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荒劫 第九十六章 恐惧

现场的人满是惊疑的看向林然，过桥办法就在那几句话之中？可是任凭他们怎么看，都没有发现那几句话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薛诗文手中的羽扇摇来摇去，眉头紧皱，可任凭他如何思索，也没能从那几句话中发现任何过桥的奥秘。莫青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似乎任何事都不足以引起她的关注。

和风盯着林然，若有所思，但却并没有开口询问。“装神弄鬼！”崔明冷笑着开口。林然对崔明的态度只是一声哼笑，并不开口。这倒让崔明更为恼火，要不是现在不适合内讧，他早就对林然出手了！

“林道友的意思是……”一旁的易央微微撑起那似乎因苍老而无力睁开的双眼，口中传来疑问但却又含一丝茅塞顿开的语气的话语。

林然与易央的目光对视，随后点头，易央也是微微点头。见这一幕薛诗文不由得无奈的开口：“好了，林道友、易央道友你俩就别卖关子了，赶快说吧。”

林然一声笑，随后温和的开口：“刚才易央道友曾分析往生桥其实一种另类幻术，能将我们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呈现出来。但如果仅是如此，倒不必可怕，毕竟从刚才南宫礼的反应来看，那幻境应该不具有任何实质的攻击！”

“你说没有实质的攻击，那么南宫礼又是为何会掉落悬崖？”和风皱眉开口。

“很简单！”林然道：“因为南宫礼不是因为幻境而死，而是因为，他退了！”

“他退了？”薛诗文疑问道。

“对，他退了！”林然一指面前的石碑。“诸位请看，此次过桥的重点就在这两句话上：生前有路、身后无路！”

“在下斗胆猜测那血苍子设置此桥的意图，所谓往生桥、阴阳路，何尝不是我们修士修行之路，这条修行路，为的就是生存，但这条生存之路却是布满了生死。一步生、一步死，便是修行之路最本质的写照！”

“而生前有路、身后无路。既指修真界修士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存在这世界，那么便只能前进。因为此时的我们，再没有了回头路。有一句话说的好：一入修真三千年，回首凡尘不做仙！”

“这便是修行的代价！而往生桥就如同一条只能向前的修行之路，这条路注定会遇上数之不清的挫折，可当我们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便只能继续向前，一旦后退一步，那便是万丈悬崖！”

林然的声音不高，但在场的众人耳边都犹若响起雷霆万钧般的声响。的确，他们修行到冥离境修为，但谁能保证在这么多年的修行之中，没有那么一瞬间出现过一丝后悔的念头？

他们不能，或许是被人追杀到绝境时出现过一丝，或许是被逼无奈而放弃本来自己所珍惜之物时出现过一丝。这一丝、一瞬间的念头或许并不强烈，甚至只是一闪而过，但却并不能否认它曾经出现。

而它出现一瞬间之后，又顷刻消失，或许并不是因为这个念头不强，而只是因为，现实已经无法改变！

林然察觉到在场的人都因为自己的话沉默了起来，尤其是那是种蒙着面纱的莫青。林然打断了众人的沉默，接着开口活说道：“所以过往生桥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克服自己的恐惧，不退后一步便可！”

林然的话掷地有声，但薛诗文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动作，林然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虽然他的分析八九不离十，甚至哪怕这就是正确的方法，眼下的这些人也不会做第一个出头的人。

说到底，他们在这之前都还是素未谋面之人，只不过因为有着共同的目的才彼此联合到一切，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着绝对的信任存在。

所以，林然的分析纵然有道理，但也没人愿意以身犯险！

见林然摇头，和风在一旁站了出来委婉的说道：“林道友切莫见怪，并不是大家不相信你，只是这终究仅是你的猜测而已，若是错误，那么我们付出的便是生命的代价，所以大家不得不谨慎。”

林然言道无碍，随后竟是自己直接来到了往生桥的面前。并没有与众人言语，林然直接一步踏向那往生桥！

在场的众人都没有阻拦，或者说，他们现在正需要一个为他们探路之人，即便是薛诗文也是欲言又止，更别说崔明这个一直盼望林然身死的人了。

“其实，谨慎点更好！”一道冷漠但却悦耳的女声传来。开口的人是几乎不曾言语的莫青。

林然的脚步停下，略微错愕，他没想到莫青居然会开口提醒。薛诗文的目光在莫青与林然身上来回跳来跳去，眼眸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和风、崔明、易央他们虽然也是惊讶，但也没怎么表现出来。

