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未止 第四章 看病

房屋很大，但从门口到火炉前的席子并没多远，晏医师与梅常俞说着便到了梅常儒这边，分了先后顺序，梅常俞坐于正上位，晏医师则扶着膝盖，慢慢坐在梅常儒对面。

暖意如春的房内，空荡荡的只有五个人，黑脸儒生与秀儿恭敬站立于一旁，眼睛始终看着梅常儒这边，不漏过任何细节。

矮案围着三人，老中少的面相不同，然脸上却都如出一辙面无表情。

晏医师从怀中拿出一块折几次的白布放于矮案上，动作从容，看着梅常儒道“末君，可否借手予老朽。”

梅常儒端坐，神色自然，从容不迫挽起宽大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掌心向上，就把手放在那白布之上，动作自然普通。

晏医师内敛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一扫梅常儒，传闻国公府昏睡月余的末君醒了，但醒来变成了痴呆儿，全汴京名医束手无策，可现在从看却一点都不似。

梅常儒素朴清秀的一袭白衣清清淡淡，神色自然，除了沉默安静些，一切都并无怪异，并不似所谓的丢魂失魄。

晏医师暗自想着，但手却没有停顿，轻轻搭在梅常儒手腕的动脉上。

只见一层淡淡金色光晕浮在晏医师五指指尖，丝丝缕缕暖气开始沿梅常儒动脉在身体行周天运转。

似有一股暖流顺着梅常儒的经脉在流动，时缓时停，宛若一道春风阳光轻抚过阴冷的角落，温和梳理着经脉的每一条道路，本是沉闷的血液慢慢恢复更多生机，有些混沌闭塞的头脑清晰不少。

梅常儒活久了，也略懂医术，但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神奇的手法，不太像是普通的医术，反而有些似修真之人的真气。

四周静寂，晏医师云淡风轻的脸上不知为何，表情慢慢开始变样，似挂雪柳条的眉毛越凑越近，最后似要连在一起打结一般。

一旁的秀儿心紧紧的提起，小脸上满是紧张，黑脸儒生比起秀儿从容，但眼睛却专注晏医师的举动。

晏医师行医一生，医术已是很好，虽比不上先贤，但在当今杏林也不差，而且号脉不费力，诊断的时间也不需要久。

小半盏茶后，晏医师眉毛舒开，眼睛眯开一小道缝隙看向梅常儒问道“末君可有感觉有何不舒服。”

“头疼。”

梅常儒如实说道，刚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疼，到现在还疼。

晏医师颔首，梅常儒所言与他所诊并无差异，汴京传闻不真，梅常儒的病虽然有，但并无大碍，并不似传闻中的丢魂失魄，除了一些外伤其余皆好，不知为何会以讹传讹。

晏医师边收起置与矮案上的白布边道“禀国公，传闻恐为虚，老朽观秋公子之伤在头上，虽未痊愈，但已好十之七八，并无大碍，并不是丢魂失魄之人，但因卧床久病初愈，身体精气劳损，精血亏败，故而体虚乏力，嗜睡厌食，老朽开几味药予秋公子，秋公子平日里多注意休息，勿再近酒色，败坏精血，慢慢便能恢复过来，至于失忆，应是伤了头脑，忘了事情，慢慢记起来便可，无恙。”

一旁的黑脸儒生眉头一皱，看一下晏医师，似有怀疑晏医师所言，但却又不多言。

梅常俞神色泰然自若，并不作多问病情之事，依旧神色平淡，道“那有劳晏医师，非蓝，带晏医师到书房开药单。”

“诺。”

站在门口不动如松的黑脸儒生弯腰作揖唱声诺，作揖不变，转身对晏医师道“晏医师这边请。”

“嗯。”

晏医师颔首，扶着膝盖站起来，朝着黑脸儒生走去。

梅常儒房的房门虽然很厚重，但黑脸儒生却一个人能慢慢打开，慢半步晏医师，带着晏医师便往房外走去。

………………

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晏医师面前茶杯未动，茶汤轻香缕缕，朱门一张一关，檀香怡人的房里又是沉静，梅常俞与梅常儒相坐，两相沉默，眼中似无他物。

梅常俞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你与汝安公主的婚约我已替父王做主帮你退了，往后就不要再提了。”

说着，梅常俞一双丹凤眼慢慢看向梅常儒，似两照心镜，不偏不倚落在梅常儒眼眸上，淡淡的威压落在梅常儒身上。

“哦，知道了。”

梅常儒淡淡与梅常俞相视，清澈的眼眸波澜平定，并无任何变化，任由梅常俞的威压似风而过，说话的声音很平淡，似在跟自己说的，又似在跟梅常俞说着别人。

一呼吸间，梅常俞深深看一眼梅常儒，悄无声息的收回威压，似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道“父王让你明年回龙宫。”

“好。”

梅常儒点点头，眼睛定格看着屋外的雪，他性子本就寡淡，他不知道谁是汝安公主，也不知道什么父王与龙宫，更是懒得去问，懒得计较，初来乍到，自然随着别人就好，没必要多做不清楚的事情。

梅常儒颔首间，似雪的发丝两三缕从耳上滑落到脸颊上，悄然无息似针落水，一阵涟漪后便没了痕迹，让人没有任何发觉。

梅常俞眼角不经意间一瞥梅常儒，眼前一瞬间模糊，竟没看清楚端正坐着的梅常儒模样，模糊朦胧，似雨中水月，有着淡淡雾水光晕，被一层薄纱遮掩一般。

梅常俞收回目光从席上起身，从上而下俯视再看一眼梅常儒，道“安心养伤，记住晏医师的话，切莫再去寻花问柳，我有事先走了。”

秀儿恭敬的做个万福道“恭送国公。”

戈……

厚重的朱门从外打开，屋外的雪很大，暖意春气延绵的房内收入冬天的雪色。

梅常俞站着看一眼远处的寒山，深邃的目光一瞬间聚神，往那白雪深处走去，而后才离开。

————————

人来人往，但皆是行色匆匆，都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又离去。

梅常儒看着屋外的雪入了神，低声喃喃道“门留着吧，房里挺闷的。”

“诺。”

秀儿在梅常儒身边，恭敬唱声诺，迈着小步往前几步，向着门外的侍卫喊到“退下吧，末君说留着门。”

“诺。”

侍卫玄色铁衣寒光凛冽，吐字铿锵有力，威猛健硕的身躯直抵两米高大，坚毅的眉目炯炯有神，腰间配着陌刀，隐约散发着阵阵肃杀的血腥，似两门神挡住门外。

空荡荡的房里暖暖如春，但却和外面的天一样冷冷淡淡，敞开的大门走又进一个瘦小的人影。刚消失的文儿，来到梅常儒前作个万福，道“公子，膳食备好，是否传膳。”

梅常儒醒来三天，粒米未进，只是喝了些水，轻轻点头道“传吧。”

“诺。”

文儿怯怯道声诺，好奇的偷偷又看一眼大病初愈的梅常儒，随即朝着门外轻声喊道“传膳。”

文儿清脆银铃声穿过沉沉纷飞的白雪，身穿玄色襦裙的婢女一个随一个，井然有序进入梅常儒房内，款款迈着小步，手中端着食皿，一个接一个放在矮案上。

婢女穿着的衣服一样，盘的发饰与年龄也相差不大，高矮也几乎相等，似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

梅常儒没注意进出多少人，又出去了几个，只是见矮案上的菜肴一盘接一盘，玲琅满目的山珍海味，精雕细琢如巧夺天工。

最后，一道乳白色清汤放在矮案上时，络绎不绝的婢女才停下来，款款退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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