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九十九度逆袭史 男装女相（46）

“滴答—滴答—”屋檐滴落烈日头下化开的雪水。

出了晴好日头，开了太阳，天空澄澈碧青。然这般雪后的日子，融雪之时才最是寒冷。

料峭春寒，地气绵续，徐徐生气已是无声间扬开于其下土中，生得万物新根起。

只到底还未催动惊雷下得回醒万物生长的入春时节雨。

卓言披着细密出得毛锋的大氅，同清河一道行于这云陌泽畔的林间。

“腊雪的水都已经收足了好几瓮，埋了那桃林间，等着公子醒了，就可以再挖出来煮茶吃，”清河边走边同他说着话，面上显见轻快笑意，“咱们现下方挖出了那先时藏着的一坛醇风酒，若是公子知道了，可不知要怎么样呢。”

“仔细有我在呢，便是他知道了，也无妨，总归是已经出了土了，现下既是已赏了大伙儿吃酒暖身的，他又哪有说头不应的？”卓言笑笑，看了他一眼，道，“倒是你，而今才开了日头融雪，地上最是湿滑不过，你走路时倒是也小心些，莫要摔着了才是。”

“卓公子，”似是念及了什么，清河出声，看向他，“我预备今岁就开始学习武技剑术，依你之看，何如？”

“你现下筋骨，学剑术自然是无虞的，”卓言打量了他一眼，笑言道，“依你的资质，既是有心想学，自然是得着好的，只怕是这一年半载的，就能更胜了我去了。”

“卓公子你的剑术就不必自谦了，”清河抬眸，微微一笑，“而今这和光居内，能和公子在剑术上武技论高下的，也就只余你了。”

“这般说着，我可真是灰心，”卓言故作了丧气模样，随即到底作不得住，忍不住笑道，“你可别不是忘了，我学了多少载的剑，你家公子，又才学了多少时日？可现下，我才不过堪堪抵得住，也就勉强罢了。可见这武学造诣上，天才的禀赋才最是重要的。你家公子，那就是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哎，若是父亲见了他这般，只怕都是不要我这个儿子了，欢喜不得地要把自己的一身所学都传授给他呢。”

“这话，卓公子也就说得不够了，”清河一时起了玩笑心思，不由说嘴笑道，“公子可不只是武学上的奇才，膳食，药理，香料，筹算，公子哪个不是做得出人的成就来？我见着，便是卓公子的母亲见了我们公子，亦是要欢喜不得的，哪里还有心思预备卓公子你的想头去？”

卓言：“……”无话可辨。

清河，你竟也跟着容与学了这等腹黑心思了！

明府。

“啊——啊啊啊——”产房里，传来女子一阵阵的痛呼声。

“公主，再加把劲道！”“孩子，看见孩子的头了，公主使劲啊！”“快，把汤药给公主服下！”“承！”“热水，新打来的热水呢！”“……”

里屋进进出出一众人。

有端着血水出来的，也有再端着热水进去的。

戚云妍站在庭院中，身边随着明予、明毓和言珣三人，一道等着内里动静。

珉和这些日子精神都养得极好，胃口上也不见着消退，身子骨养得健实，何况从前又是有生产过的，并不是风险太大。

只是——

到底孩子尚未出来，心下不免忧虑。

面上虽不显分毫焦急神色，可微微攥紧的拳头还是显出了她内里心绪。

“兄长，母亲不会有事的，对么？”瞧得往来进出众人皆是一副焦急模样，明毓不由攥紧了明予的衣袖，软糯着声音小声问道。

“不会的，你那时候出生，我也是这般等着看的，可你不也安然出世了么？安心些。”明予笑着握紧了她的手，掌中温热传至她手心间，尽力予她安慰，“一会儿，你就要当姐姐了。”

“我要成为姐姐了么？”明毓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闻言立时欢喜起来，“那我就要有弟弟妹妹陪我玩了？”

“母亲，放心罢，不会有事的。”言珣瞥见自家母亲模样，哪里有看不出的，便微微握住了她的手，宽慰道，“有柳罗青医在，又都顺利，想是一会儿就能出得来了。”

“哇——”“哇——”似乎正是为着赶上他这话，话音未落，内间便传出了两道先后着步子出得的响亮婴孩啼哭声。

“生了生了！”内里侍候着的婆子立时跑了出来，欢喜地向死人报喜道，“是一位小公子一位小贵姬，一样的伶俐可爱，母子都平安！”

“呼——”戚云妍先时提在心口的气顿时就长长吐了出来，拍拍心口，她立时吩咐随着婆子一道近前去，还不忘留了话，“珣儿，明予，外头的事，你们两个先一处料理着，王宫里去报消息的，给小公子小贵姬的衣物服饰并着其后的安排，先时都是教了你们好生准备的，可不要出了岔子。”说着，立时加快步子就掀起门外设着的帘子走了进去。

