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玉童 乡音断 三

雅红回来看到宇风看着自己日记本发呆，笑着说道：“写的怎么样？”

“写的真好，只是有点……”宇风欲言又止。

“有点感伤，人在生活不如意时就会想起父母，想起家乡，我就是。”

“那你真的要回去吗？”

“回不去了，我们记忆中故乡已经不在了。”雅红感慨道。

“不在了，什么意思？”宇风问道。

“你有多久没回老家了？”雅红姐说道。

“我自从来到这边上学再也没回去了。”宇风答道。

“是因为路途遥远？”

“对，我妈独自抚养我，供我上学，家里一直都不宽裕，路费太贵了，加之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我学习又忙，妈妈说等我考上大学再回老家看看。”

“所以你不知道老家那边的变化，你都上高一了，算一下时间，九年多了。”

“有什么变化？”

“咱们的老家现在已经是全机械化的农场了。”

“那人呢？”

“大多数人从几年以前就开始接连离开，进城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后来孩子被父母接走，老人都搬到县城居住了，我爸妈现在都在咱们县里。”

“那二胖他们呢。”

“我这个弟弟还没你听我话，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了，说他也不听，你的那几个小伙伴也差不多，除了你现在没有在读书的了。”

“都不念了。”宇风有些怅然若失。

“你和凡老师还有联系吗？”

“之前一直有通信，近两年我的成绩……”宇风说着低下了头。

“你是怕考的没那么好让她失望，那你就想错了，她出嫁前我还见过她一次，她一直念叨着你，说你是她最得意的学生，她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聪明学习好，还有你的性格品质，你以后会明白的。”

“她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里说她要结婚了，嫁到一个挺远的地方，估计现在已经有小孩儿了，等我高中毕业一定要去看她，还有二胖、亚峰、海东、金辉他们。”宇风说话时凡老师和小伙伴一个个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这么多年了，他们肯定都变样了。

“我管二胖要他们的联系方式，然后给你送去。”

“这么说我们已经没有故乡了。”宇风回忆了半天后说道。

“是啊，所以我们回不去了。”

“那这里能成为我们的新家吗？”

雅红马上没有回答，看着窗外繁华热闹，半天才说道：“适者生存，需要我们做出改变，这十年间科技发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也改变了我们的价值观，如果不与时代同进退，很可能就会被社会边缘化甚至淘汰。”

“那你会改变吗？”

“如果能改就不会有你今天看到的情景了。总觉得这个世界不是我想象的样子，可笑的是我没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又不想改变自己去适应，哎！你以后可不要学我。”

“其实你是我的第一任老师，很难不学你，我们或许是一样的人。”

“所以我也有点担心你，未来的路很不好走，算了，不说这些遥远的事情了，你刚才说到你的成绩，考的不好吗？”

“也不能算不好，只是我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我恐怕成不了科学家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文科更好，理科只是中上的水平，尤其是数学并不优秀，而要想成为一个科学家，数学是必备的工具，其实不光数学，科学家需要绝对的天赋，没天赋光勤奋努力是没用的。”

“你觉得你的天赋不够。”

“嗯，很多人小时候的理想都是成为科学家，可真能实现的凤毛麟角，我小时候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想在科学领域有所建树确实很难，可是有人欣赏你的天真啊，不对，应该说是有神欣赏。”

“你怎么知道？”

“是凡老师跟我说的，她还留着当时的照片，说是她写在地上的，是神仙和你说的话。”

“可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宇风失落的说道。

“可能是外星人。”

“也许吧，不过外星人到现在也没有被证实。”

“她送你的那个桂花还在吗？”

“还在。”

“那你没有拿去做个鉴定，看看到底是什么物质。”

“有想过，后来放弃了，如果鉴定出来只是普通的东西还好，万一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那我这个接触过外星人的人可能也会成为研究对象，那就完蛋了，我妈让我不要和别人提起，我也从来没和人说过。”

“嗯，你的担心有理，如果能找到一个绝对可靠的人还行。”

“萍老师以前说她有一个亲戚是科学家，声望很好，本来她都拿着要去了，后来又送回来了，因为她觉得越是科学家越难经的住科学的诱惑，如果真发现了巨大的科学价值，人是会变的。”

“她想的很周到，那你自己研究过吗。”

“我测过它的质量、密度和温度，居然每次都不一样。”

“不会吧，你测的准吗？难道它是活的。”

“开始我也以为是我测错了，后来反复实验确定就是不一样，好像是有某种周期，但也不固定，可能是多种变化的累加，看不出来规律。还可以确定的是没有磁性，不是铁的，不导电，能耐一般的高温和低温，用酒精灯烧、冰箱冷冻都没事儿。”

