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最 第三十章 月下

月色总是迷人，星光黯淡，才能映照它的皎洁无暇。

时间太过无情，曾经的自己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转过头却已是年过古稀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柴刀老人再次饮下坛酒，坐在房顶上，赏月。

万里无云，月亮才能如此耀眼。但它再耀眼，它的光都是冷的，越是明亮越是心寒。一口酒一眼月，酒是热的，人却是冷的。

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牵挂自己那调皮的女儿和该死的女婿，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他也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喝口小酒，让自己无忧无虑的睡上一觉。

然而，一坛酒很快就见底了，柴刀老人依旧神采奕奕。他的眼睛比之前更加明亮，不见浑浊。他没有醉意、没有困意，但他很累。那种从里到外的疲惫。

本来只为救出女婿，结果又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不管放在什么时候说都特别的应景啊。

方镜迁提着两壶酒走了上来。柴刀老人接过一壶，也不急着喝，看着方镜迁问道：“你说如果我们俩都不会武功，都不是江湖中人，现在会在干嘛？”

方镜迁先饮一小口，道：“我的话会是一位大夫，一位真正的医术高明的大夫。我会收几百个徒弟，教会他们医术，然后把他们都撵走，让他们行走天下，用我传授的医术造福天下人。最后给我女儿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喝了几口酒的方镜迁开始夸夸其谈，聊着他幻想的幸福生活。说着说着，就无话可说，只剩两人默默地喝着酒。

月亮越来越圆，喝酒的人越来越冷。两位老人在这一刻显得老态龙钟，任谁都想不到这两位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更不会想到在平时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的两位老人会如此颓废......

酒坛中的酒又快要见底了，柴刀老人小口斟酌。方镜迁道：“柴刀，我们都是被历史掩盖过的人了，为什么还得回来。”

柴刀老人随口道：“一直都是有人才会有江湖，但江湖又有谁能够说得清呢？我们为什么会回来？我们何时曾离去。”

一口接一口，两坛酒很快就没了。月亮也被乌云给挡住，柴刀老人与方镜迁顺着梯子走下房顶。

柴刀老人躺在屋子里。话说孙珈琴人品不怎么好，但是办的倒是很实在。中午离开时只是简单地缝缝补补，晚上回来，所有的房间都修缮完整，床上用品也是不错。

但柴刀老人就是睡不下。想起了白衣刀者空，想起了素宏胜与泣天武。曾经的自己何时有过现在的心情，既是兴奋也是恐惧。现在他的家人都是安稳无恙，要是他自己在这个时候死去，那他是会死不瞑目的。

柴刀老人干脆下床拎起柴刀走到后院。在哪里找到一堆没有劈的柴禾。

柴刀老人像往常一样劈着柴。

这时在后院的围墙上一人影正悄悄的注视着柴刀老人。那人年纪不大还没有接受风霜的洗礼，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如刀子一般刺眼。这人正是之前的刀客“方违”。

方违不确定柴刀老人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刀的来历，但他别无选择。他拿到这把刀已经两年了，但什么也琢磨不透，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便跟踪柴刀老人到了这里。

看着柴刀老人在夜里劈柴不知有何意义。看了半天看不出端倪的方违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心道：“大晚上的劈柴不怕吵到......”

方违顿时僵住：“对啊，为什么他劈柴没有声音呢？”

