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贵英骑着自行车一路哼着小曲来到办公室,却没见站长来上班,心想这个老滑头,又不知到哪里打麻将去了。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就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当她去卷铺盖的时候,却发现被子里有一封信,拿起来仔细一看,上面写着“卜贵英亲收”五个字。信封是乡政府印制的,下边没写一个字,封口也没粘。
她抽出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亲爱的贵英:
我爱你!今天我鼓足了12万分的勇气向你求爱,你要是不答应,我活着就没有任何意思了。今晚8点我来和你谈谈,你不要害怕。8点整,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天下最爱你的人——球
“球”。“球”是谁?
他是乡“人大”的一个办事员,姓史,名环球。
史环球今年三十多岁,曾当过两年兵,因为帮助某中学搞军训时行为不轨,被女生揭发,遂作退伍处理。
由于他是县城的居民,靠着县“人大”一个八竿子捣不着的亲戚,想方设法给他安在了这个贫穷乡的“人大”里。
此人相貌不佳,品行不好,文化不高,毛病不少。所以,他的真实姓名很少有人叫,一般人都喊他“史球(死囚)”,背后叫他“混子”或“死(史)混子”。
他属于“闲职干部”,除了开人大会议外,平时根本没有什么公务;但他却很忙——没日没夜地打麻将。当然,有时他也跟着人武部、派出所或者“计生办”的人狐假虎威地到处混饭吃、捞外块。
史环球最着急、最伤脑筋的就是婚姻问题。虽经狐朋狗友们多次捏合,但没有一次成功的,连带着孩子的小寡妇都不愿意跟他。现在,他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打起了卜贵英的主意。
卜贵英看完信,气得两眼冒火: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向我求爱?你,你早晚会成为“死囚”!
她想把信撕个粉碎,但撕了两下又停住了,然后把撕烂的信封和信纸都塞在皮箱里。收拾停当以后,她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纸,给站长写了张便条压在他的烟灰缸下,就推出车子锁了门。
到大院门口下了车子,卜贵英犹豫了:我住在这里合适吗?卜月娥她……
卜月娥非常热情地把卜贵英接到宿舍里,然后把铺盖卷打开铺在对面的铺上,又和柯兰菊抬进一张办公桌,拿进一把椅子。
她把向阳的窗户让给卜贵英,说你白天看书写字方便些。
卜贵英虽然比卜月娥大三岁,但辈份低,是侄女。
小时候,只要卜月娥到她家,她就说爷爷,你抱小姑吧,她小。
后来,她们都长大了,她还是事事让着卜月娥,总认为自己是大人,小姑是孩子。
使卜贵英迷惑不解的是:奶奶为啥不喜欢小姑到家里来呢?直到现在她也没解开这个不大的谜团。
农世通下班回来听柯兰菊说贵英搬过来了,就同她一起进去看看。
卜贵英“感谢农舅爷,感谢姨奶奶”,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
“这也是权宜之计。”农世通说,“等你爷爷奶奶的思想转变了,你再搬回家去住,这里的条件怎么着也不如家里方便。”
“这里好!这里比家里的条件不差,”卜贵英说,“我很满足了。”
农世通笑着说:“贵英,被爷爷打了一下还疼吗?”
卜贵英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疼了,不疼了。”
“这老头子火气还真大。”农世通看柯兰菊一眼,又转过脸来和蔼地说:
“贵英,你可不要记仇啊!你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据我所知,你从小到现在,除了这次之外,他们可连一指头都没打过你哟!这次是因为你触及了他的灵魂,他实在受不了了,才忍无可忍地打了你一下。
“贵英啊!你是新时代的女性,应该理解他,原谅他。
“从表面上看,是爷爷打了孙女一下,而实际上呢,实际上是传统的旧观念打了现代的新思想一下,你说对吗?”
卜贵英看农世通一眼说:“我爷爷要是有你这个觉悟和认识,我也不至于挨这一下。虽说我心里不计较,可我的皮肉真疼啊!”
农世通和柯兰菊都笑了起来。
他还风趣地说:“疼爱,疼爱,疼有中爱嘛!”
吃过晚饭,卜月娥端着半大盆热水进屋就说:“贵英,你先洗澡吧!如果水凉的话,暖瓶里有开水,你自己兑。”
“你先洗吧!”卜贵英说,“我怎么能让当姑的侍候我?再说,你还比我小。”
“那有啥?什么姑姑侄女的,以后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当老师呢!”卜月娥说,“先凑合几天,马上这里就装热水器了,有了那洗澡可方便了,冬天都能洗。”
卜贵英问装什么热水器?