“好神奇，这么说，那个仙女肯定不是普通人。”

“嗯，不过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自然有她的道理，这么神奇东西不会随便送人的，你身上还是有特异之处。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像是某种隐喻，似乎她已经预见到了你的未来。”

“可我没觉得我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要不怎么人家是神仙呢，你要是自己能看出来，也成神仙了。”

“我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有人能预测未来，世界的本质应该是随机的，随机性才是真正的上帝。”

“哈哈，这就是你的特异之处，总是能归纳出事物的发展规律，你小时候不也是经常语出惊人。”

“可这不一定对啊。”

“对错先不论，能够洞穿问题本质，站在更高角度看问题，也许这个就是那个仙女需要的。”

“可能吧。”

两人又聊了很久，天色渐暗，雅红把宇风送到车站。宇风坐上车，看着沿途的风景，在路口一个巷口时，看到一个女人跪在地上，低着头没看到脸，可是那身衣服是那么熟悉，那是……

车子已经开过，宇风飞奔到车前面，让司机停车，司机撇了宇风一眼继续开车，宇风心急如焚，回头张望，已经看不见了。

幸好这一站不是太远，一开门宇风就冲了出去，拼命往回跑，在即将到达巷口的拐弯处，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扑倒在地，顾不上疼，爬起来，转过拐角，看到了一个女人跪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似乎是在苦苦哀求着什么，男人则是一脸的嘲笑，口中还不停的说着。

宇风往前跑了几步，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躲在了一个广告牌的后面，他无法面对跪地祈求的母亲，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无比坚强独立的女性，总说日子是自己过的，路得自己走，这么多年就连萍老师也没去求过一次，都是萍老师主动帮忙，可是此时她为什么会给人跪下，他不能想象母亲现在看到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让她的儿子见到她如此屈辱的样子，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情形，可是母亲为了自己犹豫过吗，从来没有，想到这，宇风抹抹了眼泪冲了上去。

还没等宇风跑到，一辆自行车从巷子里飞驰而出，伴随着嘎吱的一声勒闸，自行车一个甩尾横在了宇风母亲和那人中间，后车轱辘在地下一扫，激起一阵灰尘，顺着风向正好吹到那个男人身上，那人被呛得直咳嗽。

“谁啊，干什么？有病啊！”那人大声嚷道。

宇风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是一个穿着和自己一样校服的女孩儿，女孩儿从自行车下来，先是扶起母亲，然后转头朝那个男人喊道：“你说谁有病，你才有病呢，你个精神病，出门忘吃药了吧！”

那人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一个小屁孩居然敢向自己叫嚣，气得张着嘴半天才说道：“你个丫头片子，管什么闲事。”

“路遇不平事，我当然要管，你个大男人穿的人模狗样的，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女孩儿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个死丫头敢骂人。”男人说话间就往前来，要动手。

宇风母亲害怕女孩被打，拉住女孩想往旁边拽，但是那女孩毫无畏惧，挣开宇风母亲的手，大步走上前，扬着头吼道：“哎呦，你还敢打人，你动我一下试试！”

那人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有这样的胆色，一时怔住了，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定定了神说道：“我车停在这，她的三轮车剐了我的车，蹭掉漆了，我让她赔，难道不对吗？她跟我说不说故意的，还哭穷说什么供孩子上学没钱，我告诉她毁坏他人财物，是民事侵权行为，不管有意无意，都得照价赔偿，有问题吗？怎么能说是欺负她呢？”

女孩儿冷笑着回应道：“讲法律，你以为就你懂法，你好好看看旁边的禁停标志，这允许你停车吗，你非法停车导致车辆被损坏，活该！还想要赔偿，你做梦呢？”

那人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里不让停车，但来了几次停在这也没啥事儿，这次就又停在这了，没想到被三轮车剐蹭，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违不违规自有交警管，那是我和警察之间的事，她撞了我的车就得赔，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不是你说这话，你懂交法吗，你有驾照吗？驾照是怎么考下来的？我再说一遍，你违法在先，自己承担责任，听懂了吗？回去好好学学交通法规，别再出来丢人现眼，我们没空和你在这纠缠。”

女孩儿说完把宇风母亲扶上三轮车，自己也去推车就要走，那人走过来拽着女孩儿衣服不让她走，女孩儿被拽挣了两下没挣开，眼珠一转，心生一计，顺势一扯，校服被扯下一半，露出里面的背心，她随即喊道：“非礼啊！救命啊！快来人哪！……”

