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玉童 乡音断 二

行色匆匆的人群在繁忙的都市中穿行着，每个人都被人流裹挟着，不由自主的向前走着，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是只能向前，快步向前，慢了怕被主流落下，更没人愿意逆流而行，那将被其他人踩在脚下。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眼前陌生的环境有点不适应，高楼大厦看的有点眼晕，半天才确定了方向，又走了一会儿，云海银行的大楼映入眼帘。

哇，这银行也太大了，到哪去找雅红姐啊，也不能打电话，工作的时候不让接，对了，雅红姐电话里说她在营业厅，问一下营业厅在哪就行了。

经过询问，找到了银行营业厅，进到里面，马上有人过来接待，一位身着工装的漂亮姐姐缓步走过来，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后微笑着问道：“同学你好，请问你要办理什么业务？”

少年回以微笑，同时说道：“我不办业务，来找人。”

“找谁？”

“方雅红。”

“哦，那你坐这儿等一会儿吧，等下我去告诉她一声。”

宇风在等候区坐下，朝里面看去，营业厅还是挺大的，窗口很多，都穿着工作服，哪个是雅红姐，多年未见了，一时竟没认出来，那个姐姐继续接待着其他客户，也没去传话。这时候身边一个身材高大的客户起身走到窗口，窗口里面坐的人好像是雅红姐，稍微有点远看不太清楚，等这个客户办完过去看看。

“你这什么态度？有你这么服务呢吗？啊？”高个子客户大声喊道。

“先生，您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窗口里的柜员解释道。

“你什么意思？你在讽刺我的智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个小服务员敢这么说我？”客户还没等柜员说完就大声斥责道。

“先生，我说的是业务，不是说您。”柜员还在解释着。

“行了，叫你们领导来。”客户已经很不耐烦。

见有冲突，大堂的工作人员立即围了上去，可是面对工作人员的歉意和解释，客户不满的情绪依然没有消解，这时一位年纪稍长的女性领导从楼上走了下来，笑着上来解围，马上有人向客户介绍，那个客户见到领导，态度稍有缓和。

“先生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本行行长，您有什么意见和不满可以向我提。”行长身体微倾，满脸堆笑的说道。

“你们的员工素质有待提高啊，如此简单的服务都做不好，你们行的前景恐怕不太乐观啊。”客户叹着气说道。

“您批评的极是，不过您也知道天朝历来都是关系社会，虽然我是个中层领导，但很多事情也是无能为力，以个别员工的素质本不应出现在这里，可……哎呀，还望您能多多体谅包涵。”行长话语中尽是无奈和委屈。

“算了，我没时间听你在这诉苦，公司还有很多事务等我去处理呢。”客户又变得很不耐烦。

“看您的气场就知道您是个做大事的人，我让她给您道个歉，您大人大量……”

“行了行了，快点吧。”客户打断行长说道。

行长当着手下员工的面被打断，脸上也有点儿挂不住，微微发红，但依然保持着笑容，把那个柜员叫了出来，是个小个子的瘦弱女孩儿。

高大的客户俯视着眼前的这个瘦弱女子，却没有等到他期待的表情，女孩昂首站立，眼帘低垂，平静中透出一股倔强。

客户用眼睛撇了一下行长，眼神中充满疑问，行长怒道：“方雅红！”

女孩依旧没有抬眼，低声说道：“对不起。”

客户脸色铁青的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对不起！”女孩大声喊道。

“你……”客户用颤抖的手指着女孩，转头看向行长。

行长刚要发作，女孩猛然抬头，锋利的目光直刺前方，对面的两人都是心头一颤。女孩随即转身朝楼梯走去。

那个客户与女孩对视后心里有点发虚，看女孩离开，又开始质问行长，行长接连鞠躬致歉，又叫人拿来一个小礼物，那位客户还待理论，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接起电话说了没两句，脸上媚态尽显，连连点头，往外走了几步后，回来拿起包和礼物急匆匆的离去了。

行长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几个有些发愣员工，突然大声喊道：“还不去干活！”

行长怒气冲冲的来到二楼，在休息室内看到趴在沙发上的女孩，斥责道：“方雅红，你给我站起来，这是这个礼拜的第二次了，你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马上给我滚。”

