缘。盘和子青，也在为即将成为猎人在做着训练，哪里能想到男女欢愉之事。

而现在，当吃饱喝足，在温暖的窝棚之中，不虞寒冷地无所事事之时，少年们的热血忍不住沸腾了起来，却没有少女前来召唤。

交欢的权利掌握在女人的手中，这部落久远流转下来的规矩，已经深入少年们的骨髓，这让这些精力几乎爆炸的少年们在男女之事上，如温顺的食草兽，虽内心激情澎湃，却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女人的召唤，而没有一点主动性和攻击性。

羡慕完鬼方的幸运，少年们终于懒洋洋地四散躺倒在鬼方的窝棚之中，再无事可干，半晌无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这成了最近几人的日常。

半晌，子青突然道：“你们谁知道小雷？”

“小雷？是谁？”长风问道，微抬下头。

“就是部落里那个幸存的孤儿嘛。其实我对这人，也没有什么印象。”子青坐起来道。

“怎么啦？”鬼方想了想，也坐了起来。脑中依稀有一点那瘦弱孤儿，见人便畏缩躲藏的影子。

“我听我阿姆说，小雷这小子现在得到了族长的特别照顾，一个人不知道为何住到了后山，什么贡献没有，竟然让魁叔天天地给他送吃送喝。”子青的母亲是部落的司食之一，故知道魁本是天天，后来隔三差五地领取大量食物的原因。

“让魁叔天天给他送吃的？不可能吧？”几名少年一下来了精神，都坐了起来。据说现在连部落里最强壮的猎人土藏，也不是神灵附身的魁的对手。桑魁现在取得了所有人的尊重，更别提这几名少年了。故听闻令人尊敬的魁叔，竟然天天给一个部落里几乎没人有印象的孤儿送吃的，不由心中大奇。

“真的，这是我阿姆亲口告诉我的，她也很奇怪，但族长当面吩咐我阿姆，按照魁叔的要求单独分发食物。明白地告诉我阿姆，这些食物是给小雷的，这单独分发的食物很多很多，我阿姆说，连土藏那大块头也吃不完！”子青道。

“我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部落的食物虽然富足，可都是我们辛苦猎取的，不能不明不白地就没有了，这不符合部落的规矩！”鬼方当猎人时间不短，当然知道部落的规矩，也有了自觉维护部落的意识：所有食物归公，按照功劳大小分配，不劳无获，除了孩子，但孩子的量可不是土藏的量。

“你说的那个小雷住在后山哪里？后山可大的很。”长风问道。

“我们只要注意魁叔，只要他向后山去，肯定就是去找小雷，现在下雪，只要跟着魁叔的脚印，一定能找到小雷的居处。”子青道。

“好！就这么办！”鬼方道。

这下子，几人总算是有了事情可干，几人轮番盯着魁，魁终于带着一个大包裹出了部落。

五人顶着漫天的大雪，跟在魁的身后。魁身形矫健，手里提着大包的东西，竟然没有影响到丝毫行动，完全看不出据说的残疾，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雪中，不见了踪影。

五名少年面面相觑，心中骇然，这大雪中行进起来颇为吃力，几人每一步都要费不小的劲，可魁却眨眼间便走得不见踪影，就凭这点，可能土藏输于魁叔的传言就并非传言。

魁身影消失，雪地上齐膝深的印记却没有消失。五人顺着印记，艰难地向着后山上爬去。

不知道耗费了多久，几人终于爬上了后山，老远望到了魁叔的身影，静立在漫天大雪之中，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前方雪蒙蒙一片，几名少年什么也看不到。

鬼方张目四望，指了指侧面一处高耸的山崖，几人绕过一边，奋力地攀上了山崖，累得在这寒冬中，出了一身热汗，呼呼直喘。

这里是魁注目观望的侧方，从这里看去，魁离得更远，模糊得几乎看不到。而山崖下的另一边，几人透过飘飞的大雪，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应该就是几人说的小雷。

