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与恕 第六章 杂沓秋意

何碧儿的烦心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哥哥在皇城做了手术，大夫说，如果能好好保重，还可以有几年的寿命，这就像一块儿巨石压在了何碧儿的心上，何碧儿和她的哥哥、嫂子三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封锁消息，不能让父母知道，也不能让孩子知道。

这边刚平静了些。继子的亲妈妈在国庆节赶了回来，继子高高兴兴的瘸着还没好利索的腿，跟着亲妈走亲戚，逛商场，一刻也不想分开。继子在亲妈的徐徐善诱下，态度坚决的和亲爹摊了牌。

那是一个雨后的晚上，九点钟的时候，继子刘曦和他亲妈赵真被车送了回来，赵真依然还是那么风姿绰约，高挑匀称的身材，一袭素淡雅致的绣花棉麻长裙，外搭一件奶白色的小款休闲西服外套，一双白色的小高跟儿短脸儿皮鞋，一手拎着两袋礼品，一手拎着儿子刘曦的书包。上得楼来，微微的喘着气，白皙的小圆脸毫无表情的板着，儿子掏出钥匙开了门，沙发上看电视的奶奶见大孙子回来了，高兴的从沙发上起来，但是，看见后边跟着的前儿媳，老人家便站在当地，脸上微露不悦的说，“来了”？

赵真轻轻的嗯了一声，换好备用的拖鞋，抬起头微笑着说，“看您精神不错，几年不见了，您没什么变化，辛苦您了，谢谢您照顾曦曦这么好”。

老太太不客气的说，“我照顾自己的孙子，还用得着你说感谢？你今天来是不是又是想说带走我大孙子的事儿”？说完，瞪眼看着赵真。

赵真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老太太的问话，而是问道，“碧儿和谷奇都不在家”？

老太太还没搭话，何碧儿打开卧室门走了出来，看见赵真，赶忙紧走几步过来，亲热的拉起赵真的手说，“真姐，你更漂亮了”，说完，拉赵真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忙着去洗了苹果，坐下来闲扯些国外的生活、工作、和刘曦的趣事。

刘曦一回来没找到弟弟，何碧儿告诉他，弟弟到姥姥家去了，他就钻到自己的房间里自个玩电子产品去了。

何碧儿知道刘谷奇此时不愿出来见赵真，可是赵真打定主意，今天要谈谈带儿子出国上学的事儿，两个女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说着车轱辘转圈儿话，老太太也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再露面。

何碧儿心中无奈，眼看着时钟过了十一点，十一点半，赵真还没起身的意思，刘曦出来搂着亲妈妈的脖子说，“妈妈，今晚你陪我一起睡吧”？

何碧儿看在眼里心里想着，这真是，家鸡撵不走，野鸡赶不进呀，不管我怎么巴结讨好，或者是努力的视同己出，一个槽里刨食儿几年了，却终归不是一个圈里的。

赵真也亲昵的摸摸儿子的头说，“你去书房叫你爸爸出来，咱们和你爸爸说说你的事儿，好吧”？

刘曦欢快的答应一声去书房了。赵真得意的笑看着何碧儿，何碧儿尴尬的笑笑，把干果盘子又伸给赵真。赵真不再看她，抱起膀子看着书房门。

何碧儿瞅准机会说声去烧开水，就躲到了厨房，支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客厅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刘谷奇从书房走了出来，儿子跟在后边，跑过来紧挨着亲妈妈坐了下来。

刘谷奇默默的坐在另一只沙发上，让儿子去卧室睡觉，看儿子很不情愿的进了卧室，关上了卧室的门。这才点上一支烟，半眯着眼睛慢慢的抽着。赵真看他一眼，直截了当的说，“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曦曦的事儿，孩子是咱们俩的，咱们都应该为孩子的前途着想，现在国内好点儿的家庭都在想法把孩子送出去读书，见世面，咱们的孩子条件更好，我在米国有房子，工作稳定，收入不错，孩子跟着我，你也可以放心吧”！

赵真最受不了烟味，以前他们俩因为抽烟问题不知道吵了多少次，而且曾经在赵真坐月子的时候，因为刘谷奇抽烟还打过架，患上失眠症，后来出了国才慢慢好了起来。但是今天，为了能够达成愿望，赵真忍着。

