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熊廷弼开始发钱,周围的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平民们便怯怯地开始围拢起来。
这官道两旁的民众加起来足足有数千,一眼望过去黑压压地如同几片流动的乌云一般。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拿到钱币,他们的眼中开始浮现出一丝丝期待的光芒。
然而没过多久,却见一个佝偻老丈带着几名青壮村民赶了过来,迎头便拦住熊廷弼分发钱币的动作,随后更是操着一口长安本土味道的官言劝阻道:“官人大老爷,您这是在做什么!不值当这样做的,还是请快快收回吧!”
说着,这老丈竟然喝诉起了几名村民,那些村民看到老丈,眼中的希望光芒再次黯淡,然后将手中的钱老老实实地交了出来,还给了熊廷弼。
站在不远处的李牧和李淳风见状,顿时惊异起来。
这都穷成啥样了啊!难不成还想秉持着宁可饿死不食嗟来之食这种风骨不成?
李牧摇了摇头,感觉里面没这么简单,于是他迈步走了过去,开口问道:“这位老丈,为何不许村民拿钱?”
老丈看到李牧翩翩公子的美姿仪,又观其出手阔绰,竟然还分发钱币金株给这些贫穷村民,脸上便浮现起感激混合着遗憾的神色。
“老头是这远山村的村长,在此先拜谢过小善人的好意……只是,只是这钱,我们拿不得,拿不得的啊!”
“为什么?”李牧不解地问道,难道拿这一点钱还会召来什么灾祸不成?
然而随后这村长老丈便娓娓说道:“老头我是半只脚入了土的人了,也不怕流言患祸,小善人您有所不知,眼下咱们陛下三征高句丽,需钱、粮、壮力,就咱们村今年已经被征过十七次了,若是您这钱我们拿了,届时若被这征税官知晓,误以为我们村民私藏钱币,那又是一场无妄之灾啊!”
周围的村民听到这话,纷纷一脸的苦楚,但是更多的却是麻木,一种对生活,对生存都毫无希望的麻木。
“苛税竟真猛于虎!?”
李牧感叹了一句,他知道隋炀帝治间整个国家绝对称得上是苛捐杂税,可是却没想到能严苛至斯!
连区区一株钱币都不敢拿取,怕的就是被征税官误以为私藏钱币,到时候还得拿出更多的钱去加税!
隋炀帝三征高句丽无果,耗尽钱粮兵力无以计数,一支又一支的大军被辽东漫天飞舞的霜雪给永远地覆盖了。
然而这些兵力,这些钱粮都是何处而来?取之于民也!
怎么个取法?那就是徭役,赋税!
而且是往死里抽壮丁,往死里加税!甚至有些地方男人征完了,女人来凑!
这是何等的严酷!
至于徭役赋税的名头,那就太多了,什么对高句丽辽东用兵,那就来个“征东税”吧,兵力不够怎么办,找个理由拉民夫去边关,数千数万数十万的苦哈哈农民们穿着一双草履鞋就辗转千里,背起那一丁点的行李,衣襟里藏几个窝头干饼,就这样上路了。
若是有人怕死不想去,比如自断手臂腿脚已期避免徭役者,那再加数倍“免役税”,随随便便找一些理由,官府总是能够逼得这些朴实而又懦弱的大隋平民们乖乖地将压箱底的一些家财也交出去。
用吸血抽髓四个字来形容杨广对大隋子民的所作所为,亦丝毫不为过。
一旁的熊廷弼,李淳风以及穆桂英听到这话,也是极为震撼。
熊廷弼喃喃道:“如此酷朝,竟还能当立,简直天地无眼!”
当年他是辅座明神宗万历帝的,虽然因为阉党和东林党之争饱受政治诘难,可也未曾听过如此残忍的世道。
然而就在这时,官道的尽头突然扬起一片烟尘,李牧扭头一看,却见一片银鳞闪闪,一队卫兵手持着枪矛朝着这边直奔而来。
原来是巡逻官道的城务兵们看到大量的流民农民聚集,便立即上禀了执城典吏,唯恐流民聚众哗啸,惊扰了这大兴长安城中的贵人们。
此时一个个卫兵和捕快快速跑来,脸上带着寒霜冷酷,手中长刀半出,杀意凌然。
“何故聚集!想要造反吗你们!”
看到这些卫兵和捕快,几千名围拢的村民们心中俱都浮现起浓烈的不安,毕竟官兵积威甚重,几乎月月征税都要顺便打杀一些刺头,一来二去的这些卫兵和捕快在村民的眼中不啻于索魂勾命的牛头马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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