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 201 骨科医院

柯传民他们离开骨科医院不到半小时，医生来叫柯兰菊。

她跟着医生到了二楼那间屋里，院长就把农世通的治疗方案，一项一项地都告诉了她，并且让她在治疗方案上签字。

柯兰菊问了一些不太懂的问题，医生们又分别向她作了详细的说明，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在“家属签字”栏里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农世通的手术非常复杂，四肢和头部分别由五个主刀医师进行操作。首先从头盖骨缝合开始，然后是左右上肢、左右下肢的顺序，根据病人的情况陸续进行。

晚上7点20分，农世通被转移到手术室。7点50分，由院长主刀、缝合头盖骨的手术正式开始。

三个半小时之后，手术室的门开了，柯兰菊急不可奈地询问情况。

院长摘下口罩说：“第一项手术成功了。虽然病人还没有醒过来，但体征的各种指标都正常，你们不用担心。”

他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问：“你们有住处吗？”

“有。”柯兰菊说，“公司在医院对面的宾馆里为我俩包了一个套间。”

“那你俩休息去吧，不用在这里等着了。”院长说，“病人四肢的手术很复杂，如果顺利的话，也需要二十多个小时，你们在这里等着干什么呢？你也六十多岁了，老是这样等着身体是吃不消的。你要相信我们的技术，放心地休息去吧！”

柯兰菊点点头说：“好吧！我听你的安排，服从你们医院的管理；我相信你们有能力让病人站起来。”

然后，她就很从容的和刘小兰离开了医院。

那天晚上，刘小兰按照季霞的嘱咐，把卜月娥遗留下来的一个包和装在包里的3G、手机等东西，都拿出来如数交给了柯兰菊。然后，她还把3G的操作程序一项一项地教给她，直到她能独立开关音频、视频等各种功能为止。

正当柯兰菊听了3G中的录音、看了手机中的相片，伤心至极、眼泪流淌的时候，柯传民和季休武正在综合楼小会议室，招开公司班组长以上的骨干会议，针对“倒树事件”在职工中引起的思想波动，做了安慰心理、稳定情绪的工作。

柯传民说：

“大家不要太悲痛，眼泪是不能帮助农经理恢复健康的，更不能挽回卜月娥的生命。我现在告诉大家：农经理的伤情虽然不轻，但都在四肢上，不会殃及生命，更不会影响他对农友公司发展前途的思考和决策；

“请大家放心，在农经理疗伤期间，公司的发展策略不作丝毫变更，各种项目的实施计划全部照常进行，我会及时地、准确地向他汇报各项工作进展情况，尊重他的意见，听从他的指挥；

“董事会希望大家化悲痛为力量，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组织、领导好全体工人，用我们的实际行动和优异的成果，去帮助农经理尽快恢复健康。”

柯传民又说：“为了不妨碍农经理的治疗，不影响他的情绪和健康的恢复，医院规定：三个月之内，病人农世通不接受任何人探视；非去不可的人，也只有一张出入院门的卡，一次只能进三个人。对于医院里的这个规定，我们不但要理解，而且还要宣传，劝说、阻止要去平原市看望农经理的人们。”

最后，季休武又强调一下这条规定，然后通知与会者：明天上午8点半，在综合楼大会议室招开全体职工大会。

次日上午的职工大会结束之后，季霞领着一个来顶替刘小兰的女工，坐柯忠柳开的越野车来到平原市骨科医院，并把柯兰菊需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季霞说：“我们也研究了，以后来给你当助手的女工不固定，每星期换一次；她们来不仅给你当助手护理世通，而且还要负责对你的照顾。”

柯兰菊说：“我不要任何人照顾，我也不用她们动手护理世通，只要她们替换我不在世通身边的时候，看护一下他就行了。”

下午三点多钟，柯忠柳开着小车又来了。

柯兰菊心里有数：肯定是那两个孩子来到了。

她猜得不错，正是农家乐和农敏乐兄妹俩来到了，陪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季霞和柯兰桂。

农家乐两只眼睛有些肿胀，脸上留着泪痕；农敏乐不但泪流满面，而且还轻轻地抽泣。兄妹俩下了车就要去看爸爸。

柯兰菊说：“孩子，医生正为你爸爸做手术，现在是看不到他的。不过，你们放心，你爸爸没有生命危险，他的五脏六腑都没有伤着，虽然四肢骨折，但出血也不多，医生说他的各种生理指数都在正常范围内。”

“我们……能去看一眼吗？那怕是……隔着玻璃看一下也行。”农敏乐抽泣着说，“我们大老远的跑来……”

“孩子啊！你们的心情谁都能理解，但是……”柯兰菊说，“不仅你们想看他一眼，我也想看他一眼啊！但是……”

“手术室里是无菌空间，除了医生们，谁也不能进去。”季霞说，“这是为了对病人负责，你们应该理解。”

农家兄妹俩都是科学家，也懂得这方面的道理，所以，他们都微微点头，很听话地跟着柯兰菊进了宾馆。

柯兰菊去给他俩登记房间的时候，柯兰桂和季霞又反复地劝慰他俩。

季霞说：“这个骨科医院是目前华东地区最好的骨科医院，是县委田书记亲自选定和关照过的，无论是医疗技术还是医疗器械，都是全国一流的。”

“这个我们知道。”农家乐说，“听到爸爸受伤后，我们立即给在广州的小姨打了电话，她也说平原市骨科医院比较好。”

“你们兄妹俩一定要相信你大姑和你二姑的话。”季霞又说，“她俩和你爸爸虽然不是同父母生的，但比同父母的还要亲，尤其是你二姑，她对你爸爸的关怀和照顾，就是你们的亲妈还在，也不一定能赶上她。”