刘谷奇抽了一根，又点上一根，赵真也没有阻止，看刘谷奇没有应声，赵真又平静的说，“我听老师说，曦曦在学校表现也不太好，而且还逃学，咱们都是做父母的，我听到这样的情况，我很内疚，也很自责，我希望你给我机会，让我可以做一个好母亲，让孩子有一个健康阳光的心理，享受到更好的教育”！

赵真说完，真切的看着刘谷奇，见他还是默不作声，就接着说，“我们也都该考虑的更长远一些，资金方面你随意，我不勉强”。

赵真说完，看着刘谷奇还在吞云吐雾，强忍愤怒平静的说，“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也好商量，孩子逃学你也很痛心，除了打他，恨铁不成钢，你有好办法吗？大家都很忙，现在碧儿也跑那么远上班，根本顾不了家里，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吧，让曦曦跟我走，我工作不忙，完全有时间，有精力管教他，这是对孩子好”。

刘谷奇猛吸几口烟，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看也不看赵真说，“我还是那句话，等儿子到18岁，由他自己决定出不出国，逃学的事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操心了，天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们也都要休息了”。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赵真也迅速的起身，绕过沙发快步跟上，拉住刘谷奇的胳膊，恳切的说，“谷奇，就算以前都是我的错，丢下你和儿子走了，但是，现在我想弥补儿子，想给儿子更好的环境，给儿子更多的机会，请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总是一棒子闷倒人”！

刘谷奇甩开赵真的手，没有商量的余地，决绝的说，“我自认为比你更关心、爱护儿子，我感谢你给儿子提供好的条件，但是，我还是那句话，等到儿子18岁，由他决定”。

赵真又拉住刘谷奇的胳膊，仿佛害怕他跑掉一样，追问道，“谷奇，如果孩子愿意现在跟我走，我希望你不要阻拦”！

刘谷奇恨恨的甩开赵真的手，高声说，“他懂什么，你不要没事找事，不到18岁，谁愿意都没用”！

赵真忍无可忍，也提高了嗓门，厉声问，“你这个法西斯，你就是一个恶毒的拦路虎，想要隔断了我们母子的关系，但是，你不要忘了，我是母亲，是我十月怀胎的生的儿子，我比你更珍爱我们的儿子”！

听到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刘曦赶忙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挡在亲妈妈的面前，横眉冷对着父亲，说，“爸爸，你又想打妈妈吗？妈妈是女人，她打不过你，请你手下留情吧”！

刘谷奇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这才多大呀？竟敢教训起老子来了，一把扒拉开儿子，命令道，“睡觉去，这儿没你什么事”！

刘曦转回来又站到妈妈跟前，怒目而视着爸爸说道，“我要和妈妈去米国上学，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上学了，这可都是你害的”！

刘谷奇直气得七窍生烟，喝问道，“是不是这个女人跟你说的，我老打她，你才多大？连这点儿分析能力都没有，听这个女人蛊惑你国外好，你就要到国外去，是不是”？

儿子坚定的说，“这是我妈妈，我知道我妈妈是个好妈妈，我是一定要跟着妈妈去国外上学的”！

刘谷奇气得挥舞着胳膊说，“等你满18岁再说”！

儿子不依不饶的坚定说，“不，这次我就要和妈妈走”！

老太太听见客厅里又吵了起来，赶忙披了件衣服出来。

何碧儿也慌忙从厨房跑出来，连拉带劝的把赵真送走了，儿子也坚决的跟着妈妈一起走了。

老太太气得直叹气，何碧儿哄了好一会儿，才把老太太哄着休息去了。然后收拾了一下茶几，小心翼翼的陪着刘谷奇干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刘谷奇开恩似的说，“你也去睡吧”！何碧儿这才如获赦令，麻溜的睡觉去了。

