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门之梦 第三十三章 借煤油

五加皮点头道：“嗯，这有点怪。我们兄弟俩并不笨，可是怎么老被别的同学压着，就是不能得第一名呢？”

奚杆子瞅了五加皮一眼，低头道：“从现在起，名次已经不重要了。”

五加皮愣了一下，一脸困惑地问：“爸，你说什么呀？你不是一直鼓励我超过乌堐吗？”

奚杆子说：“别问那么多了。现在情况变了，我给你一个更加重要的目标。”

“什么目标？”

“乌堐有什么改变，你就跟着变，不会变就跟他学，而且一定要学得比他好。另外，你还要想方设法跟乌堐做好朋友。”

“爸，你说什么呀，把我弄糊涂了！”

“别问这么多，按我说的去做。”

“你是不是发觉什么了？”奚杆子老婆问道。

“别问这么多，按我说的去做。”

“你想让我去帮助乌堐？”五加皮问。

“不需要。你只需要跟他一起玩，让他信任你，把你当朋友，一旦发现他在学什么，就马上跟他一起学，这样就可以了。”

三加皮十分纳闷，“爸，你怎么啦，说话怪怪的？这可是关系到弟弟前途的大事，你可要想好了！”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会毁了你们弟兄俩的前途吗？我只是觉得，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如果能抓住，我家的每个人，甚至连家里的鸡鸭猫狗都会跟着沾光！这个机会比考试获得第一名重要百倍！”

五加皮想了想，说：“爸，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不就是跟乌堐学吗，我拜他为师就行了，而且我保证比他做得更好。”

奚杆子，“此事有比较大的不确定性和危险性！记住，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凡事要留后路，千万不要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三加皮：爹，我们今早捡到的这笔钱也有比较大的不确定性，也可能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们怎么办？

奚杆子：管它呢，这是在我们自己家里捡到的，肯定归我们自己用了。今后不管有谁问起这笔钱，你们给我记住了，就说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三加皮立即对大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是我同学，乌堐。”五加皮朝外望了望，然后对父母亲说。

“他来干什么？”三加皮说着，面露不悦。

奚杆子躲在窗户后，悄悄朝外望，看到乌堐手中拎着一个空瓶子，恍然道：“肯定是来借油的。”

五加皮若有所悟，“我知道了，他家煤油用完了，昨天晚上都没法写作业，是今天早上写的作业，今天早上，他都没去放牛呢！”

奚杆子：“连煤油都买不起！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爹妈出远门后，肯定会很穷的！”

五加皮：“爹，我们家还有大半瓶煤油，先借一点给他吧？再说了，我们现在有钱了，有很多钱了！”

奚杆子断然道：“不可！”

五加皮：“为什么？您不是刚跟我说，要我跟他搞好关系吗？”

奚杆子：让你跟他搞好关系不假，但不能贴钱贴物给他。

五加皮：不是贴给他，是借给他！

奚杆子：借给他，就相当于贴给他了！凭他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肯定会越来越穷，一旦借到手，就再也还不起了！

正说着，乌堐来到屋檐下，站在窗口，“五加皮，你在家啊？”

五加皮：是你啊，有事吗？

乌堐：我想跟你借点煤油，可以吗？

五加皮：嗯……，你进来再说吧。

乌堐正要进屋，奚杆子挡在了门口，对乌堐说：“黑伢子啊，我家的煤油也快用完了，不好意思了啊，你还是到其他邻居家去看看吧。”

“我……？奚叔，我就借一点点，一汤勺就够了，可以吗？”

“我家也只剩下一汤勺那么多了，没法借给你了，不好意思了啊。”奚杆子说。

乌堐从五加皮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中，猜到了奚杆子不肯借油给他的原因了。就算爸妈都在，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是十分拮据，吃不饱穿不暖，经常买不起煤油。现在父母亲都离家远去，而且去向不明，他和爷爷两个老的太老，小的太小，更难撑起这个家，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困难。于是心中一寒，“哦，那我先走了。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离开奚杆子家，他慢慢地朝熟地黄（熊侃，他同学）家走去，他的脚步越发沉重起来，心中空空落落的，仿佛看到无数双冷漠的眼睛在瞅着他的背影，放佛听到所有的邻居都在小声议论他，说他太穷了！突然，他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渺小，就像路边一棵小草一样，无人关心，无人帮助，路人只想把小草踩在脚下，彰显自己的高大。

其实，事情并不像乌堐所想的那样糟糕。至少，他家的狗狗大黄从来不嫌他穷。此刻，骨瘦如柴的大黄正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快要走到熟地黄家屋檐下的时候，大黄突然紧张起来，夹着尾巴，脖子上的毛一根根竖起，如临大敌！