女孩站起身来，脸上已满是泪痕，哭着诉说道：“是他听不明白话，他想办的业务是违规的，上次那个老太太拿的不是我们银行的卡，她非说是在这办的……”

“行了，我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过程，我要的是结果，结果，懂吗？上次的结果是你被那个老太太女儿投诉了，她女儿说你差点把她妈气犯病，这次的结果是你得罪了我们的一个大客户。”

“我没有气她，我只是告知她办不了，还有没借她电话，我私人电话凭什么借给她，这次我也是按业务程序办理，我没有错。”

“没错，你倒现在还不知道你错在哪吗？私人？你的工作哪有什么私人，电话借她打一下能打坏吗？程序，对一般的客户可以按程序办理，这是一个大客户，他无非是想在这显示一下他的优越感，你把他高高的捧起来就是了，像你这样一本正经，一板一眼的办业务怎么能突显他的财富地位，稍微违点规让他高兴了，他的钱不就过来了吗。雅红啊，你已经不是刚从校门出来不谙世事的大学生了，你入行快三年了吧，看看和你一起入行的其他几个人，再看看你，三年的工作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整天坚持着你的什么原则、尊严，这些虚的东西有什么有，获得财富你才能真正获得尊严，获得别人的认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你的书真是白读了。听说你是从农村考学出来的，父母都是农民，本来就没有什么人脉，没有资源，如果你在工作中还是不能积攒起自己的人脉关系，那你的前途恐怕……念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能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来实属不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能及早做出改变，但是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知道后果。”

行长说完叹惜着摇头而去，雅红呆立在那好久，转头望向窗外，车流人流不断从眼前经过，不随波逐流，我又能去哪儿呢。

“雅红姐。”

雅红听到了一声久违了的乡音，回身看到一个稚气的少年站在门口，少年清澈的眼中泛着泪花，“宇风，你是宇风。”

“是我啊，雅红姐。”

“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雅红说着走到少年身前，拍着少年的肩膀，回忆起那个跟自己学成语的小男孩，现在长成帅小伙儿了，样貌虽有些改变，但天真的眼神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雅红待宇风如同亲弟弟，看到宇风就是看到了亲人，满腹的委屈正要倾诉，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又想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哭，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宇风看到了整件事情的过程，一直被自己视为榜样完美的雅红姐竟然被人如此欺负教训，一直待在校门里的他第一次见识了社会的冷酷，虽然他现在还无法理解这种冷酷。

雅红请了假，带着宇风辗转几路地铁回到了住处，房子挺大，但里面住了好几个人，合租是大多数人无奈的选择。

雅红自己房间也就十平米左右，除了床和桌子，已经没剩多少空间。

雅红见到宇风特别高兴，心里暖了，笑容也多了，不停的问着宇风的学习和家里的情况，自己前前后后忙活着，拿吃的，拿好玩的东西，见已临近晚饭时间，要带宇风出去吃饭。宇风已见她工作情形，知她独自在大城市打拼不易，推说妈妈会在家里做好饭等他，不回去吃恐母亲不悦，雅红想想也是，决定到附近买点特色食品给宇风带回去。

雅红出门后，宇风自己坐在床边，回想自己未来之前和妈妈说起雅红姐，妈妈一直是赞不绝口，说雅红姐是咱们村的骄傲，是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后在云海市这个经济最发达大城市工作，更是令全村人都羡慕不已，只是妈妈不会想到雅红姐的真实生活会是这个样子。起身走到书桌前，看到桌上翻开的日记本，上面有一首小诗：

忆中秋，

最忆家乡秋收景，

黄澄澄，金灿灿，

米麦香里说丰年，欢声笑语家家院。

忆中秋，

最忆家乡团圆夜，

月皎皎，饼圆圆，

阖家宴上叙长短，豪言要取状元冠。

又中秋，

独望月，金轮波淡，残星几点疏河汉。

暮回首，历历如前，秋思更添今夜寒。

转瞬间，繁华梦远，双亲亦白发苍颜。

祈玉兔，传我心愿，倦鸟离家已知还，

明朝返，承欢膝下，颐养二老享天年。

读完小诗，宇风心中一阵悲凉，自己的将来是不是也会和雅红姐一样，背井离乡的人们要寻找的未来到底是什么呢？那个未来真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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