“兄长，我这是——”明毓一时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不由有些愣怔。

“你现在，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明毓，你而今是真正做了姐姐的人了，”明予面上显见的笑意，方才提悬着许久的心神一时松懈下来，到底轻松些，他微微低下身子，笑着便捏了捏她白净的小脸蛋儿，“我要随着你言哥哥一块出去料理事务，你呢，就乖乖的，在外面等着，一会儿人出来了，你就能进去瞧弟弟妹妹了。但是记着，进去的时候不要吵闹，安安静静的，不能惊扰了母亲。母亲才生产完，必然是累极了，你要有作为阿姊的担当，明白么？”

“嗯，明毓知道了，一定会乖乖的。”许是为着自个儿如今也成了高一辈的人，素来最是淘气的明毓此刻也显得极为乖巧，糯糯道，“明毓一定会做一个好阿姊的。”

“乖~”最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明予看向身边的言珣，点点头，“我们去忙罢。”

“嗯。”言珣颔首，面色无比沉静，应了声便立时随着一道提了步子走去正厅。

“我要当姐姐了呢。”明毓站在原地，捧着自己的脸颊，笑得无比开怀。

三日后。

“咿咿呀呀——”明毓自从得了弟弟妹妹，整日里最欢喜做的事，便是在他们两个的晃椅处逗他们玩，不时戳一戳这个的脸颊，不时又捏一把那个的小脸，最是显得兴致十足。

“孩子的名字，他可是早都想好了？”戚云妍小心喂她喝下一口汤水，笑问道，“你倒是好福泽，这龙凤胎可最是难得的好意头，王室里，可是许久不曾有过这般的好消息了。”

“他先时回了书信，说了，若是男孩儿，就唤作明炽，炽火盛烈，朱红佳意。若是女孩儿，就唤作明姝。女子姝妍，最是求着好意兆。”容落语身子本就好，这几日下来，身边又有一众悉心照顾着起居，更是一日不得空闲地饮着汤药调理身子，面色血气早已是回好了的，便靠着软枕笑道，“到底是平安生了下来，孩子安好，我便得以放心了。可着乳娘去喂了奶了？”

“早吃过了，现下在房里睡着觉呢，明毓和一众侍人在一旁守着，没着出错的。若说平安，有我们这么多人为他们两个小的在创世神前祈祷着呢，自然是安然无虞的，”戚云妍笑笑，又是喂她喝下一口，不由说笑起来，“明炽，明姝，听着倒是一个动一个静的，可不知来日等年岁渐长了，看着是不是哥哥活泼、妹妹娴静呢。”

“不拘着怎么都好，父母子女这般的缘分，本就是难修来的福气，”容落语喝下最后一口汤药，不免感慨叹道，“这会子又当了母亲，心下却是不知何般的滋味，倒是说不得出了。现下，只旁的心思一并都没了，只盼着我膝下这些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大起来。”

“可不是这个理儿，”戚云妍侧身，将空了的汤药瓷碗放置了一旁侍女端着的盘子上，示意她呈下去，随即回首继续同着一处说话，“这为人母亲了，较着当年那般天地不怕的性子，可不就是两样了？便是不为着旁的，只为着自己的孩子，凡事也都不免更要谨慎些，哪里还做得那般跳脱出去？”

“我当年的性子，”想及往事，容落语不由笑了起来，“是了，我记着自己那时最是要闹腾的，当初八九的事可不都是为着我闹出来的。母后那时候可是为着我琐碎死了心思呢，偏生又为着我女儿家身份，到底不得忍心说了狠话的，只得也由着我闹去了。”

“你现下可不就是明了了你母后当年的心思了？”戚云妍笑笑，“我看着，明毓那孩子，活脱脱就是你先时的模样，一样的爱折腾人，又不是个安生性子的，上头又有兄弟仗着，天然小霸王一个。”

“外头的锦带可都系在树枝儿上头了？”容落语靠着软枕，笑道，“先时备下的水红缎带和玄色缎带，现在可不瞧着都用上了，外头的雪松上一并挂上，可不最是好看的？”

“女孩儿家系水红的，男孩子家系玄色的，你这般龙凤胎里的，待着满了一月，可就更要是好生大办足月宴了。”戚云妍同着她说笑，自然就提起了随后许多的事体安排来，“宫里传来的话，柳罗自然是同你说了，只看你的意思，可是要这回为着去王廷里好生大办上一次？”

“王兄的意思我知道，”容落语笑望着她，轻轻出了一口长气，道，“还是先免了罢，若真是要到王廷里办着，这要请得的诸位臣子贵家们，还要预备着旁的那许多子事宜，可哪里是忙得过来的，我可不预着给青妤再添何许的麻烦了。若真是要大办，瞧着明年，孩子的足岁宴方是顶要紧的，那时候我看着，还可同春廷琼花宴一道顶着时候办了，可不就更省些心思了，也不至于再为着这回特地地费那些子事儿。”