开了一天会的何碧儿头昏脑涨，新领导班子的新举措层出不穷，工厂管理制度越来越严，考核机制也在逐步一项一项的宣传、落实实施。今天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就是绩效考核制度，这是一个把岗位、工作业绩和工资奖金紧密挂钩的考核办法，何碧儿还没有彻底理解透彻，这是个新生事物，要好好的琢磨琢磨，怎么样才能利用这个考核办法，有效的约束下属的行为，激励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形成更紧密的，以领导为中心的，言出必行，行必有果的高效工作团队。何碧儿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刚要去坐班车，手机收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电话是赵真打来的，约何碧儿一起吃饭、聊天。何碧儿知道赵真找她是为了刘曦的事儿，心想，这事避之唯恐不及，一个做后妈的，立场是至关重要的，然而这事儿，她的立场就是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只当摇着羽毛扇的诸葛好了。想到此，她不再和赵真瞎扯，不好意思的拒绝道，“哎呀，真姐，今天不行呀，我说好了下班要直接去我妈家里，有急事，咱们姐妹不用那么客气了，你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我尽力做就是了”。

赵真电话里停了一下，说，“你妈年纪也慢慢大了，是要多去照顾照顾，看你东一头西一头的也真够忙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但是，有一个事希望你能斡旋一下，就是曦曦出国的事儿，我知道你有本事说动刘谷奇的心事，曦曦出国对你也不是坏事，我很感谢这些年你对曦曦的照顾，但是你有亲生的儿子，你应该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我现在有能力给曦曦提供更好的机会，你我都是做母亲的，请你体谅我的苦心”。

电话里赵真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起来。何碧儿一面走去坐班车，一面听着，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给赵真提点一下，老公对这事没有一点儿松口的迹象，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躲开的好。但是，曦曦确实太能闹腾了，而且还常常带着弟弟使坏，她当然想让继子曦曦远离自己的亲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好。多一个继子添多少乱。

何碧儿想到此，便等赵真一停下来说话，便急急的接着说，“真姐，我很理解你，也希望曦曦有更好的前途，其实，18岁也很快就到了，谷奇说的18岁，那是不会反悔的，你放心吧！而且，关键是老太太也舍不得曦曦呀！整天偏护的不行，曦曦在奶奶跟前，那是说一不二的，曦曦如果真要出国，那要见一面多不容易呀，老太太可受不了这个，再说了，谷奇是个大孝子，这你也很清楚的吧，曦曦如果出国了，老太太想大孙子，谷奇可就没法了，是吧，真姐”。

说完，上了班车，告诉赵真班车上人多，不方便电话，就挂了。心里想着，谷奇是一把大铁锁，我手里的钥匙不能去开这把锁，可是老太太手里的那把钥匙可以强行打开那把锁，就看赵真的领悟力和执行力了。

晚上，曦曦又没回家，刘谷奇就像一头闷驴，坐在沙发上抽烟，老太太唠唠叨叨的说话总不见应声，自觉没趣看自己的电视去了。何碧儿笑颜如花的坐在老公的身边，抱着老公的胳膊，故意嗲声嗲气的说，“老公，我今天遇到难事儿了，你给分析分析、开导开导呗”！

刘谷奇吐出一个烟圈，漫不经心的说，“会有什么事儿难到你？我倒很好奇”！

何碧儿于是把绩效考核的事儿说了，刘谷奇有些吃惊的说，“你们一个企业也搞这个劳什子？我们也才刚开始，你们倒是很赶时髦呀”！说完，不屑的笑笑。

何碧儿笑出两个酒窝附和着说，“你对这个考核办法不太看得上”？

刘谷奇不置可否的说，“也不能这么说，从我们实行这两个月来看，正面的积极作用有，为了一个好绩效，多拿奖金，每个人都要在领导面前积极表现。但是弊端也有，这个办法就是一个无形的杀手，扼杀了员工相互之间的信任、坦诚，相互之间的亲近感好像也减弱了。这个考核办法就是在人人头上都悬了一把剑，而且关键是，剑柄握在领导的手里，员工的工作开始做给领导看，对领导唯唯诺诺，领导可以随意的磨去每一个员工的棱角，让大家都成为办公室鹅卵石，办公室现在很少有以前的笑声了”！说完，又抽了一口烟，摇摇头说，“我不喜欢这样的办公室氛围，尤其不喜欢这种沉闷的办公氛围”！

