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只是个开始 第四十五章 所谓唯一

雨滴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开始落下，一直往下，一直往下，滴落在我的肩膀，滴落在他的身上……

我哭了吗？我不知道。这种来自与灵魂深处的痛苦，如同一柄带着无数倒刺的逆刃，刺向我的心脏，痛苦如同一双巨手一般扼住我的呼吸，可在我快要死去的时候，这双巨手却突然松开了，而那柄刺穿我的心脏的逆刃也与此同时拔了出来，死，虽未死；生，却如死。所谓：逆刃倒刺，穿肠勾心，夺魄消魂，死亦胜生。说的便是这般模样吧。

人生还真是可悲呢，那束缚着我的锁链，又被这笨蛋在临时之前给锁上了一条。

将他那仍未闭上双眼缓缓合上，将他那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平方在草地上，至于那已经完全没入他身体里面的那块白色物块，我并没有将它取出，我做不到，而我也因此感到更加深重的自责。虽然从他那已经腐烂了的胸腔处有很多来自与他的血液溅在我的衣服上，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原谅了他。他本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我知道，毕竟我认识了他也有了整整十年。他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家伙，正因为本身就是一个喜欢笑的人，可又想克服这些来让他变得严肃，以保证他在队伍里，兵营里，乃至军团里面的威严，有时看着他那样强行忍耐着，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家伙，虽然在他们军团十分严肃，可他却总是来十一军团找我说话，谁叫我们两个军团离得太近，而我又是他唯一的朋友，每当他有空的时候，他总会找到我，和我开心的说着那些事情，有时候两人笑的正开心，可我手下的士兵却突然走进了帐篷，他便也是立即憋住不笑，看着他涨红的脸，我总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与他并肩作战的时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他是一个能够让我把背后完全交于出去的人。只不过，一切，一切也已经只是回忆，也只剩下回忆。

他知道，我从未把他当过朋友，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明白，朋友这种东西，有，也仅仅只需要有一个就足够了。因为你的心，有，也仅仅只有一个而已，太多了，就装不下了。他知道我有着我唯一的朋友，但他说没关系，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是他唯一的朋友。真的，他就是个笨蛋而已。

雨滴从天而降，滴在我的脸上，冲洗着那些还留在我脸上的红色印痕，使其变淡，变浅，最终完全消失。我没有哭过，那不是眼泪，一直都是雨。

雨不大，却一直在下……

我抬头看着在雷诺尸体另一边的威丝曼大公，他那被岁月洗礼的有些苍老的面庞之上，我已经分不清那湿漉的痕迹是泪水的滑落还是雨点的打滴，他没有说话，因为但凡是沉浸在这种悲伤之中的人，都不会原因去说话，他们在忍受着，忍受着雨水的冰冷与肢体上的伤痛，忍住自己不在哭泣。哭泣从来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良久之后，老人用那有些沙哑的嗓子哽咽的对我缓缓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将他埋起。”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所受到的伤势也并没有比雷诺低了几分。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回答，即使他不说，我也会这么去做。拿起放在一旁的直剑，环顾四周后终于在一棵桦树下找到一片不错的土地，双腿跪在地上，而双手则握住那还带着黝黑剑鞘的直剑斜着插进土里，随后用力一挑将那些碎裂的土壤土块劲量挖出，我知道应该挖个多少长多少宽的地方来让他静静的躺着，我做这种事情，实在太多，如同束缚在我身上无尽的锁链一样太多太多。被雨水弄的有些湿润的泥土变得越来越难挖出，将直剑弃在一边，伏低身子用手不停将坑里面碎裂的泥土拨出。

嗞..嗞...的声音不断响起，我并没有理会；焦味与腐烂的臭味一直传来，我也并没有在意。我想的只是快些将他放入这个坑里，因为我对他还能做的，就只剩下这些了，我只怕我再不快点，他会如同柯瑞一样，完完全全消失在我的眼前。

抬起他的尸体，走到坑前，将他缓缓放置进去，看着他不说话，我还真有些不适应啊..。这个总喜欢找到我和我分享一些开心事情的笨蛋，以后再也不能够说出话了，看来命运对他参与这次任务的惩罚实在是不轻啊..哈哈...

