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与恕 第十章 寒尽春生

冬去春来，不管聪明还是愚笨，快乐还是惆怅，日子都一天天的过去，有时像湍急的小溪，唱着小曲匆匆而逝，有时像洪水滔天，澎湃汹涌，搅乱人的心神。有时又如断流的一汪滞水，平静如镜，不起波澜。申佳佩在经历了一个绩效E的重创之后，她想了很多，人也变得有些沉闷，办公室里很少再听到她戏弄别人后的笑声，也很少再和别人扯闲话。

贾婷婷有一次请教她一个报告中的疑问，申佳佩耐着性子给她讲解，但是，贾婷婷的理科功底实在太差，任申佳佩怎么说，她都不是很明白，申佳佩忍耐不住，不由得就原形毕露，不耐烦的斥责贾婷婷，就在贾婷婷尴尬之际，申佳佩突然住了口，然后说声对不起，平静的说，“你先去再仔细想想，整理一下思路，再说吧”！然后用右胳膊撑起一个隔离带，把贾婷婷拒之在外了。

贾婷婷只得怏怏的回到座位上，心想，申佳佩看着好像变了很多，其实还是那样，果真是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又说我笨，她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鼻子里轻声哼了一声，安慰自己道，算了，反正自己不汇报，实在弄不明白就算了。丢下这个报告，翻翻杂志，心情顿时轻松愉快起来。

北方的春天总是脚步匆忙，五一节一过，秦琴衣柜里漂亮的春装还没尽情的展示，象征夏天的短袖就该上场了。秦琴每天哼着歌的过日子。

工厂家属院食堂那边的新楼房已经签了合同，秦琴沾着哥哥的光儿，享受银行员工的待遇，房价便宜了不少，而且还位置好，秦琴着实高兴，在电话里和常茂唠扯了好一会儿。

办好房贷的那一刻，秦琴心中有些忐忑，这就是房奴了呀！但是想想每个月需要还贷的压力也不是太大，房奴就房奴吧。

交完房款，秦琴还有一点儿结余，她又把两个不太喜欢的首饰死缠烂打的卖给了嫂子，结余款加上首饰款，秦琴非常高兴，又可以继续跟着教授炒股票了，虽然挣不了大钱，但是，零花钱还是能挣着的，新衣服和喜欢的首饰，一件件的充实着衣柜和首饰盒，憧憬着新房子住上，又可以添置几个大衣柜，甚至可以买个保险箱，存放她的那些宝贝物件。

市区通往县里工厂的路也差不多修好了，班车再不用东窜西寻农村那些狭窄坑洼，吓死人的急转弯大下坡了，也不用绕着市区的北高速兜到市区的大南郊了。现在上下班路上眯一小觉儿就到家了，要是老公常茂也能常在身边陪伴就更完美了。秦琴每次想到此，都不由得长叹一声，安慰自己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哪能样样称心如意！

申佳佩的心情也如触底的股票，随着温暖的春天的到来，回春转阳，心中洒满阳关，炎炎夏日炙烤着大地的时候，肖斌单位的房子终于有了眉目，单位论资排辈，打分，分房排队，肖斌可以挑一个比较满意的房子，而且，工龄可以折算房款。肖斌不想负债太多，想要买一个一百平米的房子，但是，申佳佩坚决要买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两个人争来争去，婆婆最后站在儿媳妇的一边，肖斌也只好硬着头皮挑了大房子。

大房子的首付款多了，超出了肖斌的算计，婆婆便主动取出存折，催肖斌赶快交了款。

随后，单位又统一办理了房贷手续，肖斌和申佳佩算算收入和房贷，压力还是不小的，但是，申佳佩豪气的说，这点钱算什么！大房子住着舒畅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申佳佩有时还会因为肖斌的过错责备肖斌，但是，那就像菜盘子上飞过的一只苍蝇，让人厌恶但是不会影响食用，申佳佩有时甚至恶作剧的以此挤兑肖斌，肖斌都会极其厌恶的拉下脸来喝止她闭嘴。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一块儿污渍，自己都厌恶的肮脏印记。申佳佩每隔一段时间就想去新房子的工地上转一圈，她期待着！

