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门之梦 45 男扮女装理疗师

听说怡红院最缺懂推拿理疗的技师，乌堐马上想起药老头暗中传授给自己的医术来，他对穴位十分熟悉，医术也还行，感觉专业对口，于是来了兴趣，对贾如认真地说：“管饭吗？”

“这个……我得考虑一下。你还有没有别的才艺？”

“大姐姐，我还会作诗填词。”

贾如露出不可置信之情，“哇！你这牛皮吹得太大了吧？看你这身打扮，跟叫花子似的，就算不是叫花子，也跟妖怪差不多，如果像你这样都会作诗，我都会飞了——被你一口气把我吹天上去了！”

“大姐姐，我真不是吹牛皮。”

“会作诗填词？在涵邺城，这样的才子总共都没几个，难道就被我碰到了一个？……我不信，我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的，你肯定是蒙我的。”

“这种才艺，是要靠真凭实学的，没法糊弄人的！否则一开口就露陷。”

“你说的也有道理。……是谁教你的？”

“是谭老师叫我的。”

“谭老师？涵邺城的才子中，没有这个人啊……是不是谭文翰谭先生？”

乌堐微微一愣，惊讶地说：“什么？谭文翰老师在涵邺城里？”

贾如：看你一惊一乍的，好像你真认得谭先生似的？

乌堐：就是那个没其他爱好就喜欢吟诗填词的老头，是吗？

贾如：你真认得他？

乌堐：他是我老师！他怎么也来普雷……他怎么也来涵邺城了？

贾如神色古怪地凝视着乌堐，沉思片刻，对其他人说：“松开他。”

“不是说把这叫花子送衙门吗？如果松开他，让他跑了，怎么办？”

“也许是我误会他了，他真有可能是谭先生的门生，作为谭先生的门生，定是斯文人，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我的。”

“那，我们走了？”

“你们走吧。”

抓着乌堐的那几个汉子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离去了。

“我现在就带你去谭先生。如果你骗我，我饶不了你！”贾如对乌堐说。

怡红院

红男绿女，灯红酒绿，喧闹中弥漫着红尘之气，庸俗中透着些许文雅书香。一面墙壁上，挂着两幅标语：“禁黄禁赌禁止欺凌妇女”，“防火防盗严防外星魔妖”。

墙壁上另外还张贴着一张加码表，陪喝酒聊天1块下品灵石/时辰；陪吟诗作对10块下品灵石/时辰；提供理疗服务从10块/时辰到100块/时辰不等（推拿头颈肩背和足底穴位，拔火罐，通经活络去病强身等价格各异，还有修脚和掏耳朵眼等服务项目），让乌堐松一口气的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服务项目。

一个头扎逍遥巾、身穿斜襟长袍、手拿折扇的老头翩然上了二楼，径直走入一包间坐下，对引路的婢女说：“我昨天教你的平仄韵律，学得怎么样了？”

这老头就是谭先生。他跟乌堐老家教语文的谭老师不但同名同姓，而且连长相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服饰差异大——一个是现代服饰，一个是古代服饰。跟乌堐恩师谭老师一样，这个谭先生的妻子也去世了，同样是难产而死的。妻子去世后，谭老师一直过着单身汉的生活，白天在学堂当教书先生，晚上到风月场所教姑娘们吟诗作对。能歌善舞的姑娘们温柔而体贴，把谭先生哄得流连忘返。虽然每日与风尘女子作伴，但谭先生从来都是洁身自好，举手投足间尽显斯文气质。

婢女欠了欠身子，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先生，小女子没有进过学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您教我的诗词，太难学了，小女子恐怕让您失望了。”说着，她熟练地给谭先生倒了一杯水酒。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如此简单的韵律，你们怎么就学不会呢？”谭先生闻了闻酒香，眯着眼，细细感受了一下，想起跟自己情投意合的妻子，想起跟妻子吟诗作对相互欣赏相互学习的情景，不由得喟然长叹：“五尺荒坟埋眷侣，三篇绝句祭糟糠。……”。

话音未落，另一个“姑娘”翩然步入包间，丹唇轻启，把谭先生的诗句补齐了，“卿生总叹光阴快，卿死常忧昼夜长。”

这个“姑娘”，正是女扮男装的乌堐。贾如把乌堐带到怡红院之后，无奈地发现，乌堐居然没有合法身份证件，而且跟哈戈尼亚人通缉令上的“蟋蟀妖”长得非常像，为了减少麻烦，贾如想了个办法，把乌堐做风尘女子打败，骗过哈戈尼亚人的探子。等乌堐把胡须剃了，再稍稍施点脂粉，擦上口红，不认识他的人还真会把他当成姑娘。

看到乌堐居然把自己刚想出来的半首诗给补齐了，补齐后的诗句还让自己感到很满意，关键跟自己想要表达的意境不谋而合，谭先生情不自禁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乌堐，只见乌堐身穿嫩黄裙襦，腰系白色丝带，一头浓密秀发用一根满是珠光宝气的发钗高挽在头顶，额头留着一抹刘海，眉清目秀，粉面含羞，不由得看得呆了！他一步一步走到乌堐面前，喃喃道：“才女！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除了我妻子之外的第二个才女！敢问才女芳名？”