方违这才聚精会神的看着柴刀老人的一举一动。柴刀老人就这么抬起柴刀顺势一劈，偌大坨木柴就无声的裂成两半。

一旁的方违眼睛都瞪圆了，他没有感觉到柴刀老人有丝毫的内力，但就是如此简单地姿势就将木柴无声的分为两半，在他的认知中是绝无仅有的。

柴刀老人自己却感知到了不对的地方。一股热流从他的手阳明、手少阳、手太阳三脉流转，从手至头，然后消失。

这不是内力，柴刀老人清楚的感觉到这股热流与内力相同但又不同，这是最纯粹的阳气。但在夜晚哪里来的阳气？

就这样柴刀老人继续劈着柴，那股阳气从手阳明开始诞生又在头部消失，在这个过程中柴刀老人用尽办法也无法控制这股阳气。

柴禾也被劈完了，柴刀老人就这样对着空气挥动着柴刀。就是最简单的劈砍，柴刀老人不知疲倦的劈下去。

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方违看着柴刀老人诡异的举动竟然看出了点端倪。汗水打湿了柴刀老人的衣衫，方违看见柴刀老人的衣服黏在他的身上，他的背确实有点佝偻，但却有不属于年轻人的强壮。

在柴刀老人的每一刀中，方违都看见了他苦苦追寻却求之不得的东西——刀意。

现在的柴刀老人锋芒毕现，没有丝毫光亮却让他感觉刺眼难当，他认定柴刀老人就是他想要寻找的人。

柴刀老人终于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但这几万次的挥刀让他收获不菲。他的手阳明、少阳、太阳三脉中隐隐约约流淌着淡淡的阳气。虽然不知道这阳气有何作用，但是柴刀老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这道阳气会对他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柴刀老人累了，他就这样闭起了眼睛，睡着了。方违也安静的离开，他知道柴刀老人是他一直寻找的人就够了，他还会再回来找柴刀老人。

方违还没走出去多远，一位蒙面人挡在了他的前面。方违没有理会，一脸平静的从他身边走过。

蒙面人道：“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方违道：“不需要，只要等我帮你对付五族后，你将我妹妹还给我就行了。”

蒙面人笑道：“那你就不想问问你妹妹现在情况如何？”

方违猛地提刀架在蒙面人的肩上，怒道：“曌晓愚，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激怒我。”

蒙面人无所谓道：“我有吗？我过来只是为了提醒你小心一点，你的实力虽然不错，但比之一流高手还是不足的。不要去做那无用功的事情。”

方违当然知道曌晓愚是对他中午去帮助乡民产生怨言，可他不在乎。

看着方违一无关紧要的表情，蒙面人沉声道：“方违，不要以为我对你妹妹疼爱有加你就肆意妄为。你猜猜现在我要她再也不与你相认，她听是不听？”

“你！”方违怒道：“无耻！”

蒙面人见方违只能逞口舌之快，心下了然，方违已经妥协了，于是吩咐道：“方违，你现在做的就是藏在暗处，你的对手不是五族的家主，你的对手是五族的少家主。再过些时日，就到了你真正出场的时间。”

不知道眼前人有何阴谋诡计，方违还是只能听他号令，他在心中想到：“妹妹，你怎么会落入这个小人的手中。”

方违收起大刀，惆怅的离开。蒙面人看着方违消失在视线后，在挪动脚步离开。

第二天，柴刀老人醒来，准备再去仁心居找王郎中，一铭带着翁乐天来拜访柴刀老人。

柴刀老人见到一铭与翁乐天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是为了问景天来的？”

一铭抱拳道：“对，昨日太过仓促，无法及时来询问问师叔的情况。师傅特命我来问问......”

柴刀老人打断道：“那五个人都死了？”

一铭抿着嘴唇不甘心的点头承认：“五位盟主昨天逝世，师傅正在为他们准备葬礼。”

柴刀老人道：“问景天没事，就是气急攻心受了点内伤，静养几日就行了。”

一铭松了口气，昨天的情况真是太过突然，没想到剑独尊如此伤心病狂在六位盟主身上下药，让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惨死，让人既无奈又抓狂。

总算还有一位幸存于世，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翁乐天道：“前辈不知你要去往何处？”

柴刀老人回道：“我要去仁心居找王郎中。”

柴刀老人有心给一铭提几句关于孙珈琴的真面目，转念一想，智涛天嘱咐过自己不要将真相告知葬剑联盟中的任何一人，不然会扰乱他的计划，柴刀老人也就把话憋在心里。

一铭与翁乐天也要跟着去，柴刀老人也无所谓，就带着两位少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