另外一件令申佳佩高兴的事儿是工作上的，这件事让她隐隐的感觉到希望。

集团新成立了一个小组，由下属各工厂选派一人参加，学习一个国外引进的先进的管理方法，在集团卓处长的提议下，申佳佩成为工厂的选派人员，参加了学习。卓处长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参加学习的其他各工厂选派的人员，绝大多数是工厂的中层领导，卓处长在开幕式上说，学习结束，大家都会成为主管这方面工作的专职人员，以后工厂的报告要上报集团，申佳佩的聪明再一次受到卓处长的赞赏，讲师讲过一遍，其他人都还在头大懵懂之时，申佳佩已经按照讲师的要求完成了作业，而且基本正确。

半个月的学习结束之后，申佳佩的工作已经不再由贾婷婷安排，虽然还在一起办公，但是，申佳佩的工作至今直接对接工厂高管和集团卓处长。

何碧儿也只是收到申佳佩的报告和数据资料，参加中层以上会议时，听申佳佩的汇报而已。

申佳佩终于摆脱了C以下的绩效，这两个月，甚至已经连续两个A了。

教授的一个新股又挣了钱，他原想在县城买个小院落的想法，后来又有了变化，县城里的人亲戚关系复杂，闹腾的很，托人看好的一个五保户老人的旧院子比较理想，老人已经都不在了，院子也撂荒了，破败不堪，教授满怀希望可以顺利的得到这个院子，慢慢的翻新一下，心中憧憬着美好的生活。但是，谁承想，老人的侄子，外甥，堂孙子等等都冒了出来，七嘴八舌，各怀心事，胡搅蛮缠，甚至威胁恐吓，价钱谈不拢，手续难办。苏婉莹本来就对农村的这种荒废院落心生忌惮，听老人们说，这种院子太荒凉不养人，自己家就三口人，还是女儿，人口单薄怕压不住老房子的陈腐气。如今看这情景，就干脆算了。

教授不死心，又谈了两次，只得作罢了。两口子商量一番，又看上了县城西边，靠向市区方向的一个湖区房地产项目，经过详细的打听，两口子亲自到湖西边的售楼部询问，这才知道，这湖里的水是地下活水，原来这里是一个个的鱼塘，如今开挖修整了以后，成为了现在这样的湖区景象，苏婉莹看着偌大的水面，几只圈养的黑天鹅在水上悠闲自在，几只小水鸭快活的游来游去。

湖的南边是一个临路的公园，公园里铺的碎石子小道曲折迂回，小树苗也已经栽上，那条路就是每天班车经过的县城通往市区的主道，交通便利，而且据说很快就会有直通市区的公共汽车。

湖的东边是售楼部和样板间，西边是物业中心和超市，另外还有一个不小的菜市场。

北边是住宅区，靠近湖边是两排整齐别致的别墅，教授听说，工厂里就有人买了别墅，但是，他没和婉莹说。他们看好的是别墅后边的楼房，婉莹无限向往站在高楼上，倚窗远眺湖水的感觉，两口子一拍即合，合计一下资金，压力不太大，县城的房子比起市里来，要便宜很多。签了合同，贷款二十年，买了一个一百三十多平米的高层，在9楼，教授觉得，九表示大吉大利，长长久久。苏婉莹更多的考虑则是，万一停电了，没有电梯，九楼可以比较轻松的爬上去，而且也是眺望湖水的最佳楼层，湖面波光粼粼的在眼前铺展开来。不会有那种太高处看湖水缩小的感觉。而且，前边的别墅也正好可以在视线上忽略。

自从签了合同，教授隔三差五的就要骑上他买的那辆破旧二手自行车，哐啷哐啷的过去看看，办公室的那些明争暗斗，他不擅长，也没兴趣。

甘棠又有几个月没见尹瑶了，电话里尹瑶总是很忙碌，甘棠只能暗自叹息，或许尹瑶真是只把自己当成弟弟？但是，甘棠分明感到了尹瑶的爱，而且，他始终想不明白，尹瑶为什么不肯离婚。