乌堐觉得别扭，不由得扭扭捏捏浑身不自在，由于害臊脸都红了。他这种表现，在谭先生看来，更显娇羞可爱。“我……？我叫吴雅。”他低着头，小声说道。

“吴雅？！好文雅的名字！人如其名，温文尔雅，秀丽端庄，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领乌堐进来的贾如见状，心中很是得意，“谭先生，乌雅是我怡红院新来的才女，您觉得这位姑娘的才艺如何？”

谭先生：刚才那两句诗，平仄规范，韵律工整，而且确是点睛之笔。——卿生总叹光阴快，卿死常忧昼夜长。能写出如此诗句的才女，完全可以跟我平分秋色！……姑娘，这两天我在研究《如梦令》词牌，不知你对这种词是否感兴趣？

乌堐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快给才子搬个凳子来！”贾如对婢女说。

婢女马上搬来凳子，还给乌堐倒了一杯酒。

乌堐端起酒杯，用宽大的衣袖遮掩一下，假装斯文地把酒慢慢喝下去，其实是一饮而尽。婢女愣了一下，转头看着贾如，贾如说：“再倒酒！”乌堐又是假装斯文，用衣袖做遮掩，把酒一饮而尽。连喝三杯后，他一脸谦恭地对谭先生说：“小女子不才，不敢在老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又恐扫了老先生雅兴，斗胆填词一首，还望老先生您不要笑话我。”

谭先生：不打紧不打紧，赶紧把你的作品读给我听听！

乌堐：

《如梦令·谭先生》

满脸皱纹如壑，

整日念叨平仄。

老汉爱诗歌，

忘却红尘一切。

惊愕，惊愕，

老少平分秋色。

谭老师微微一振，微闭双眼，把乌堐的作品默读了三遍，欣然道：“奇哉，怪才！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填出如此工整的词来！老汉我，就是像你词中描绘的那样，我就是爱好诗歌胜过红尘一切！你就是可以跟我平分秋色！诗坛后继有人了，老汉我非常欣慰！……该我了，我该回你一首词才好，否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让我想想……”他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然后站在窗户边，望着薄雾缭绕的窗外风光，陷入沉思中。

少顷，谭先生的词也填好了：

雾里天人一界，

老少诗歌沉醉。

诗与梦齐飞，

雏凤必飞天阙。

欣慰，欣慰，

后辈直追先辈。

“有机会跟才华横溢的谭先生学习诗词，小女子三生有幸！”乌堐恭维道。

谭先生对贾如摆摆手，“你们两个先去忙别的事情吧，我想单独跟吴雅呆会儿。”

“希望两位才子玩得尽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贾如欠了欠身子，带着婢女下楼去了。

“姑娘，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涵邺城里有像你这样的一位才女呢？”谭先生说。

“先生，我其实……住在外边，很少进城来。”

“哦，你住在哪里？”

“我的家在鄂……，呃，其实我没有家。”

“没有家？……怪不得，怪不得，如果不是无家可归，又怎么会沦落风尘？唉……，真是天妒英才，真是造化弄人呐！”

“小女子虽然没有家，但日子还过得去，老先生不必挂怀。”

“姑娘，你平时都住在哪里？我想有机会登门拜访一下！”

乌堐犯难了，他这次是来涵邺城请专家的，目的是维修时空曲率引擎，为夺取骷髅蜂蜂王蜜做准备。等他找到了专家，就会带着专家回到那卡玛森林，森林里危机四伏，普通人进去后很容易就会死在猛兽或蛇虫手中，所以，决不能把自己平时住的地方告诉谭先生。可是，如果不说个具体地址，这位好心的谭先生就会想方设法出城找他，这该如何是好？

看到乌堐犹豫起来，谭先生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觉得自己不该打听姑娘家的隐私，不由得窘迫起来。

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乌堐沉思片刻，用自己之前在浑元河河边做的诗回答谭先生：

《卜算子·无家可归》

辛劳搭木屋，数日河滩住。雨季山洪滚滚来，

浪卷危楼去。

水岸孤人苦，林下斜风怒。荷叶遮身草做衣，

伤病者，空着肚。

“不错！你的诗词功底真的不错！”接着，谭先生若有所悟，“哦……，我明白了，你的家被洪水冲走了，所以到城里来找事情做了。你的身世真是让人心痛啊！……姑娘，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你嫌弃的话，就搬过来跟我住，如何？”说着，一向斯文的他，居然动了真情，情不自禁地把双手搭在了乌堐肩膀上。

乌堐知道谭先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个男人，看到谭先生意乱情迷的样子，担心谭先生做出更加荒唐的举动来，赶紧挣脱开来，朝谭先生微微一笑，“先生，小女子我……卖艺不卖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