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皇 第三章；饮血之刃

“眼泪，那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哭泣，永远只会让世人觉得你好欺凌罢了。”

“想活，便给我收起你的懦弱，只有无畏者才能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

挡下一轮飞箭的花木兰冷着脸看着正痛哭的苏铠。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死了……”苏铠表情痛苦的放声道，情绪已然失控。

花木兰伸手将方平的尸体从苏铠身上挪开放到了河边，又从自己破损的皮甲里面取出一个小瓷瓶。拧开小瓷瓶倒出了一颗泛着黄色的丹药，随后她将这颗黄色丹药喂进了苏铠嘴里。

当即，就有一股充沛的真气从苏铠喉间迸发进五脏六腑又迅速流淌全身，竟让他身上的痛楚减轻了许多。

“想办法在七天内回龙关吧。”花木兰颤声道，纤细白皙的右手在缩回的时候不自然的抖动了几下。

七日续命丹，就算那人受了再重的伤只要还剩一口气服下即可恢复一线生机。只是服下此丹后必须七天内得到灵药治疗，否则先前受的伤将会加倍反馈给自身。若非到了危急时刻，寻常人是不会服用此丹的。

虽然苏铠先前伤势很重，但还远没有到致命的程度。（其实已经致命了，只是她不知道罢了）而且就算服下此丹，苏铠也无法战斗。所以花木兰尽管有此丹，可一直没有给苏铠服用。但现在，她不得不拿出了。

不及苏铠开口，花木兰又说话了。

“记住，他们是因为你而死的，所以你一定活下去，替他们活下去！起来，往前跑，不要回头！”

苏铠一愣，他似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咬着牙问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花木兰眼神复杂的最后看了一眼苏铠，转身又重新拿起了重剑，她透过密林的遮蔽物看到了有无数身影正从前面冲过来。

“理智告诉我，我该带着你离开。可是，看着四十九个同袍死在自己面前然后再落荒而逃，我做不到！少帅，对不起，我不能在陪你走下去了。”

握紧了重剑，花木兰咬着银牙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敢让自己回头怕动摇赴死的决心，毅然决然的朝前奔跑过去。

“你要活着，活着替战死的我们报仇啊！”

“我叫花木兰，是你的副帅！”

“今生遇你，我不后悔！”

苏铠眼神空洞的看着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花木兰，他听到了花木兰最后说的话，可他没精力去多想。只是麻木的站起来，七日续命丹的药效发挥的很快，他已经有活动的基本力气了。没有去多看一眼方平的尸体，他默默的转身朝内野区前行。

一直走，一直走，漫无目的走着。

突然，停下了。

头疼。

双手抱着头，苏铠显得很难受，似有什么想要从他脑海里挣扎出来。

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一辆奔驰着飞快的汽车。

一道扑起来的身影。

一条血路。

还有，三具尸体。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死？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孤单的在这世上？”

半蹲在地上的苏铠哭着问道。

“现在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些畜生手里？为什么还要让我一个人活着？”

苏铠双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苍白的脸庞上青筋根根炸起，狰狞之态清晰可见。

“与其，又一个人苟活着，何不一同赴死！黄泉路上，也好过一个人孤单！”

苏铠笑了笑，擦干了眼泪，拔出了悬挂腰间的银色刀刃，转身朝河道重新走过去。

……

砰！

一剑劈裂了一头狼妖的身躯，花木兰不作休息又迅疾闪电般朝右边急速砍过去，重剑所到之处，尽是死亡的湮灭。

“为了一个濒死的苏铠，回头来葬送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接着，一道黑影闪过。

先前还大杀四方无人能挡的花木兰，此刻却根本挡不下黑影的一击。

噗！

重重摔落在地上的花木兰猛喷出一口浓血，而她胸前的皮甲也彻底随风飘碎了。那柄杀器重剑，此时也从她手里滑落飞出。她的双手虎口俱裂，难以描述的痛觉强烈的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的意识都隐隐模糊了起来。

泚！

依存着最后的本能，花木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突如其来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勉强使她的神志清醒了几分。

“值，值得。大唐边军同袍之间的感情，就你这种畜生怎么能懂？”

花木兰喘着大气，艰难的扬起头对着那头妖将狼妖讥笑道。同时，强忍下剧痛，她慢慢将右手移到了腰间握住了一柄短剑。宁可自尽，她也不愿死在妖族手里。

不就一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不知道他跑了多远了。希望，他跑得越远越好。

大型兽身可怖狼头的妖将并未因为“畜生”两字动怒，只是戏谑的看着半死的花木兰，冷笑问道；“都说大唐边军不抛弃不放弃，可你们的少帅似乎已经抛弃了你们。”