何碧儿思索着说，“这个被知识精英们从国外引进来，又东砍西劈一通之后，贩卖给国内企事业单位的管理法宝，有点儿像做了美容手术的美人儿，我今天听了一天讲解，感觉就是领导管束刺头下属听话干活的法宝，想要晋升、多拿钱，就要有好绩效，好绩效怎么来的？领导给打出来的，那些能力强、藐视上级领导的刺头员工，这下得在领导面前低下桀骜的头了，这是每一个员工的一道紧箍咒”。

刘谷奇惊奇的侧脸端详着何碧儿，何碧儿不好意思的撒娇道，“老公，我可是认真学了一天，学的头昏脑涨的，然后坐班车又听大家说了一路，觉得是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理解到精髓”？

刘谷奇感慨的说，“你理解到精髓了，就是个这东西，现在你们单位的姐妹们还能热热闹闹的吵吵架，耍耍小性子，办公室里有工作也有生活，等你们实行这个考核几个月以后，办公室偶尔只会有一点死水微澜了”！

何碧儿心里琢磨，这也是个双刃剑，得好好思谋思谋！

贾婷婷接到老公的电话，略微放下心来。原来当地对下派的干部都预备有固定的房子，是很不错的独立小院落，吃饭是由附近一家特色饭店给准备，想吃什么也可以随时电话通知。饭店的老板和老板娘第一次来和小张认识，还带了不少礼物，饭店老板姓魏，一副憨厚模样，笑着不太说话，老板娘倩倩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女人，穿着一身包裹很紧的有弹性的衣裙，虽然天气已经凉了，但是她穿的并不多，化着淡妆的脸上，仍然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几个俏皮的小斑痕，身上的香水香喷喷的，小张不太闻得习惯，说了会儿话便有种晕眩的感觉，送他们出门的时候，看着老板娘倩倩圆鼓鼓的小翘臀，便不由想起了贾婷婷，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家饭店的饭菜果然很合小张的口味，而且，几乎每次都是老板娘倩倩亲自送来，小张吃饭的时候，倩倩就勤快的帮着收拾一下房间，麻利的洗洗涮涮，虽然有专门的清洁工，但是倩倩总说，清洁工都是应付差事的，小张阻拦了几次，看倩倩果然是比清洁工收拾的更好，也就任由她忙活了。

有一天早上，小张起床刚洗漱完毕，倩倩就送来了饭菜，小张昨晚喝多了，全吐了出来，因为太晚了，就没招呼饭店送吃的来，这会儿饿的也是不行了，就坐下来享受美味。倩倩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小张丢在床上的内裤，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去洗了，晾晒到院子里的晒衣绳上。小张等倩倩走后，想去洗洗内裤，左找右找没找到，出门看到洗好晾晒的内裤，不由的脸红心跳，眼前不由晃动了一下倩倩圆鼓鼓的屁股。

何碧儿精心准备了关于绩效考核的要点提纲，通知周四下午部门科长们先开会传达，周五下午部门全体人员开会。12月份开始执行。

周四下午开完会，贾婷婷回到办公室，兴高采烈的说，“赶紧准备下班吧”！

秦琴已经听说了绩效考核的事，看贾婷婷这个架势，心里不耐烦，就打趣道，“贾科，开的啥会呀？怎么这么兴致盎然，不会又要涨工资了吧”？

教授也慢悠悠的附和道，“是啊，看你高兴的，要涨工资了”？

申佳佩拿着一沓资料，疾步匆匆的走进办公室，一眼瞥见贾婷婷因兴奋微微有些涨红的脸，听到大家的说笑声，不屑的说，“别痴心多想了你们，涨工资那点钱，贾科长只当眼药水，权利才是她的兴奋点儿”！

贾婷婷笑着说，“申佳佩总是这样直截了当，我先纠正你一个词，痴心妄想不是痴心多想，人家是秀才识字识半边，你不仅识字识半边，识词语还识半拉子”。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申佳佩被她这么呛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抢白道，“你就是会死搬硬套，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创新怎么有新意，意思表达清楚，一两个字不一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劳你给纠正，显得你知识渊博”？说完，嘴里发出嘻的一声，抽屉叮叮咣咣的响，快速的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贾婷婷被这么数落一顿，她也习惯了，申佳佩总是这样顶撞她。她收拾好东西，背上自己的包，等着一块儿去坐班车。一面看着大家收拾东西，一面说，“噢，对了，还有一件事给大家说一下，何经理说，咱们办公室要配备两台手提电脑，我想着给秦琴一台，她开会多，晚上需要加班赶汇报资料也可以回家写了，不用加班住公寓了。另外一台就公用吧，怎么样”？