“他在干什么？”子青看到小雷以奇怪的方式坐在山石上，不由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都睁大了双眼，努力透过漫天的大雪，看清远处的小雷。

“你看他竟然没有穿兽皮！光着身子！”子青低声惊呼道。五人裹着厚厚毛绒的兽皮，汗很快退去，依然能感到那股刺骨的严寒，而他竟然看到小雷依稀光着身子。

“你们觉没觉得奇怪？”鬼方开口道，看其他人目光都转向自己，接着道：“这么大雪，我们这一会儿，身上便厚厚一层雪，你看他身上和他坐的那块岩石，一丝雪都没有！”

几名少年睁大了双眼，望着远处的小雷，果然如鬼方所说!几名少年被惊骇住了。

半晌，一直没有吭声的盘嗫嚅道：“莫非他是什么妖物？”

几名少年心中一震：大荒之中有着许多的未知，许多令人恐惧的未知，笼统地被归结称为妖物。

“是不是妖物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像你我这般的人。他身上藏着秘密，却被族长和魁叔给隐藏了，也许魁叔的神灵就是他！”鬼方突然道。

其他几名少年显然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都呆呆地望着他。

“你很敢想，却没有想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生涩的声音。

少年们忙转身，看到魁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这山崖，站在几人身后。原来魁将带来的食物用品，放到赵池的简陋居处，老远看了一会修炼的赵池，觉得赵池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打坐，便依例返回，却从来路，发现了几人的脚印。

“魁叔！”几名少年赶紧行礼，唯有鬼方紧紧盯着魁，并未行礼。

“你叫鬼方？”魁问道。

“是。”

“你很聪明。”魁闷闷地地说。

“那么是我猜对了？魁叔你发明的弓箭，其实是那个小雷的发明，烧制的锅碗瓢盆也是小雷的主意？还有所有一切所谓神灵告诉你的东西，都是小雷告诉你的？”鬼方真的很聪明，也算是比较了解魁，知道魁在当猎人时，很勇猛。残疾后便成了部落里作用不大的废人，因着族长的照顾在部落里呆闷地混日子，陡然发明那么多东西，成了部落里的英雄，这本就令鬼方心中猜疑。

“是。”魁干干脆脆地承认，他还不具备说谎的能力。

长风他们这才明白之前鬼方话的意思，原来魁叔一切改善了部落生存现状的发明创造，都来自于被人遗忘的小雷。那么部落里衣食无忧，也是小雷的功劳了？

“为什么要冒他的功劳？他是被你和族长拘禁在这里的？”鬼方语气中带了一丝质问。

魁尚未回答，又一个声音响自身后：“不是他要这样，是我让族长和他这样的，我也没有被拘禁。敢于质疑族长和老魁，我有点欣赏你。”

少年们再次回身，发现一个个头不是很高，不是很壮，却浑身肌肉，体格匀称的少年，不知道何时站在山崖边上。身后是高高的断崖，他是怎么上来的？少年们不再惊讶他的赤裸，而惊讶于他如何出现在身后的断崖边上。

“你是那个孤儿小雷吗？”鬼方面对这个面目陌生的少年，突然问道。

魁听到鬼方的话，抬头望向赵池，心中一震，面前的少年似很熟悉，却又似很陌生，一时间，他竟然想不起小雷是不是该是眼前这个模样。

赵池点点头：“你很聪明。”他说的和是老魁刚才同样的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又似回答了他的问题。

所有人都望着赤身站立雪中的赵池，赵池却不再吭声，只是静静站立着，目光从几名少年身上扫过。

赵池的目光中似乎带有一股魔力，几名少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仿佛陡然间也似赵池般赤身露体，再无一丝秘密隐藏，心中竟然没来由地惶然起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鬼方深吸口气，突然问道，指着赵池身周的片雪不落。

“你想学？”

“是！”

“那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