他的胸前已经被那来自白色物块上的剧烈毒素腐蚀的显露出了灰白的肋骨，我不在停驻，开始将土坑边上的碎土推入坑中，将他淹没起来。

刺骨的疼痛不断的从我的腹部传来，鲜血不停的从那块伤口往外流出，而那件一直被我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已在腹部的位置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是当时他的血溅在衣服上的缘故吗？剧烈的毒素并没有向在雷诺身上那样肆虐着我的身体，毕竟毒素实在太少，只是腐蚀了一块并没有多大的血肉就已经完全消失。走到那些已经死去的教廷教徒的身边，从他们的衣服上撕下一块足够长的布条，把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给劲量绑住，过多的失血，即便是我也仍旧会意识昏迷然后死去。

雨还在下着，不仅没有任何停歇的痕迹，反而开始慢慢变得越来越大。

将已经无法起身的威丝曼大公缓缓扶起，找了一棵足够巨大的树便作为我们暂时避雨休息的地方。

……

雨声很大，可在这巨大的树冠的遮挡下，却也并没有多少雨滴能够飞落在两人的身上。

“谢谢你，替我将他埋葬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那上半身靠在树上的老头似乎已经从悲伤之中脱离。

“我并没有替你，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我该做的而已。”是的，他，雷诺，是我的朋友。柯瑞死了，他便是我唯一的挚友，对于挚友的葬礼，虽然无法为他风光的举办，但至少我也会尽我自己的全力将他办的体面一些，只不过，所谓的体面也不过只是为他挖出一个并没有多少大的坑穴而已，体面这种东西，还真是可笑啊。

“他在回到帝都之后，总是和我说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他说你是他的唯一的朋友，而他也是你的朋友，但我看着并不像。”

“现在是的。你应该知道，认识他的人也都明白，他从不说谎。只因为他是个话特别多的笨蛋。”

“说实话，能看到你为他难过，我很开心，我知道，他也一定也很开心。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他也只是个笨蛋。”

所谓唯一，并不是因为失去后就不在拥有；而是，能够被你拥有的只有一个。

……

话语中透露出的一些残缺的信息在我脑海里不断重组，如同一道流光闪过，是的，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他。

“你知道我是谁？”

“他和我说过。”

“那你也应该猜到我有很多的话一直想要问你。”突然语气一转，悲伤不在，愤怒而生：“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想要宰了你吗？”

“能想象一些。只不过你杀不了我。因为你答应了他。”

“是的，所以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足够合理的，令我满意的答案。”

他笑着看着我，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老人，而是与荣耀为伴的威丝曼大公。

“去年十月左右，帝国急调第十一军团长奥斯拉特.麦尔曼离开军团，命他前往帝都并派人接管第十一军团。与此同时，身为第十军团长的雷诺也被所谓的升迁而前往帝都，随后便有帝都来人接管了第十军团。同年十一月初，从帝都传来奥斯拉特.麦尔曼军团长的逝世，以及被明升暗降的第十军团长成为帝都禁军统领的消息。您，可有印象？”谦卑的语气之中包含着的是我无尽的怒火，只不过在没有问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前，一切我都会压制在心里。

“当然有了，我还可以告诉你，让他们两个前往帝都，都是我的意思，你甚至可以认为，麦尔曼军团长的死完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冲上前去，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后仰的身子拽向我的眼前：

“为什么要这样做，老师..老师他一直将你当做自己唯一的朋友啊。你怎么能如此对他。”

“那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正如你与雷诺，不也是如此吗。你有你的朋友，而你也从未将他当做过自己的朋友。”

“是么？”

“难道不是么？”

我松开了他的衣服，向后退了一步，坐倒在树荫下的草地上。语气中不带着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有一丝哀伤，我不知道这份哀伤是为何而产生的，也不明白这份哀伤又是因为谁而显得如此凄苦：

“你说的没错，本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其实你本就不需要任何担心，我是绝不会杀了你的。与雷诺无关，早在之前，老师他临行前的晚上便将我叫到营帐里面，告诉我，他此番前去帝都之后，叫我不必为他有任何担心，并交于我一封已经装好的书信，他对我说，若是在十一月初他还未回来，才允许我将这份信拆开。说实话，来自军人天生的那种直觉，我很不希望他去，但我也知道，老师决定的事情从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改变。而看出了我心中担忧的他，却想让我安心下来，他对我说，帝都的威丝曼大公是他唯一的朋友，威丝曼大公是绝对不会害死他的，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