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 165 劝教

季休云今年八十多岁了，虽然没有老伴儿，但大儿媳妇张运很会侍候公公，所以他身体还可以；虽说不能干活，但在村里走两圈还是没问题的。

他有两个儿子：季兆山和季兆岭。

大儿子季兆山只有一个儿子，叫季如林，小伙子还算守本份。

使老人家不顺心的就是二儿子季兆岭一家，尤其是季如森和季如意这两个孙子，让老头子伤透了脑筋。

虽然是分开家另开过，但毕竟是他的孙子呀！怎么能不挂心呢？

当他听说小孙子季如意犯了法，被警察抓起来了。

又听说若不是农世通出面，季如森也要被抓走，他的精神崩溃了，真的不想活了——“哪还有脸见左邻右舍？我都八十多岁了，还丢这个人弄啥！不如死了，一切都干净了。”

农世通和季霞一前一后迈进门坎的时候，看见季休武也在屋里坐着，就小声说：“武叔也在。”

季休武点点头，就把一条板凳递给他。

农世通在季休云的面前轻轻地坐下来以后，季休武拉一下不睁眼的季休云说：“云哥！世通来了，农世通看你来了！”

他喊了两遍，季休云才微微地睁开眼睛，又慢慢地抬起手。

农世通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俯下身子说：“云大叔，您老要想开点儿，不能这么做。”

然后，他就从过去说到现在，从现在说到今后；从季休云的为人说到村民们对他的好评，又从目前社会上很多青少年犯罪的实例，讲到对他们教育和挽救的种种道理。

他看见季休云流出了眼泪，又说：

“云大叔，我知道您最疼小孙子如意，所以很伤心；听说如意对您也是很孝顺的，有你健在也是他的一个盼头，如果你不在了，他更会心灰意冷，您说是不是？据我分析，如意不会是主犯，他是受了人家的欺骗。

“听警察说他们的主要罪行就是盗窃，没有人命债；像如意这样的小青年，法律不会判他死罪，最多也就是劳改几年。等他们定了罪以后，您老可以去探望如意，到那时候，如意肯定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您说这不是很好吗？

“云大叔啊！您不能往绝处想，如意还等着爷爷去看他、疼他、教育他……”

农世通的一番话算是说到季休云的心窝里去了，他多么希望孙子被关几年就能回来啊！如果自己活着还能见到如意，还能帮助、教育他重新做人，那自己确实不能死，要活着，要去看小孙子，还要等如意回来。

他想到这里，就取消了死的念头，便挣扎着想坐起来。

农世通看清了他的意图，就去拉他。

季休武也从后面托他的背，老爷子慢慢地坐了起来。

农世通看着季霞说：“你告诉她们做碗面汤。”

季霞应声出屋后，农世通顺手端起杯子说：“云叔，先喝口水，一会再吃点饭，等您身体养好了，我陪您一起去看如意。”

张运端进来一碗稀溜溜的面汤。

她说：“你看俺家的老爷子心眼多窄，一个小孩子蹲几年的牢怕啥，就是三十岁出来，结婚生子也不晚哪！你死了顶啥用，政府能因为你要死就不让他蹲了？农主任你说是不是。”

农世通对她点点头说：“你把碗给我，我来喂他。”

季休云顺顺当当地喝下一碗面汤，精神和气色都有好转，不但眼睛有光，而且也能说出成句的话了。

季休武招呼门外的人：“你们都进来吧！”

一家人和几个亲戚都进了屋。

季休云看看所有的人，然后有气无力地说：“你们，都放心吧！我，不死了。如森呢！过来，给你农伯，跪下磕头！你知道吗？要不是，要不是他出面保你，你，你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受罪呢！”

季如森倒是很听话，“扑通”一下跪倒在农世通面前。

农世通急忙把季如森拉起来，语重心长地说：

“如森，现在你都清楚了吧？当初你们兄弟俩如果听大人的话，如意哪会有今天。

“国家改革开放，是让人们发挥才能干事业，不是让你们胡作非为；政府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让有知识、有技术、有能力的人靠诚实劳动挣钱，不是允许偷、抢、扒、拿和坑、蒙、拐、骗搞不义之财。

“你看柯季村与你们兄弟俩大小差不多的青年男女有多少，不论是在家种地还是到外地打工，人家都能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工作，只有你弟兄俩落到这步田地。

“当然了，你回头较早，才没有落入法网。希望你要接受教训，在工程队好好干，向好人学习，做一个安分守法的好村民。只有这样，你爷爷和你父母才能放心；也只有你好好干，成为一个好青年，人家女孩子才愿意嫁给你嘛！”

季如森低着头，诚恳地说：“农伯，你看着吧！爷爷，你也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决不做孬种！”

农世通拍着季如森的肩膀又鼓励了他几句，然后对他们全家人安慰了一番，就和季休武、季霞一起走了。

路过季休武家门以后，他就和季霞顺着大路并肩往家走。

季霞说：“炳嘉来电话了，说明天教育局来几个人，要在小学校举行‘捐款仪式’，说分管教育的副县长也来。我真想不通他们是怎么想的，搞那形式干什么？有什么必要？”

“你错了，季霞。”农世通接过话茬说，“据说你们这笔钱是全县有史以来最大一笔个人捐赠教育事业的现金，县里的确应该宣扬一下。郝校长的主意是对的。我再劝你一次，应该把你的名字写上，你更应该到台上去露露脸，怕什么？老夫老妻的，这也是文玉刚的心愿嘛！”

季霞扭头看他一眼说：“你别劝了。我是坚决不干，除非把我杀了。让我去沾他那个‘光’？哼！我嫌晦气。那不是露脸，那是丢脸，连我儿子都回避，只派了个副局长来。世通，你也不要劝我，这件事儿要放在你身上，你也不会上去‘露’那个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