花木兰支撑着坐起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冷讽道；“畜生，焉能懂人的感情。”

狼妖将终于收敛起了自己最后的耐心，泛着幽光的狼爪散发出了恐怖的气息。就在他准备无情收割掉花木兰性命的时候，一道削瘦的身影从前面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大唐边军，从不抛弃，更不放弃！”

从始至终坚强冷酷的花木兰在听到苏铠的声音后，苦苦支撑的那根弦轰然一声便断开了，时隔三年未曾出现过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落下。但她强忍住转过头去看苏铠的冲动，她不想让苏铠看到她哭的一面。

“傻瓜，全天下最傻的傻瓜！”

明明低声骂着，可她脸上却笑靥如花。

她，也是傻瓜。

虽不能同生，可却能共死。

此生，足矣！

……

呼！

似妖风袭过。

下一刻，狼妖将就出现在了苏铠面前，锋锐的利爪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瞬间就有鲜血渗透出来。

“这么多年来，你是头一个实力只有九级却出动了五位妖将围杀的资深战士，纵死也足够你自傲了。”

“呃啊……”苏铠脖颈被制衡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算手里有着兵器可也使不上半点力气。从咽喉处不断涌来的痛苦一点一点磨灭掉了他的意识，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害怕，有的只是多年来的如释重负。

终于，不用再因为惜命而懦弱的活着了。也不用，再因为那可悲的身世而被身边的人嘲讽和轻视了。

现在，他只想投身无边的黑暗中永远的放逐自己。

……

狼妖将并没有一下就割断苏铠的脖子，他最喜欢将自己的利爪一点一点的深入人类的咽喉里面。感受着被杀者鲜血和绝望的慢慢涌出，是他最大的快乐。

但当他感知到身后突然爆发的狂暴真气后，狼妖将的心情就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霾。他，最不喜欢在享受折磨过程快感时被人打扰。这个时候的打扰者，将被他切割成碎片。

“我大唐边军的少帅，又岂能死在你这种肮脏的畜生手里。”

已经站起来的花木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绝美的俏脸上挂了一层寒霜，冷傲之气倾泻散开。

“哦，强弩之末的你，又该怎么从本将手里救走你的少帅呐？”狼妖将将浸血的利爪从陷入了昏迷中的苏铠脖颈上拿开，又随意的将其扔弃在地上。随后，他目光阴冷的看向了斗胆打扰他的蝼蚁。

花木兰双手各自持着一柄红芒缭绕的短剑，低垂下眼帘，她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大剑停龙初，乃我家花家斩杀巨龙的祖传绝技。今日用来屠狼，倒是大材小用了。不过，能死在这一招下，也是你这个畜生今生最大的荣耀了。”

“那就试试吧。”狼妖将嗤笑了一声，巨大的身躯蓬然喷发出了磅礴的妖力，四周空气遭到挤压全都扭曲变形了起来。

……

绝望吗？

有轻喃的声音在苏铠昏沉的意识里面响起，可是他好累，好像休息。

空虚吗？

不愿也不想去理会，他只想在黑暗中沉沦。

踏踏踏……

似有人走到了他面前诉说着。

“无限接近死亡，更能醒悟生存的真谛。”

“每一次经历生死，磨砺的不止锋芒，还有灵魂。”

“以绝望为刀，着逝者为铠。你的刃，注定饮血。”

他睁开了双眼，赤红满目，面无表情的捡起了破灭魔刃。

那一头银发无风自动，在阳光的倾注下，他英俊的脸庞多了一抹妖邪。

在花木兰无比惊愕中，他一刀劈下，漫天折射的银光似破晓的晨曦，光芒万丈。

挟裹毁天灭地之力的刀光一瞬便穿过了狼妖将的身体。

咔！

有着妖将恐怖实力的狼妖，肌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龟裂开来，最后化作了光雨泼洒大地。

他陷入了杀戮中，一刀接着一刀的挥出，将身旁的数十头狼妖尽数斩杀殆尽。

最后，他将刀对准了花木兰。

眼神残忍，充满血腥。

花木兰震惊的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苏铠”，迟疑着喊道。

“少帅。”

那一声呼唤，让他精神一震，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