此刻，熟地黄并不在家。他已经上山放牛去了。他爸妈都在家，他爸也有个外号，叫“生地黄”。生地黄看似年轻力壮，其实他的身体并不好，一年前，在干农活的时候，突然感觉头痛欲裂，很快晕了过去。经医生检查，说是得了脑溢血。另外，生地黄还有其他一些毛病，是村里有名的药罐子。

跟乌堐家一样，生地黄家里也养着一头狗，那是一头黑色的田园犬，叫黑背，黑背也有点偏瘦，但不像大黄那样瘦骨嶙峋。

乌堐走近时，黑背正在屋里的黑背马上听到了动静，一下子警觉起来，但并没有吠叫，而是呲牙咧嘴目露凶光，试图冲出去。

“黑背！呆在家里别出去！别老是给我闯祸好吗？”生地黄叫住了黑背，语气颇为严厉。他意识到有人来了，从狗狗的反应来看，可能是陌生人。于是，他朝窗外看去，一眼看到了拎着空瓶子的乌堐。

“熊叔叔，熊叔叔……”

乌堐知道生地黄家的狗厉害，不敢擅自靠近，于是在院子外停下脚步，大声喊叫起来。

生地黄正想答应，突然注意到乌堐手中的空瓶子，猜测到乌堐是来借东西的，不由得暗自嘀咕起来，“今早刚捡到一笔钱，这穷小子就跑来借东西，难道我捡到钱的这件事被他知道了？”他不想见乌堐，故意装作没听见。

“熊叔叔，你在家吗？能不能借我一点点煤油？”乌堐忐忑不安地大声说，同时紧张地观察四周，以防黑背突然窜出来袭击他。

听乌堐这么一说，生地黄指了指窗外，小声地对黑背说：“我最烦的就是这种隔三差五就来借东西的人了！你去撵走他！记得不要咬他，让他长点记性，不要再来借东西就行了！”

得到主人的许可，狗狗黑背嗖地一下蹿了出去，也不吠叫，气势汹汹直扑乌堐而去！乌堐正提防着这条狗呢，发现黑背朝自己冲来，一副呲牙咧嘴要吃人的模样，心中大骇，下意识地准备逃跑，可又马上意识到，自己两条腿根本跑不过狗的四条腿，于是立即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中，抡起胳膊，作势欲砸。黑背见状立即刹住身形，低声咆哮着，用凶狠的目光逼视着乌堐。

乌堐继续举着石头，缓缓后退，黑背步步紧逼。乌堐眼见黑背逼得太紧，打算用石头砸黑背，却又突然想起爷爷嘱咐他的三字诀来，说是一定要做到“仁忍韧”，如果用石头打狗，会不会违反了仁和忍这两个字呢？爷爷说过，如果自己违反了三字诀，那个神秘的老爷爷就会对自己失望，自己就失去了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好机会！

一想到这些，他把石头朝黑背轻轻一抛，掉头就跑。黑背愣了一下，等石头落地，呲牙咧嘴吐舌头，朝乌堐撒腿狂追而去！

屋里，熟地黄的妈妈不无担心地说：“生地黄，黑背如果咬伤了黑伢子，你打算怎么办？”

生地黄满不在乎地说：“在咱们农村里，狗咬人的事情多了去了，人咬狗才算是稀罕事呢！”

“可是，万一咬伤了人家，人家上门来理论，你如何应付？”

“上门来理论？就不怕我家的黑背咬他第二次吗？我看谁敢！”

“唉，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做不好！我还觉得，你之所以经常脑壳痛，就是遭报应了。”

“报应？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报应！我只知道，我不想借东西给穷拐子！借出去容易，要回来就难啰！”

“如果乌堐让黑背咬了，乌老头上门理论，我们该怎么办？”

生地黄：如果乌堐让黑背咬了，让乌堐咬黑背一次，不就互不相欠了！

屋外，一人一狗飞奔在田间小路上。尽管乌堐首先起跑，尽管他奔跑的速度并不慢，但跟狗子相比显然是稍逊一筹，眼看着就要被恶狗黑背给追上了！跑又跑不过，打又打不得，这该如何是好？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回头看，放大的眸子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眼看着乌堐就要被黑背扑倒的时候，突然，另一头狗从旁边的菜地里猛然冲了出来，截住黑背。

“大黄！”

乌堐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家的狗狗大黄来救他了！

“汪！”

大黄怒叫一声，奋不顾身地扑向黑背。黑背停止追击乌堐，跟大黄撕咬起来。“大黄，谢谢！我先跑了，等我跑开之后，你赶紧撤，知道吗？”乌堐说罢，朝自家撒腿飞奔而去。

在大黄的帮助下，乌堐有惊无险逃过一劫。他站在自家门口，等着大黄回来。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大黄的身影。他又悄悄回过去望，还是没看到大黄，也没有看到黑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