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个大官越近金家湾越是警惕,越是警惕景象越是畸形繁荣:旅游业太发达了!
这官越来越不爽:人都往这儿跑了,农户还种不种地啊?这么多人万一有什么乱子可不好办啊。
以上念头在官员的脑海里只浅浅过了一遍就不再深思了,他不是来体察民情的,他一是好奇二是求官来的。有权力的人有一种毛病,那就是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
“我来了,你们大家都让给我。”想是这样想,官员并没有这样做。
他要秘密的来,秘密的回去。
前面就是金家湾,可是,前进的道路水泄不通,回头的路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们人挤人,那些车子,轿子根本就是多余的东西。
官员和他的四个随从浑身是汗,自己的汗还可以闻,别人的汗就臭不可挡了。他们非常不适应这种艰苦的环境,几乎要退出,回头一看,也好不到哪里去。
前进吧。
嗯,基本不用动脚,那官员调皮的双脚离地,竟然被后面的人推着向前移动了好几丈远,很快,四个随从丢了两个,狠命喊都没回人回答。
三个人愁眉苦脸的只好挤得更紧,两个随从把官员护在中间,这样也没什么鸟用,照样被挤得气喘不过来。
这时,一个结实粗壮的种田人挤到官员身边,操着粗劣的土音问:
“老板,跟不跟我走?我认得路。”
“去哪,哪里?”官员正要回答,还是随从机灵,硬是挤出比较完整的句子。肋骨那儿被人顶住了,真疼啊,想低头看看是什么顶着低不了头,想回头看又回不了,唉!
“去看海神啊,不想啊?”那种田人口气很冲。
“想啊,想啊。”随从急忙回答。
“一两银子一个人,想来就跟来。”
奇怪,那人一旦在前面开路,人就没那么挤了,三个人跟在那个种田人后面。随从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但离开这里要紧,再挤下去只怕得把命丢在这里。
四个人终于挤出人群,从一块菜地上踩过去。
还看不到大海。
那些菜已经被踩得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叶子了,种田人走在前面,三个人跟在后面,正要走出菜园,一个人伸出一根粗糙的木棍,棍上还沾有暗绿色的粪便。
“一个人五钱银子。”横着棍子的这个人露出四颗丑陋的上门牙,口水从门牙的缝隙飞出来,慷慨的洒向眼前的三个人。
官员和两个助手求助的目光射向那个种田人,那种田人拍拍门牙的肩膀,说:
“我的人,优惠五钱银子吧。”
“那就三个人共一两银子。”那根屎棍子臭熏熏的几乎要碰到官员的衣服。
两个随从有点武艺,很不服气,被官员用眼神及时制止,只好掏出一两银子给那个手持搅屎棍的门牙。
交完银子回头看乱哄哄拥挤的人群,三个人觉得这两银子值得花,不要说一两,就是十两也得给了。他们还暗骂这根屎棍子太蠢,如果是我们来做这行生意,至少得十两银子过路费。
三个人紧跟在种田人屁股后面,一个随从的头脑这时清晰许多了,小声对官员说:
“这是骗局。”
官员有些胖,好多年不吃苦了,再也不想回到那堆人里去了,骗就骗呗,他能骗多少?我们警醒点就行了。
他们经过的地方屋子破破烂烂,东歪西倒,不过,紧邻的是新起的屋子,而且很多,看来这里爆发户真多啊。是啊,这里招来那么多客人,想不发财真难。
连那个不开窍的搅屎棍都会用一块菜地拦路要钱。
“太偏僻的我们不要去,我们不怕骗,就怕抢。”官员悄声对随从说。
破屋子四周也有许多人在走动,有些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三个人。这三个人感受到某种不祥的气氛。
其实,这些破屋子几乎不是本地人居住了,已经租给外来看海神的人了,本地人住起了新屋子。
真快啊,不过半年时光,发得这么快吗?
种田人突然停下脚步,三个人脚步刹不住,差点撞到他的背。
这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巷子,前面不通,有一堵随时会倒的墙挡住了去路,那堵墙摇摇欲坠,不知有多少年了。
那堵墙下有一个大粪坑,坑里积满了畜生的粪便。
那随从突然醒悟过来:
“我们去的是金家湾,是个渔村,他不是渔民,样子是个地道的种地人,渔村会有这种粪坑么?”随从心里想。
“我带错地方了,哎呀,再绕两个弯就到了,就可以看到海神了。你们先给银子吧。”
三个人心里很不爽,不过,就三两银子而已,给吧,给吧。
三两银子进了那个种田人的口袋。
“多谢这位大哥,往下的路我们自己走行了,不再麻烦你了。”随从说道。
那个种田人满意的笑了,拍拍口袋便从三个人的身边挤出来,然后大步走了。
三个人在那个粪坑的臭味熏陶中讨论了一会,决定先到正路上逛一会,多听,多看,暂时不要和任何人说话。
唉,三个人东钻西爬才走出那个小巷,当混入人来人往的土街道时心才定下许多。
他们发现有的新屋子里供奉着一个人像,制作水平极其低下,身体比例严重失调,但都显出威风凛凛的模样。
人像前烧着许多香,供着一些肉和水果。
只见来烧香的人向站在人像前的一个人买香,香贵得没道理。但烧香的人不想在人像面前显得小气,不然人像显灵让海神知道了可不好。
求子,求财,求妻,求官,等等。
官员不服气,来到这里就为了给这破人像烧香?太不值得了吧。
这时,一阵风吹来,带着海水特有的味道,三个人精神一振,朝着风来的方向看去,那边有一座山挡住了视线。
山那边一定是海。
在朝那个方向出发前,得进一步掌握更多信息。一个机灵的随从花了半个时辰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官员:
“金家湾离这里还有三里地,这个村叫做螺底村,我想意思大概是又穷又破。”随从想把情绪调得轻松点,大家都很累了,就这么站在街上,连小吃店都暂时不敢进,怕被坑啊。
“这还不是金家湾啊?”官员不快的道。
两个随从低下头,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吃点什么。去打听哪间店更合适。”官员吩咐随从。
不怕贵,就怕坑。
随从很快就选好了一家小吃店,三个人吃上了味道古怪的什么螺什么螺的粥,想吃好的海味?没有!粥不算贵,吃得起。
三个人跟店老板打听清楚去金家湾的路和方向,那个店家也挺热心,看他做生意也还没多久,样子是种田的,据他说就是因为金家湾的鱼不好捕捞便来到这里种地,可种地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来了个海神,日子还得苦下去。
“你见过海神吗?”官员问。
“见过。”这个种地的和刚才带他们的那个种地人不同,比较诚实可靠。
“什么样子的?真的很神吗?”
“冒犯神灵,罪过,罪过。”那店家竟然能哼出这样的话。
“我们错在哪里?”官员有点紧张。
“海神就是神,和凡人不同,他能飞到云里,能呼风唤雨,能叫海里的鱼上岸。”店家说。
“你见过他显神通吗?”
“罪过罪过。”店家又这样说。
官员和随从们只好酝酿一会儿才开口问:
“我们可以见到海神吗?”
“心诚,心要诚啊,才可以见到。”店家两只手合在一起,像一堆螃蟹的脚缠在一起。
三个人吃饱休息了一会,看看太阳已经过了正午,便打起精神赶路,至于那两个失踪了的随从只能求他们机灵点,知道金家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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