卜月娥说:“听农伯讲买一台用电的,买两台太阳能的,到时候我们洗澡就不再用大盆了。”
“是买真空管太阳能热水器吗?那个东西很贵咧!”卜贵英说,“我们这个县城里还不一定有卖的吧。”
“不买那样的。”卜月娥看着她说,“农伯讲先安两台简易的试试,如果行,以后再买真空管的。”
说着她就准备出门。
卜月娥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季霞和柯兰菊又进来了。
她说:“我得去看炉子,上面还烧着水呢,你们去吧!”
卜贵英听见柯兰菊和季霞来了,起身拉开里屋的门,招呼两个姨奶奶进屋坐。
“贵英啊!你这丫头的嘴咋这么紧?挨打的事儿咋不跟我讲?”季霞说,“我也是粗心大意,没有仔细观察你。快,快脱下衣服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卜贵英犹豫了一下,才去把门插上,然后解下长裤。
季霞和柯兰菊一看:乖乖,一个明显的鞋印子,四周边沿还没完全消肿。
季霞说:“这老头子真狠,怎么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呢?明天见到他我非骂他一顿不可!”
柯兰菊也说:“这细皮嫩肉的孩子,打成这样也不心疼?真是个老顽固头。”
被两个姨奶奶这么一说,卜贵英心中的委屈情绪又把泪水赶了出来,但她还是理智地克制住自己,没有说出报怨爷爷的话来。
她想:农舅爷说得对,不是爷爷恨我这个孙女,而是他那陈腐的思想不能容忍我去做那种工作。
因此,她又反过来劝两个姨奶奶,说:“你们千万不要对爷爷提起这事儿,你们就装不知道。我爷爷太要面子了,假如你们说出这事儿,骂了他,他不是更恨我给他丢脸了吗?”
缓过气来的季霞说:“放心吧贵英,我只是说句气话,不会因为你这事儿去找他,更不会骂他。就他那个驴脾气,我要是当面指责他、揭他的伤疤,说不定我也得挨一下。”
柯兰菊开门到自己屋里拿来一个药水瓶,说是从家带来专治外伤的,既止疼又消炎,让卜贵英用温水将创处擦净,然后涂在上面,效果很好。
卜贵英说谢谢姨奶,就把药瓶和棉球接了过来。
卜月娥忙完工作进屋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两个女孩子住在一起,总有许多话要说,何况又是第一天晚上。她们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地聊着,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卜月娥虽然没去参加野外劳动,但家务活也够累的:几口人吃饭,她要每天做三顿;三个老个人的汗衣服,她要一件一件地帮着洗;几个人的洗澡水,她还要一壶一壶地烧、一盆一盆地端,虽说她年轻力壮,但毕竟是个苗苗条条的女孩子。她之所以一天到晚乐呵呵地忙着,主要是有一个心甘情愿的思想和称心如意的环境支撑着她;是这三位老人、特别是农世通对她的疼爱,使她忘记了劳累,忘记了心中一切不愉快的事情。
卜月娥困极了,还没来得及与卜贵英打招呼就睡着了。
卜贵英发觉卜月娥睡着了,就闭上眼睛,也想好好地睡一觉,但没有一点儿困意。她想想这,想想那,特别是想到史环球的那封信,更睡不着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拉亮桌子上的台灯,打开小皮箱,拿出被撕成四块的那封信,在桌子上一块一块地对好,然后找出保存许久的透明胶带,把信纸和信封都按原样粘好。
面对这封突如其来的“求爱信”,她既恼火又害怕,心想:你向我求爱?我对你只有厌恶,没有一丝一毫的爱,你求什么?
可她又想:“史球”是个什么人?是混混,是无赖!要是真被他缠上了还真麻烦。我怎么拒绝他?怎么摆脱他?如果他失去了理智,丧失了道德对我下手怎么办?拼!我能拼得过他吗?
卜贵英思来想去,最后拿定了主意:公开!
对!只有把这封信公开,把这件事情公开,我才有办法对付他。
怎么公开?向谁公开?
卜贵英反反复复地想了很长时间,又用“黄金思维圈”复检后才做出决定:明天把这件事情向农舅爷讲清楚——他肯定比我有经验。
这时,她的心情平静了一些,也似乎出现了困意,于是就熄灯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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