本来天色就暗，加上事发地在一拐角处，经此处的人很少，大路上行人来往匆忙，因此没引起什么人关注这里，但经女孩儿这么一喊，很多人停了下来，驻足观望，一会儿就围上了一圈人。

女孩儿哭诉道：“我和我妈要回家，不知哪来这么一个人，拦住我们说我妈的三轮车撞了他的汽车，让我们赔钱，谁知道他的车是谁撞的，他停了这么久，兴许是别人撞的，就赖上我们了，而且这里跟本不让停车，停这被撞只能自认倒霉，我们要走，他过来扒我的衣服……我……”

女孩儿说完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周围人群纷纷开始谴责那个男人，有说他乱停车被撞活该；有说他开豪车，自恃有钱欺负人；有说他扒人女孩儿衣服，耍流氓。

那人见此情景有点慌儿神，拼命解释着，可是没人听他说话，女孩儿见目的达到示意宇风母亲赶紧走，她推着车跟在后面，那人想追儿，被周围人给拦住了，就这样眼瞅着两人消失在视野中。

女孩儿和宇风母亲拐弯又走了挺远回头看没人追上来才停下，宇风母亲感动的说道：“谢谢你孩子，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儿，阿姨不用客气，不过你怎么能给他跪下呢？”女孩儿问道。

“他说我跪下求他，他就不用我赔了，没想到他说话不算数，说得跪够时间……”宇风母亲说不下去了，满脸的泪水，女孩儿拿出纸巾给她擦泪。

“我也是没办法，我有个儿子，和你是一个学校的，他爸走了很多年了，就靠我自己挣钱供他上学，我是农村人也没念几天书，没啥文化，找不到什么正式工作，只能打一些零工，挣不多少钱，现在还啥都涨价，而且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习也累，我寻思中秋节了，批点儿水果卖，挣点钱，给孩子买两件衣服，买点好吃的，我那孩子特别懂事儿，平时省吃俭用的，一双鞋穿了好几年，衣服就穿校服，你说要是赔了他钱……我……”宇风母亲无奈的低下了头。

“阿姨，我能理解，我家条件也不好。”女孩儿眼眶发红，眼里已有泪花。

“阿姨岁数大了，爱唠叨，让你笑话了。”

“没有，您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好母亲。”

“啥忍辱负重，没你说的那么好，这些年其实都习惯了，让人骂几句，推搡两下，都没啥，只要我儿子不知道，其他人让他们笑话去，我也不在意，不瞒你说，我平时从来都不敢上你们学校附近去卖，其实那生意挺好的，但就怕发生点儿啥事儿被我儿子看见，像今天，他要是看见我给人下跪得多难受啊。”

女孩儿听着宇风母亲的诉说，心里一阵酸楚，简短的叙述中她已经感受到了一对相依为命母子的艰难，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一个和自己穿着一样校服的男孩站在前边，已经哭的泪流满面。她看看那男孩的长相，再看看眼前这个母亲，加上刚才从这位母亲话语中得到信息，瞬间明白了一切。

宇风母亲背对这宇风，因此没有看到，站起身来，从车上拿了一大袋水果，说道：“哎呀，我今天话说多了，唠叨起没完，行了，不说了，好孩子，赶紧回家吧，你妈肯定在家等着急了，今天太谢谢你了，阿姨也没啥好东西，这些水果你拿回去吃，对了，你看我这记性，还有月饼。”

宇风母亲说着要转身去三轮车另一侧拿月饼，女孩儿快速上前，挡住她的视线，同时摆手示意宇风快点走，宇风听到母亲刚才的话，心如刀割，看到女孩儿摆手知道现在出现会令母亲难堪，哭着转身跑开了。

宇风母亲要给，女孩儿不要，最后宇风母亲把水果袋和月饼袋挂在了女孩儿自行车上，系了个死扣，女孩儿见实在推不过，就收下了。

女孩儿跨上车刚要走，这时宇风母亲回头说道：“你看我老糊涂了，我还没问你叫啥名呢？”

“白杨。”女孩答道。

“哎呀，和我们是本家啊，真是缘分啊，我儿子叫白宇风。”

“白宇风，好的，我知道了，等假期结束，再开学我去学校找他玩。”

“好啊，不过千万别提今天的事儿。”

“那当然了，我知道，阿姨放心，阿姨再见。”

宇风母亲望着女孩儿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孩子真勇敢，这不就是电视里大侠吗，宇风他爸走的太早，家里没男人，孩子的性格有点软弱，要能像这个女孩儿这样就好了。”想起儿子可能还没吃饭，蹬着三轮车往家赶。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