秦琴嘟起嘴，咕哝道，“以后回家也不能安生了，那可是八小时之外，有没有加班费呀”？

贾婷婷笑着说，“要讲奉献，不要老想着钱，你看我，也没比你多拿多少钱，但是，比你多操多少心啊”！

教授笑着说，“觉悟高才能当科长的嘛，我加班也想要加班费”！

申佳佩收拾东西，背起包，斜倪一眼贾婷婷，看着甘棠说，“甘棠，你开会也多，手提电脑你也要一台吧”？

甘棠抬起头，推推眼镜腿儿，摇摇手说，“我不用，我家住的近，又没啥事儿，办公室这台台式电脑足够了，我家里刚买了一台电脑，我有这一个U盘就行了”。说完，拿起他的蓝色U盘晃了晃。

申佳佩听完，便对贾婷婷说，“那这台手提电脑就我用了啊，我要审核汇报资料，秦琴晚上弄完，发给我，我也可以加班看看，免得像现在这样总是忙忙乱乱的，马上要开会了，我还在赶着审核材料”。

贾婷婷听完，不太乐意的嘟囔道，“一般开会也都在九点以后，没有那么紧急吧！还是公用吧，其他科室也都是由科长管理一台公用电脑”。

申佳佩听她说完，哼了一声，叫上秦琴就出门坐班车去了。

走到停车场的拐角时，何碧儿在后边叫了一声，“佳佳、秦琴”。

两个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何碧儿紧走几步跟上来，何碧儿一边走一边说，“这下，你们俩工作都方便了吧，有了手提电脑，要更辛苦了，以后的会议资料要更精益求精了啊”！

秦琴笑着说，“贾科明确给了我一台，但是另外一台她要管理起来公用”。

何碧儿微有诧异的说，“佳佳也需要一台手提电脑呀”！说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说，“明天我再调整一下吧”！说完，和两个人说了再见，上了自己的经理们小班车。

秦琴鄙夷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真会做人”！申佳佩没有作声，径直上了班车。

申佳佩依旧坐到靠窗的位置上，拿出手机，给婆婆打电话安排晚饭，除了休息日，婆媳俩每天就这一顿晚饭一起吃，已经生出了诸多的嫌隙。

肖斌的申请很快就被批准了，出差前一周就把老娘接了过来。申佳佩很高兴的收拾了次卧给婆婆住，而且还专门在次卧配了一个衣帽柜，谁知第三天，婆媳俩就擦枪走火小摩擦了一回。

申佳佩的婆家是南方一个县里的工厂工会首脑，面子上的事情总是很周到，也很热衷于娱乐活动，但是，家里的大大小小家务事都是由申佳佩的老公公操心，她的婆婆对柴米油盐的事很少操心。这下矛盾就来了。申佳佩每天下班直接回家，买菜做饭都是由肖斌管着，这天，肖斌要准备出差事宜，很晚才回家，申佳佩照常回了家，坐等右等不见婆婆和女儿回来，等到晚上七点了，婆婆才带女儿回来，申佳佩赶忙出来接，女儿扑进申佳佩的怀里腻歪着。申佳佩侧脸看看婆婆两手空空，就问，“妈，你没买馒头吗”？

婆婆怔了一怔说，“你没说要买馒头呀！你下班咋不顺便买一兜”？

申佳佩没再说什么，赶忙打电话给肖斌，让他回家的时候顺便带一兜馒头。肖斌说，他今天要稍晚些回家，让申佳佩出去买。申佳佩不高兴的对婆婆说，“你看，这么高的楼，为了一兜馒头还得蹬蹬蹬的跑一趟，关键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卖的，每天都要吃馒头，不买吃啥”？