“在下谢过道友了，不过，这桥总得有人过才对。”林然转过头，对着莫青抱拳感谢。莫青见林然执意要过桥，便不再言语，脸上依旧是一片冷漠，似是刚才开口的并不是她。

林然转身看向那每根都有三根手指并拢粗细的铁链，上面破朽的木板微微晃动。在铁链的下方是不知有多深的悬崖，悬崖内云雾翻滚。若是事情不是像林然分析的那样，那么一旦落下悬崖，必定是凶多吉少！

林然看着看着，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随后一步迈出，一只脚踏在了一根铁链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林然一步接一步缓缓的迈出，铁链在他的脚下晃动，但他的身子却是稳稳当当的立在铁链之上，微风漂浮，林然的黑色发丝略显飞舞，含笑中，一袭白衣在那铁链上潇洒行进。

林然之所以要走上往生桥，并不是他不谨慎，而是他对自己的分析有着强烈的自信，另外，他也想知道，自己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

没过多久，林然便来到了铁链三分之一处，没有丝毫停留，只是继续前进。崔明他们的目光一刻也不敢放松。若正如林然分析，那么他们就能过此桥，若事实并非如此，那么多观察一点，也能多一丝机会找到破解的方法！

林然转眼便来到了近二分之一处，这里也就是南宫礼发生异常，跌落往生桥、落入悬崖之时。所有人的脸色此刻都变得无比凝重，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林然，显得无比淡然。

“我所害怕的东西？”林然口中低声喃喃，没有丝毫停留，一步迈出。猛然间，林然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改变了。

只见林然站在一处山坡之上，山坡之下是一个林然在梦中梦到无数次，无比熟悉，熟悉得永远忘不掉的村子。

林然的眼睛呆呆的望着这一切，随后眼泪不自觉的留下。眼前的村子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切都无比的安好。

突然，林然眼前的景象大变，红透半边天的火光，与几乎遍布整个天际的银色雷霆竞相对抗。随后在林然的眼中，无数的火球与雷霆降落在那个宁静的村子里面。

“不！”林然大吼着身子猛地向前方冲去，可是他却发现他失去了任何的法力，重新变成了一个凡人。林然从地上爬起来，向村子不顾一切的冲去。

“住手，住手！”林然向着天空大喊，可惜他的喊叫声没有丝毫的作用，天上的庞大的火球不断的掉落，无数的雷霆不停的作响。下面的村子在火球与雷霆的作用之下，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林然甚至能听见火海内无数人的惨叫声！“不！该死！该死！”林然哭喊着，怒吼着，不顾一切的狂奔着。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失去了修为的他从山坡上来到村子门口，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

大火将村子已经焚烧的体无完肤，村子里再也没有任何人或动物的叫声传出，整个天地都似乎静了下来，一切都偃旗息鼓，只剩下风的呼呼声与火的滋滋声。

林然又一次跪在村子面前，他无法阻止这一切，一切都如往常，他曾无数次梦中轮回，终究不可阻止已经发生的事实。

“啊！”林然抱头痛哭，他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往生桥的幻境之中。天上那两个模糊身影一闪而逝，根本没有理会跪在地面上无比弱小的林然。

良久的良久，林然站起了身，走过村子燃烧过后的断壁残垣。恍惚之间，他看见无数村子之人的魂魄从那倒塌的房檐之下、枯黑的灰烬之中漂浮而起。

他们面露狰狞，衣衫破碎，裸露的皮肤之外满是炸开的火泡。甚至他们有的皮肉尽碎，只剩下裸露的骨骼将皮肉连接。

双眼泣血，眼珠翻白，他们嘶吼、哀嚎。他们猛地扑向林然，尖声咆哮：“为什么你不救我们？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打扰了他们的争斗，我们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些狰狞可怕的魂魄当中有林然父亲、王叔王婶、虎子的身影：“为什么？为什么？”林然看着父亲、虎子他们的魂魄呐喊着扑向自己的身体，撕扯自己的血肉。

“对不起……对不起……”浑身血肉被撕扯，无比痛苦的林然没有一丝喊叫，只有那痛到心里的一句“对不起！”

此时外界的薛诗文他们睁大了眼凝望着往生桥上的林然，在他们的眼中，林然本是正常的跨过往生桥二分之一处，随后便静止不动了，他们只见林然浑身颤抖，似是忍受着什么无比巨大的痛苦，只听到林然口中不断传出的“对不起！”

然后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张大嘴，又惊讶、有遗憾、也有幸灾乐祸。薛诗文如当初提醒南宫礼一样喊道：“小心！”他们眼前林然的身子一步退后，随后猛然从往生桥的铁链坠落。

“对不起，是我无法阻止这一切，是我至今无法报仇，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