趁着工厂每年夏天设备维护，工厂放假一周的时间，甘棠决定约尹瑶出去转转，电话打给尹瑶，尹瑶很高兴，欣然同意了，而且说，让甘棠带上他的几幅画，九月份有一个新人画展，尹瑶已经给甘棠留了画作的位置。

甘棠很高兴，他认真的整理出自己比较满意的几幅画，看到那副翠竹中的少女，闭目等待竹叶上的雨滴滑落到鼻端的画时，他微微的笑了，有些不舍拿出去，这是他心爱的一幅画，他于是写了一个小便签，工工整整的用小楷写上，此画只能欣赏。用小夹子夹到画的右上角，和其他几幅画一起小心翼翼的放到一个文件夹里。

到了约定的日子，甘棠早早的收拾停当，去路口等尹瑶来接他。

尹瑶预定的会面地点在黄县北边的一条大河旁的院落里，尹瑶开车从市区到黄县，然后拐向北边的县城公路，正好也顺道儿接着甘棠，甘棠很想知道那个院落是不是尹瑶的另一处房子，他非常厌恶沾着尹瑶老公的生活气息的住所，那会让尹瑶的心时刻想到她的老公，那个并不爱她的老公。甘棠想去一个能够让尹瑶忘记她老公的地方，可以让尹瑶下定决心和她老公离婚，和自己在一起的地方。甘棠试着问了两次现在要去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尹瑶都神秘的笑着说，让他耐心的等待，甘棠也只好作罢。

看着尹瑶熟练的开着车，甘棠突然有一种感觉，人生就像驾车，男人和女人各自开着各自的车，同道儿的可以搭乘，愉快的同行，不同道儿的只能各自驾车分道扬镳。想到此，甘棠便说，“尹瑶，你老公会开车吗”？

尹瑶笑笑，眼睛斜倪一下甘棠，说，“你不是很厌恶提到他吗？怎么主动关心起他了”？

甘棠不做声，静静的看着前方，停了一会儿，说，“我来开车吧，你开了这么远了，别累着了，这边看来是刚下过雨了，地上还有积水呢，前边的路况不好，还是我来开吧”！

尹瑶笑笑，一脚刹车便停在了路边，甘棠身子跟着刹车的惯性往前倾了倾，装着嗔怪道，“你这人，也太干脆了，刹车也要慢慢遛着刹，哪有这样猛刹的”？

尹瑶停好车，麻溜的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转到副驾驶去了，甘棠直接在车里从副驾驶位倒腾到驾驶位，启动车子，过了一个路口，前边便是去往那个院落的乡村公路，坑坑洼洼，狭窄难行，刚下过雨的路面积着大大小小的水坑，路边被农人随意堆放着草垛和粪堆，车子倾斜着压过那些草垛和粪堆的边沿，车子微微有些打滑，甘棠小心的开着车，尹瑶紧张的提醒着，夏天的阵雨没有下透，天气更加闷热了，车里的空调不是太冷，尹瑶怕冷，总是定的温度偏高一些。甘棠热的有些冒汗，但是，他忍耐着，尹瑶看他额头上出了汗，便从车门的储物斗里拿了一条披肩披上，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把温度调低了一些。甘棠心里有些感动，尹瑶还是很关心他的。

过了这段最难走的路，前边是一个不太大的镇，路况好了一些，这边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甘棠不急不慢的开着车，尹瑶舒服的把椅背往后靠了靠，不疾不徐的说，“我老公不会开车，他生活中就是一个婴儿，他离不开我，那些花蝴蝶似的小姑娘们不了解他，但是他自己太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而我就像母性泛滥的蠢猪，放不下他，心甘情愿的为他操劳，在我气急要丢下他时，他的一声妈妈便能让我爱心泛滥，自责不已，甘棠，这些你都不能理解，他比我大那么多，但在家里，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都是叫我妈妈的”。