婆婆接口就说，“吃米饭吧，炒两个菜，你如果想喝汤，再做个蛋花汤”。

申佳佩是北方人，喜欢面食，不喜欢米饭。听这么说，就板起脸说，“晚上吃什么米饭，喝稀饭吃馒头多好”。说完，哄女儿去找奶奶，自己去买馒头。可是女儿腻在妈妈的怀里不肯去。申佳佩就对婆婆说，“要不，你去买吧，孩子非得要我”。

申佳佩的婆婆带着孩子在下边跑了半天，这才刚上七楼，再加上她的膝盖也不太好，买馒头的地方又比较远，就懒懒的说，“吃米饭吧，我的腿……”

申佳佩不等婆婆说完，不高兴的说，“你做饭吧，我抱着孩子下去买”。说完，拿起小包，抱起女儿就下了楼。申佳佩的婆婆去了厨房，熬上小米稀饭，开始洗菜。

申佳佩抱着女儿下楼，碰见熟人就站着聊了一会儿。等她买了馒头回到家，满屋子都是糊味，申佳佩赶忙放下女儿跑进厨房，看见婆婆正站在水池边看着糊了的一锅粥发愁。

申佳佩一把扯开婆婆，看了一眼水池里的锅，大声的说，“哎呀，这个锅底都糊透了呀，你在家里怎么还能把锅熬坏”？说完，从水池里掂出锅，恨恨的蹲到案板上，出了厨房。

婆婆本来心有愧疚，这下便不干了，跟着申佳佩从厨房出来，一面走一面说，“噢，我是来帮你的，可不是老妈子伺候你的，我没熬过稀饭，今天坏了一个锅，明天再买一个不就行了，你甩脸子给谁看呀？你晚上不爱吃米饭，我晚上还不爱喝稀饭呢”。

申佳佩不想和婆婆吵架，抱起女儿进了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婆婆瞪着眼看看紧紧关闭的房门，只得又去厨房，拿出一个小锅开始熬稀饭。等肖斌回来，看见一小锅的稀饭，问是咋回事。申佳佩冷着脸坐在一边不吱声。肖斌的老娘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的始末，肖斌安慰了老娘几句，招呼着吃了饭。申佳佩带女儿进了卧室去看图画书，肖斌和母亲坐在客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规规整整的把每天的日常事务一条一条的写了下来。而且对一些重要的事务打了记号。一些申佳佩喜欢吃的饭菜，在后边也一一列出了做法和注意事项。然后又千交代万交代不要吵架，有事儿打电话就好了。老娘看着儿子对媳妇的爱惜，心中颇有一种感慨，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睡觉前，肖斌又耐心的和申佳佩谈了谈，申佳佩也承认自己做的不好，以后一定注意，肖斌就建议说，“明天干脆你们俩分下工，像买馒头、买菜什么的，固定下来，省得跑冤枉路，生闲气”。申佳佩靠在肖斌的怀里，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怅惘，听着肖斌喃喃的说着，申佳佩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肖斌出差后，申佳佩和婆婆的摩擦不断，但是，她谨记着肖斌的千叮咛万嘱咐，婆婆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让儿子操心烦恼，婆媳俩倒也相安无大事。但是，甩甩脸子，摔摔门的事儿不少，肖斌三天两头的电话也很好的起到了调节作用。第一个检测站的勘察工作已经结束，马上就要开始施工建设了，申佳佩充满期待的计算着，等春节时，第一个检测站也该完工了，肖斌就可以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婆婆现在慢慢也熟悉了家务活，每天安排的也还算恰当，申佳佩每天下班的时候，习惯的给婆婆打个电话再安排一下，婆婆乐得接这个电话，总好过媳妇儿给她冷暴力。

周五下午的全部门宣传、学习绩效考核会议开始前，何碧儿叫来贾婷婷，问了手提电脑的分配情况，想了想说，“婷婷，申佳佩也还是要有一台手提电脑，我和常科说过了，你去找他拿一台给申佳佩吧”。

贾婷婷闻听，心想，申佳佩到底得到了一台，展开笑脸，看着何碧儿说，“谢谢何经理，我替申佳佩也谢谢你了。申佳佩一定很高兴，昨天下班，她想要一台，我想着，甘棠也要经常开会用电脑，所以，我就留了一台，没明确给她。主要是考虑甘棠”。