“我们相信大姑和二姑。”农敏乐说，“过去爸爸常给我们讲他当兵以前的事情，每次讲，都要夸大姑、二姑对他好。”

柯兰菊回来之后，把两把钥匙分别递给他兄妹俩说：“你们简单洗一洗就休息吧！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睡觉，不休息怎么行！你爸爸的情况就是这样了，你们再想也无用，好好的休息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去叫你们。”

兄妹俩接过钥匙，说了句感谢的话，就提起包出门了。

柯兰菊和姐姐说了会话，季霞又对那个女工嘱咐了几句之后，就和柳柳一起出门走了。

农世通的手术持续了28个半小时，直到7月12日凌晨1点多钟才结束。手术虽然很顺利，但病人还是昏迷不醒。两个值班的医生不停地观察着呼吸、血压、心率以及血液含氧量等数据的变化情况，做好了随时抢救的一切准备。

上午8点多钟，农家乐兄妹俩来到手术室门外，看见柯兰菊像泥菩萨似的坐在门外的条椅上守候爸爸，他们心中也有热流翻动。

农家乐说：“二姑，我和妹妹都只给了两天假，也不能在这里久等，我们就把爸爸托付给您老人家了。”

“没想到我爸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害，不仅四肢伤得很重，而且心灵中也会有伤痕的——因为他失去了年轻的爱妻，这对他的打击也是致命的。”农敏乐含着泪说，“我们虽然是他的亲生儿女，但条件约束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只有拜托二姑和大姑你们了。”

“你们放心吧！你爸爸身体上的伤有医生治疗，心灵上的伤由我来包治。”柯兰菊坚强地说，“你俩回去以后还要安心工作，不要老惦记着你爸，这里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告诉你们的。另外，你爸负伤的事情不要外传，最多也只能让你大姨知道，其他的亲朋好友，包括你爸的战友和同事们都不要告诉，因为来看望的人多了，对他养伤很不利。所以……”

又过了20多个小时，病人昏迷程度始终没有变化。院长招集了有关科室的几个专家，对农世通进行了一次全面会诊；神经科专家提出一个大胆的方案，经过反复推敲后，院长拍板通过。

采取这个超常的措施后，病人的体征指标发生了变化，终于在7月15日8点25分，农世通苏醒了。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转动眼球，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白帽子下面带着口罩的脑袋。他的口唇动了动，眼睛又慢慢地闭上了。

上午10点钟，柯兰菊终于被允许和病人见面，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

她完全按照医生的装束标准进了手术室，轻轻地走到农世通身边小声地呼唤：“世通，世通，我是兰菊呀！世通，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兰菊……”

大概两分钟之后，农世通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球转动着看了看，最后把目光盯在了柯兰菊的脸上，慢慢地，泪水漫过眼皮。

停了片刻，他艰难而小声地问：“月娥……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他这样问，虽然没出柯兰菊预想的范围，但如何确切地回答他，她没有想好。所以，她迟钝了一会儿。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农世通又重复地问了一遍。

怎么回答他呢？柯兰菊含糊其词地说：“她……也受伤了，在县城医院里。”

她虽然被迫无奈地回答了他的问话，但心中还有点不安，怕他再追问下去。谁知他没有追问，只闭上眼睛说：“是我害了她呀！她是为救我而为。”

柯兰菊立刻转变话题说：“家乐和敏乐都来过了。他兄妹俩现在都很忙，领导只给两天的假，不能在这里久等，所以……”

因为脑袋被固定住了，没有办法点头，他只好缓慢地说：“不能耽误工作。”

柯兰菊离开之后，他又昏睡了过去。

三天之后，农世通的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血压、心率、呼吸以及大小便都不存在问题了；他不但神志清醒、眼明耳聪，而且思维正常、情绪稳定，能够进行正常的语言交流了。

院长向柯兰菊宣布：病人农世通已经越过危险期，解除监护，转移到专门为他设置的特需病房里实施治疗。

农世通进入特需病房的当天下午，柯传民、季休武、季霞和柯兰桂都来了。他们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把卜月娥的实情告诉了他。

听到了这个噩耗之后，他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因为在柯兰菊几次含糊其词的回话中，他已经想到了这个不幸的结果。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他的内心深处却隐藏着无限的悲伤和痛苦啊!

柯兰菊说：“世通转到这个特需病房里，条件很好，也有我住的地方，所以，我就不需要助手了，宾馆里包的房间可以退掉，这样不但能少占用一个劳动力，而也能减少一些开支。”

“你一个人在这不行吧？”季霞说，“万一有个什么事情……”

“没问题。”柯兰菊截过话题说，“白天有一个护士在这里，夜里还有值班的医护人员，我可以24小时不离开这里。

“那，你俩一天三顿饭怎么办？”姐姐柯兰桂不放心地问。

柯兰菊说：“世通的三顿饭是医院里专门做的，每天按时送来;我的三顿饭可以按照人家的食谱自己选定，也按时送到病房里来。”

“有兰菊一个在这就可以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农世通说，“月娥的遗体也不要再存放殡仪馆了，费用太高。你们回去找她妈妈和哥嫂商量商量，尽快火化了吧！关于骨灰的存放问题，也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这样也好，迟早要办的事情，了结了对亲人们有利，不然的话老是纠着他们的心。”柯传民和季休武对视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下头说：“黄泥岗的地下水测试结束了，村主任介绍的情况属实，那里的地下水源不但丰富，而且离地面还不深，打井也方便。你看，是不是就按计划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修路之前要加一项重要的工作——彻底清查、处理两旁的老树。”农世通说，“它让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好了，其它的工作今天就不讲了，影响你休息。”柯传民看一眼季霞说，“你去通知那个女工，叫她收拾一下跟我们一起回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