甘棠听的只犯恶心，他想吐，他更加厌恶那个堕落的男人，自己在外拈花惹草，却要牢牢的拴着尹瑶。尹瑶知道甘棠的感受，但是，她不想甘棠深陷她的泥潭中，她接着说，“我这两年开始信佛，心里也平静了很多，我也认命了，是我前世欠了我老公的情，这一世要偿还，既然偿还，那就扯平最好，免得下一世还得和他纠缠不清。甘棠，你就像我的弟弟，我们前世有姐弟的情分，这一世才能相遇，什么事都不能越轨过线，越轨就会欠下债，欠债总是不好的”。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甘棠心里被尹瑶说的这个“债”字搅得烦乱，他想反驳尹瑶，但是，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没有雄辩的口才，不知道该怎样说服尹瑶，她的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尹瑶知道甘棠此刻心里的感受，她喜欢甘棠的沉静稳重，但是，她或许更爱她的老公，尽管他做了那么多让她生气的事，但是，她都很快的宽恕了他，而且，仍然无怨无悔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他的老公对她的依赖和信任，让她放不下他，尹瑶知道，其实自己也离不开老公。

两个人默默的都不说话，车子过了镇子，尹瑶指挥着甘棠拐向一条窄窄的村道，雨渐渐停了，左拐右拐在一个院落大门外停了下来。甘棠看到，这应该是一个解放前财主家的院落，生锈了的大门环告诉来访者，它是个老物什了。沉重的黑漆大门开着，高高的木头门槛显示着主人的尊贵和高不可攀。尹瑶介绍说，这是她姨夫买来的，享受着浓郁的乡间气息，招待着画家和官员等各色人等，一个成功的画作商人兼画家。

甘棠跟着尹瑶走进去第一层院子，尹瑶介绍说，这个院子的房间主要是接待和存放画作的地方。第一层院子和第二层院子中间隔着一道花墙，上面一个火红的福字和周围盛开的花朵绚烂缤纷，洋溢着贵气和喜气。尹瑶停下脚步，得意的说，“这是我老公的杰作，他有着孩子一样纯净的美感”！

甘棠不愿听到尹瑶提到她的老公，尹瑶一进门便被人叫住去谈事情。

甘棠独自走到东侧边开着的小门进到第二层院子，甘棠刚踏进门里，猛然惊住了，他停下脚步，悄悄的退回到被门稍稍的挡着自己，呆呆的看着，第二层院子的西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一个姑娘正背着手微仰着头，站在一棵竹子下边，一滴雨水悄悄的滑落，滴在姑娘的鼻子上，姑娘微微的笑笑，轻轻抹了一下鼻子，然后，闭上眼睛又耐心的等待着下一个雨滴滑落到她的鼻子上。甘棠慢慢的注意到，姑娘穿着一件小碎花的宽松裙装，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健康的光泽，匀称的身材挺拔俊秀，甘棠吃惊的看着，怎么和他的那副画那么的相像，他不忍心打扰她的乐趣，静静的站着。尹瑶谈完事情从屋子出来，走到甘棠身边，问，“怎么不进去，看什么呢”？

说完，快步走进了第二层院子，姑娘听到说话声，睁开眼睛，扭过头来，看到尹瑶，高兴的喊了一声表姐，便快步走过来挎住尹瑶的胳膊，说，“咱们先到东厢房说话，爸爸正在堂屋忙呢，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能结束了”。

尹瑶回头望望甘棠，说，“别急，今天我还带了个男孩子过来，他有几幅画不错，看看能不能给一个好点儿的展位”。两个人停下脚步，甘棠不好意思的推推眼镜腿儿。尹瑶故作夸张的对甘棠介绍道，“这个美丽的姑娘是白果儿，我的表妹，你的画儿等一会儿给她，她能看上眼，你就有希望了”。然后指指甘棠对白果儿说，“这是甘棠，很有潜质，如果能有高人指点，很有希望呢”。

白果儿大方的伸过手来，向甘棠问好，甘棠腼腆的笑笑，紧紧的握了一下白果儿的手，三个人说说笑笑进了东厢房。聊了一会儿，白果儿和甘棠说起大学的生活，年轻人便有说不完的话，白果儿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就像一粒粒晶莹的小水钻，闪得甘棠心旌摇动，两只眼睛不忍离开白果儿一下。

