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等待

唐析慕的座位却被情书和零食填满了，他把所有的零食都抱起来扔在了垃圾桶里，却把所有的信都打开看了一遍，然后揉成一团，放进书桌里。

见颜与山心事重重的，他撕下来一张纸，写了几个字背着讲台上的老师偷偷放到颜与山的桌子上。

她拿起来，看到那上面写：你有心事？

她回：没有。

他又问：昨天郑亦洲是不是去你家了？

她回：你怎么知道？？？

他：季简告诉我的，她是我好朋友，她认识你，她跟你住在同一个小区，你说巧不巧。

季简，是那个走在他身边的女孩子。

他又写：我们班老师行事总是很古怪，你自己小心点。

她回：知道了。

他扭过头来冲她笑了笑，然后就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语文老师写的板书慢慢变成了颜与山心里的杂草，或许她很害怕会连累到身边的人，如果郑亦洲真的因为殴打记者而被关进了监狱，那她应该每日都做好饭菜去牢里面看他，可她又不会做饭，这可怎么办？

郑亦洲的课是第三节，没想到他却如常来了，除了头发被弄得凌乱一些外，看起来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他站在讲台上冲着颜与山笑，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颜与山又担惊受怕了几日，他依旧每日都来上课。

她逐渐放下心来。

一星期后的早上，郑亦洲突然宣布要票选班级干部。唐析慕因为长得太好看所以趴在桌子上睡着觉就变成了班长，而学习成绩第一名、开学以后辛勤帮同学们复习讲题改卷子的胡丽丽，票数却被他拉开了29名的距离，气得一直趴在桌子上哭。

唐析慕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一直在睡觉。

所有职务都选完了，除了数学课代表。

郑亦洲是教数学的，班里的女生都想当她的课代表，所以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台竞选。郑亦洲全程盯着颜与山，可她却一直低着头认认真真写课后的练习题，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后来下课铃响，郑亦洲走上讲台说：“我的课代表我自己选，下课！”

大家都听出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生气和失落，但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我们亦洲不开心了怎么办，要不要去办公室找他啊？”

班里的女同学都要哭出来了。

唐析慕醒来后对于自己变成班长的事实无法接受，他痛苦地问：“班长？谁选的？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当班长了？我靠我只想睡觉好吗……”

颜与山低声提醒他：“你不要大声讲了，胡丽丽已经很伤心了。”

他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胡丽丽，说：“看来长得帅，真的很苦恼。”

颜与山的短信铃声忽然响了。

是郑亦洲：来我办公室。

她没存他的号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号码的，但是她看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就觉得是他的语气。

还未来得及思考，英语老师就走了进来，“同学们，耽误你们下课的十分钟我来讲一个语法，回去以后背下来明天上课我提问。”

班里一阵不情愿的抱怨声。

她回：英语老师来了，我不去了。

发送后，她收起电话正要记笔记英语老师就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对班里的同学说：“明天再说吧，校长让我去一趟。”

郑亦洲的短信又响起来：这下你可以过来了。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把笔尖收回笔帽，然后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到办公室外。

她抬起手，欲敲门，又停在半空中，犹豫再三，转身想要逃跑。

却迎面撞进了郑亦洲的怀里。

她抬起头，看到郑亦洲严肃的脸：“你在这里干嘛？”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我换办公室了，你不知道吗？”

她摇头。

“全班女生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他的语气里藏着低落。

她沉默。

他盯着她，然后说：“算了，跟我来。”

颜与山跟在郑亦洲的身后，被他带到了一个新的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还有一套黑色皮沙发以及一张木制床，床上摆着及其整齐的被子和枕头，枕头上摆着绿色的乌龟玩偶。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颜与山站在他对面，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鼻子里发出很重的呼吸声，然后严肃地说：“坐下。”

她感觉到他在默默地生气，于是乖乖坐下。

“从今天开始，你来做我的课代表。”

她没敢抬头，在心里盘算着拒绝的理由。

“别想找借口拒绝，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记住这个办公室，以后来这儿找我，只有我自己在这里办公你随时都能来！”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于是，颜与山还是成了数学课代表，那是班里女生甚至某些男生都梦寐以求的职位，却落在了一点也不想成为数学课代表的颜与山的头上。于是一点也不想当班长的唐析慕和一点也不想当数学课代表的颜与山，就成为了一对名副其实的天涯可怜人，他们两个丧着脸，听完了一整天的课。

可是虽然不想成为数学课代表的颜与山，却很愿意帮助唐析慕做他分内的理应班长完成的事，她总是认真听着唐析慕对自己的差遣，比如“我的与山啊，帮我把班费收一下呗”、“我的与山啊，帮我收一下各科作业呗”、“我的与山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的与山啊，那件事就交给你了”……然后认真去做。

她听到，他叫自己“我的与山”。

她很喜欢听他这样叫自己，不管他的要求有多霸道，她都全部去做。但更霸道的其实是郑亦洲，自从颜与山答应了做他的课代表，他就经常向她提出各种理所当然亦或是无理取闹的要求，这其中包括偶尔要在早上打电话叫他起床、偶尔要在中午陪他一起吃饭、偶尔要逃课去他办公室帮他批卷子……他甚至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自己办公室的钥匙给了颜与山一把，全班女生都发出了失恋的哀嚎声。

他笑：“你们羡慕也没用，谁让颜与山是我的课代表呢！”

她斜着眼睛看他，无奈只能收下。原本颜与山以为自己一直到毕业都不会使用那把钥匙，没想到后来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好看的唐析慕送礼物，有些甚至在下课的时候闯了进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对坐在唐析慕身边的颜与山说：“这位同学，麻烦你让一下好吗，我有话要对唐同学说。”

她无可奈何，拿着钥匙去办公室。

好在郑亦洲多数时候是不在的，她经常做题做到忘了时间，有几次竟然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旁边躺着那只绿色的乌龟。

手机里是文佳佳的短信：与山，我在学校外面等你，郑老师说你太累了不忍心叫醒你，你醒了就出来吧。

她背好书包出去的时候文佳佳已经在车里睡着了。她知道文佳佳也很累，她总是码字到深夜，早上还硬要起来给她做早饭，她也知道爸爸是文佳佳的初恋，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但她还是很抗拒这个只比她大十二岁的后妈，她仍然不曾为她展现过一次笑脸，她总是尽可能地不对她讲一句话，也不吃她做的饭，不穿她洗好的衣服，不上她的车。但文佳佳还是做好饭，洗好衣服，停好车等着她，有时候颜与山觉得自己过于残忍，却还是不能原谅文佳佳顶替了自己妈妈的位置。

她不知道怎么原谅，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恶人，在文佳佳出现的这些年里，颜与山的内心挣扎得伤痕累累，她过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