“你倒是说的也有道理，”戚云妍随着一道点点头，似是想及了什么，敛眸，提了唇角，轻笑起来，“消息已经着人快马赶着递出去了，你家那位，今岁估摸着是要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自己新添上的这两个孩子了。”

“他回来我自是高兴的，可一想及边关事体，却又不忍多留他些时候。寒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原是我们容国同北云最直接的领地交涉地带，去岁的事儿我家那位同我说了，原是极凶险的，好在得了高人意外相助，这才早做了准备对付过去，不然，怕是要葬送的，就是我容国的将领了。”提起边关战事，容落语立时蹙了眉头，本就生得有几分男子英气的面容愈发显得轮廓分明，生出素日藏匿于骨子里的迫人气韵来，“寒门关一旦失守，最近的几州再要调兵抵抗就没有那许多的时日了，北云军队军行速度快，作战上又是骁狠的性子，这些年若不是为着先时容策的那场破军之战，后又兼着明蔚在那地守着，可不知是要生出多少事儿来。”

“ying国公容策，自然是了不得的文武双全，当初要不是为着他极力替容明扫除了那许多人，这帝位，怕是再要悬上许久的，”想及当年的帝位之乱，戚云妍亦不禁蹙起眉宇，说话调子亦多了几分冷凝，然念及现下光景，倒又多了几分感慨之意，“现下他在荼州做得那处的闲散王公，这入京的次数，便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这般子沉寂着，你可去瞧瞧，而今朝里上下多少的新人，怕是都要不晓得他当年的风姿了。”

“容策——”提及这个名字，容落语少有的出神，定定望出去，目光悠远，似是超出了物件在追忆旁的什么，“他啊，可不是我们那时候，所有女孩子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呢。”

“……”然而却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她忽地敛了眸子，攥着被子的手指不经意地收紧，轻声，“容策王兄，他现下，还是没有打算娶妻么？”

“可不就是为着这个事儿，容明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折子过去了，可每一封递送回来的，都是老样子的答案，说什么此生无幸，未得可与之长相厮守之人，情愿茕茕一身，不染纷尘，只求太后祈福安岁，”戚云妍说着不由轻叹道，“他虽是和我们同辈，可却长了我们这些人足足十岁，为人又那般老成，说是兄长，倒更像是叔伯似的关怀着。而今我们都眼瞧着一个个成了婚仪的，他倒好，这都多大的年纪了，倒是丝毫不顾念着自个儿，谁知道他是怎生想的。况且他这性子，容明说了又何如呢，保不齐还要被他借着什么话头挑了刺说他的错去。也就太后，他还亲近些，太后的话他最是要听的。落语，你就不曾和你母后说说，让她给容策赏一门体面的婚事？”

“母后怎么会同意呢。”容落语垂着眸子，低声，微不可察地说了一句，面上容色，却不知是何般意味。

“什么？”她说得太轻，戚云妍未尝听得分明，忙问道。

“不妨事儿，不过母后觉得，他这般的性子，若是自个儿当真不欢喜，便是强凑了一对，到底是不得着好的，倒不如叫他这般随着性子一个人也好。何况，他若是当真是有那等欢喜的，我们大家伙知晓了，又岂有哪一个不替他张罗道贺的？”容落语迅疾掩了方才神色，展了眉宇，笑答道，“他这般的人物，便是上了岁数又如何，他昔年的风姿，可不知是多少帝京女儿家心头永远藏着的清风呢。便是而今添了岁数，想亦是更进了岁月历练，他的姿容，断然不是那些轻狂小子们能较得上的。”

“可不知你说的这个理儿么，”戚云妍笑着接话道，“他当年在的时候，谁家的公子哥儿能夺了他的风采去？便是我家那位，对于他，亦是真心叹服的。便是我后来嫁了他，他还说呢，只说若有了容策在，我这眼里就看不进他去了。”

“你可不是得着好的？”容落语笑道，“我们之中，到底属你当初办婚仪最早，他还在这帝京城里，得了他为你们操持主婚，这等的福气，后来可就再没有旁人得着了。也就后来王兄同青妤共结久音时，他特从荼州上来，为之费了心思。随后他就安静在荼州受着，再不来消息了。”

“而今你我都成了婚，我也不妨同你说些心底子的话。”戚云妍忽地低了声音，说笑道，“昔年我和青妤她们看着，总隐约觉着他是有何处欢喜的人的，可后来仔细看着，到底也没揪出那个人来，其后他去了荼州，又孤身到了现在，一直是这般，也只好觉着是当年猜错了主意了。而今想来，于我们之中，他总是瞧你更特别些，说是兄长，倒更像是父亲似的看你呢。你且说说，你那时候那般闹腾，总是谁为着你收拾残局的？若不是他，你哪来那么大的鬼心思去折腾。”

“……”感慨笑笑，容落语颔首，看着锦绣被子上细密绘着的水月纹理，轻声似叹，“是啊，他对我，总是格外的好。”

“便是王兄，也不及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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