何碧儿等她说完，就低下头翻看着文件，说，“你快去吧，一会儿要开会了”。

贾婷婷径直走到办公室，到申佳佩的办公桌旁边，小声的对申佳佩说，“申佳佩，我亲自给你争取了一台手提电脑，何经理已经和常科说过了，你去吧，找常科拿一台你用好了”。不等申佳佩说话，就又走到甘棠办公桌边上，说，“甘棠，咱们科这台公用的手提电脑，就由你保管吧”。

申佳佩抬起头，嘴里不屑的嘻的一声，质问道，“你亲自争取的”？

贾婷婷笑着接口道，“是啊，你昨天想要一台，我想想，你也确实需要”。

申佳佩走出办公桌，作势要出门道，“那我去给何经理说一下，我不用，先谢谢你，再谢谢她”。

贾婷婷赶忙拦着，笑着说，“何经理都说好了，你不用谢我了，心里谢谢何经理就行了，一会儿开会，她在准备开会呢，这事儿就过去了啊”。

申佳佩不依不饶的说，“那怎么行，那就等会儿开会的时候再表达谢意也行，一定要当着全部门的人表达对你，和对何经理的谢意”。故意把“对你”两个字说的很重。

贾婷婷面露尴尬的说，“你不用谢我了”。

申佳佩坚持道，“那可不行，我可不愿让帮我的人默默无闻”。

贾婷婷只得红了脸说，“哎呀，申佳佩你咋这么别扭呢，就当我没给你争取好了，你只谢谢何经理就是了”。

申佳佩依然不肯罢休，接着坚持道，“什么叫做就算你没给我争取，这是啥意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就算是什么意思”？

贾婷婷颓然坐到椅子上，心里咒骂一声，只得说，“唉，我真服了你了，理工科的人真是难缠，认死理，我没有亲自给你争取，是何经理刚叫我过去，主动说给你协调了一台，你去拿吧”。

申佳佩走回自己的座位，有些得意的说，“何经理安排你去拿的吧？这应该是你们科长之间的事吧”。

贾婷婷霍的从座位起来，挺胸抬头的出去了，不一会儿，拿了手提电脑包过来，有些气恼的放到申佳佩的座位上，板着脸说，“这算我亲自给你拿回来了吧”。

申佳佩笑着说，“谢谢啦”！

秦琴忍不住笑了起来，申佳佩也得意的笑了。教授尴尬的干笑两声，甘棠的脸不自然的看看窗外，贾婷婷的脸气的扭曲起来，啪的一声把水笔拍到桌子上，大声斥责道，“笑什么？有啥好笑的？咱们走着瞧，有你们好笑的”。

申佳佩和秦琴笑得更欢了。教授也笑了起来。甘棠不知所措的低着头打开抽屉翻弄着，秦琴走到甘棠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笑问，“甘棠，你忍功真好”！说完，更笑的弯了腰。

甘棠侧脸看看秦琴，也跟着哈哈的笑了两声。

贾婷婷忍无可忍，走到秦琴身边，使劲儿拉了秦琴的胳膊，大声质问道，“秦琴，你太过分了，你笑什么？有啥好笑的”？

秦琴看了一眼贾婷婷扭曲了的圆胖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憋得紫胀，双眼瞪圆，愤恨的要喷出火来，两道浓黑的眉毛高耸着，嘴唇气得哆嗦，秦琴突然怔了一下，但是，贾婷婷那副耷拉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却扮相滑稽，秦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更大的笑声。而且边笑还边指着贾婷婷说，“你的眼镜儿太不争气了，耷拉在你的鼻梁上，无精打采的，大大减低了你的威严呀”！

大家不由得都看着贾婷婷，笑得更响了，贾婷婷伸手推推眼镜，但是眼镜不争气的屡屡耷拉下来，心中气愤，趴到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大家这下都觉甚是无趣，申佳佩给秦琴使个眼色，前后脚出门去了，教授也双手插到裤兜里溜达着出去了，甘棠干坐着，听着贾婷婷的哭声渐渐低声，然后抽噎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办公室，对甘棠说，“去开会吧”！

甘棠嗯了一声，拿了笔记本，去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