尹瑶突然觉得，这就是代沟，她融不到他们的谈话中，尹瑶看着甘棠对白果儿那种温情款款的模样，看到甘棠眼里的光芒，她思忖，自己在和甘棠的相处中，从来没看到过这种眼光，心中不由泛起一股酸意，自己不由微微笑了，暗想，女人都有这种天性吧，自己不奢望得到的人，看到他喜欢别人，心中还是会有嫉妒的。嘲笑自己小女人心态。

看他们俩越聊越嗨，尹瑶在他们俩中间摆摆手，笑着说，“你们俩这就算认识了，而且很聊的来，以后成了朋友，慢慢聊吧啊”！转头对甘棠说，“甘棠，把你的画夹拿过来，咱们一起看看你的画”。

甘棠答应一声，不好意思的朝白果儿笑笑，转身儿把画夹拿了过来，解开系绳，第一张便是那张夹着便签的竹林雨滴画。尹瑶拿起来看着，有些吃惊的说，这幅画意境真好啊。然后若有所悟的看着甘棠说，“噢！你刚才站在门口不进来，是不是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你被惊到了”？

然后侧着身子和白果儿一起看，白果儿也是一惊，自己最喜欢雨后在竹林那边站一站，感受竹林的清爽气息，闭目嗅嗅竹子的清香，等待雨滴慢慢的从竹叶上滑落，然后倏地一下掉到自己的鼻子上，如果正好掉到鼻子尖上，凉凉的，然后在鼻子尖上迸裂，就像烟花在空中爆裂成美丽的景象，每逢那时，白果儿就像老天满足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一样，能高兴好多天。白果儿看着甘棠的这幅画，她从尹瑶手里慢慢的拿过来，认真的看着。

尹瑶疑惑的看着说，“这画里的女子感觉和你有些像啊，果儿，你们俩以前见过”？

白果儿摇摇头，心中不由砰砰的跳了几下，真的很像自己呀，她疑惑的看着甘棠问，“什么时候画的”？

甘棠指指背面一个角上小小的楷字，不好意思的推推眼镜腿儿。笑笑。

白果儿小心的翻过来，看到了哪行小字。又问甘棠，“你怎么画了这样一幅画”？

甘棠笑笑，简单的说，“我们办公室的窗外是一大片竹林，下班后市里的同事都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的竹林被雨水冲刷的更显浓郁葱茏，青翠欲滴，刚好有一个长长的竹枝伸向我，然后我看到一个竹叶上的雨滴慢慢的滑落，然后掉到了窗台上，我心中就有了这幅画”。

尹瑶恍然大悟似的感叹道，“艺术家真是空想大师啊，那样的场景被画成了这样的一副画，多么美妙啊，有了人便有了感情，这幅画就有了灵魂”！

白果儿看看那个小便签，看向甘棠说，“你想有一天把这幅画送给你心爱的人吧”？

甘棠不好意思的笑笑，看着白果儿纯净的面庞，柔润细长的手指，心中又不由得有些心驰神荡。

白果儿仔细的把那副画放到一边，开始和尹瑶看其他的几幅画。品凭着，议论着。甘棠仔细的倾听着，用心的记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果儿的爸爸也忙完了，走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问白果儿，“你妈妈中午不回来了”？

白果儿回道，“妈妈说，今天都不回来了，她们几个姐妹要在市里住一晚上，参加一个夫人聚会”。然后，指着甘棠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甘棠微笑着看向白果儿，他仿佛看到了白果儿眼里一闪而过的忧郁神色。

吃过饭，耽搁了一会儿，说定了画展的时间和地点，白果儿让甘棠放心，画作会按照他们三个人商量的样式和颜色装潢起来的，甘棠有些恋恋不舍的朝白果儿挥挥手，和尹瑶开车回去了。

路上，两个人都很少说话，甘棠本来就话少，这时，满脑子都是白果儿，更加话少。尹瑶一方面为甘棠高兴，她把他当作弟弟，希望他能有好的前程。另一方面，甘棠很有天分，如果白果儿和姨夫肯提携他，他一定会有所作为的。甘棠看来是喜欢白果儿的，但是，白果儿对甘棠好像没看出来特别的意思。女孩子被伤害过一次，心中对男人筑起了堤坝，再想那种少女思春恐怕比较难了，甘棠如果能追到白果儿，那可真是甘棠的福气了。

车子离开小镇，尹瑶指给甘棠另一条路，说，“走这边路稍微好点儿，路上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绕的远了点儿”。

甘棠嗯了一声，拐上尹瑶指的那条路，这是一条村村通的路，路虽然也不太宽，但是路上还算干净，而且路况也好一些。夏季正是万物茂盛的季节，路两边的庄稼地里偶尔见到一两个庄稼人在忙碌，金黄的玉米穗上还沾着水珠，菜地里的青菜青葱碧绿，一小片茄子地里，紫色的茄子吊在叶子中间慵懒的躲着阴凉。一小片番茄地里，红艳艳和碧绿的番茄掩映在葱茏的枝丫间，像捣蛋鬼偷觑着路人窃笑。这边一片豆角地里，一嘟噜一嘟噜的豆角挤挤扛扛较着劲儿的往长了长。车速慢慢提起来，颇有了一种乡间闲逛兜风的惬意感觉。

尹瑶翘起二郎腿，望着窗外，漫不经心的说，“你知道白果儿的妈妈为什么去参加夫人聚会吗”？

甘棠说，“不知道”。

尹瑶停了一会儿，这才又说道，“是去给白果儿找男朋友的”，说完，尹瑶从包里掏出一颗烟，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儿，扭过头来，问甘棠要不要抽一颗，甘棠摇摇头，尹瑶感慨的说，“你抽烟还不上瘾吧？那最好了，但是，我是戒不了了，也不想戒了”。

甘棠劝慰道，“你离婚吧，我娶你，不要再自欺欺人的过日子了”。

尹瑶苦笑道，“我老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我们俩是抱着在泥里打滚儿，就像两头水牛，自有我们的快乐，你是不能理解的”。

甘棠还想说什么，尹瑶截断他，接着说，“白果儿是个好姑娘，上学的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姨夫提携他，很快就在我们这个圈里小有名气了，也算他本人资质好吧，是个画家的好料，都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男孩子突然说，他另有所爱，他又喜欢上的是白果儿的好朋友，市里一个领导的千金，白果儿真是瞎了眼，他们俩在她面前捣鬼，她硬是不知道，爱人和朋友的背叛，白果儿差点儿死掉，出国呆了一年，这才缓过劲儿来”。

甘棠的心里突然一阵忧伤，他牢牢的把着方向盘，眼望着前方，嘴唇紧紧的闭着。

尹瑶见他没有说话，又抽了一口烟，头靠在椅背上，缓缓的，轻轻的吐出一个烟圈儿，接着说，“我看出来了，你喜欢白果儿，动了心了，那就别错过了”。

甘棠默默的开着车，车到县城路口时，甘棠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尹瑶坐上司机位，笑笑问甘棠，“我没看见你们俩互留电话，要不要我给你果儿的电话”？

甘棠摆摆手，说，“不用，开车慢点儿啊，少抽点儿烟吧，你一路上抽了两根”。

尹瑶笑笑，摆摆手，开车走了，尹瑶的眼泪慢慢的流下来。

第二天上午，甘棠帮做生意的姐姐拉完货，就开着姐姐的车子去了白果儿的大院子，天气燥热，路两边的绿叶也被炙烤的耷拉了下来。白果儿看到甘棠微微有些吃惊，但是内心隐隐的期盼到了眼前，白果儿高兴的带甘棠看了她家的大院子。

随后的几天假期，甘棠每天都过来，陪白果儿聊聊天，或者帮帮忙。白果儿的妈妈很喜欢甘棠，看女儿也很开心，极尽拉拢之能事，白果儿的爸爸偷偷找朋友过来帮忙给甘棠相了面，给甘棠和白果儿批了八字，非常满意，甘棠终于有了名师指点，甜美的笑又回到了白果儿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