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风雷 第四十五回 石季奴寄情五言诗 司马虔计杀淮南王

孙秀到达金谷园旁，园内飘出悠扬的笛声：一会儿像溪水淙淙流淌，一会儿似大河汹涌奔流；一会儿像清风轻轻地拂着杨柳，一会儿似重槌急急地擂着战鼓；一会儿如泣如诉，一会儿似歌似舞……

孙秀勒住马，循着笛声望去：面临清清的河水，矗立着一座华丽的五层楼房，上面一层是一个宽阔的凉台。凉台上，石崇端坐胡床之上，怡然自得，一群女子侍候在身旁。石崇的前面，一群红衣女子环绕在一位绿衣女子的身后，如同众星捧月。那绿衣女子，横吹玉笛，迎着清风，飘飘欲仙。

孙秀正听得如醉如痴，看得心驰神往。笛声嘎然而止，绿衣女子忽然无影无踪。原来，石崇也看到了孙秀他们，让红衣女子簇拥着绿衣女子离开了凉台。

孙秀惆然离开，在附近找了一座酒楼坐了下来，可是，耳旁仍然萦绕着绿衣女子悠扬的笛声，眼前仍然浮现着绿衣女子飘飘欲仙的形象。

孙秀问那绿衣女子是谁，孙弼告诉他，那女子是石崇最宠爱的小妾，名字叫绿珠，歌女出身，是石崇在南方做官时所得。那座楼取名“绿珠楼”，是石崇专为绿珠修筑的。

孙秀决定先让石崇献出绿珠。他派孙弼去找石崇。

石崇还在那个凉台上，还是一群女子伺候在身旁。孙弼将要人的事告诉石崇，石崇走下凉台，不一会儿，带着几十个婢妾走了上来，对孙弼说：“从中挑吧！”孙弼看那些婢妾，都穿着轻薄透明的绿色丝衣，身上散发出兰麝的芳香，个个好像是绿珠，却又不是绿珠。

孙弼说：“君侯这些婢妾美丽倒是美丽，然而我本是受命来要绿珠，不知哪个是。”

石崇勃然大怒：“绿珠是我的爱妾，你们是得不到的！”

孙弼说：“君侯**通今，明察远近，希望三思。”

石崇说：“不需要三思了！”

孙弼走下凉台，想了想，又登上凉台，对石崇说：“中书令想得到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请君侯不要固执！”

石崇说：“石某珍惜的东西从来没有失去的！请转告中书令，请他死了这条心，别再打绿珠的主意！”

孙弼无奈，只好又一次灰溜溜地走下了凉台。

石崇望着孙弼渐渐远去的背影，不觉豪情满怀，提起笔来，写下一首诗：

南海好明珠，

金玉椟中藏。

岂可投粪土，

令我断肝肠？

他放下笔，吟诵了两遍，甚为自得。于是吩咐管家，骑上快马，速将外甥欧阳建请来。

“嗵——嗵——”承华门前，司马允的士兵在继续撞门。

司马伦又派出一批弓箭手。不一会儿，又听到了一连串的惨叫声。

“嗵——嗵——”撞门的声音在继续。

司马伦让士兵搬来一些长长短短的木料，斜着撑在门后。

站在门外屋顶上的淮南兵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司马允。司马允让士兵又搬来两根长木。

“嗵——嗵——嗵——嗵——”撞门的声音更急更响，门板发出“嘎、嘎”的炸裂声。

司马伦想了想，指挥士兵拆下一堵墙壁，将砖块石头往门后堆。

司马允得到这一情况，让中尉带着弓弩手们登上了屋顶。

“嗖”的一声，中尉将手中的弩箭向着司马伦射了出去。

站在司马伦身旁的主书司马眭祕发现了中尉射出的那支箭，连忙以身去挡，被那支箭射

了个透胸穿。

司马伦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此时，中尉所带的弓弩手正将弩箭一支接一枝地射向他和他的官属及士兵。他急忙躲到一棵大树的后面。

那些挨大树近的，有的像司马伦那样躲到树后，逃过了一劫；那些离大树远的，或动作稍微迟缓一点的，全倒在地上，惨叫着扭动着身子。

“嗵——嗵——嗵——嗵——”撞门声更加急骤，门板“嘎、嘎”的炸裂声更加清晰。

司马伦命令相府的弓弩手偷偷地登上屋顶，埋伏在屋脊后面；然后派出两个士兵向门后搬砖。

两个淮南弓弩手站起身来，瞄准了那两个士兵。相府的弓弩手偷偷地射出两箭，撩倒了那两个弓弩手。

司马伦命令士兵们一齐动手搬砖，不一会儿，就将门后堵得严严实实。

“嗵——嗵——嗵——嗵——”撞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已经是未时了，还是没有撞开的迹象。司马允很着急，突然想起了那天潘岳留下的一句话——“欧阳建是当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也曾听说过欧阳建收服郝散的故事，于是连忙派了一位谒者去请欧阳建。

谒者赶到欧阳建家里，很不凑巧，欧阳建到他舅舅石崇金谷园去了。谒者不敢耽搁，策马飞驰到金谷园。

欧阳建正在欣赏石崇的新作，听了谒者的请求，连忙告别舅舅，策马奔向洛阳。

孙秀看到孙弼，喝问为何没将绿珠带来，孙弼将石崇如何妄图鱼目混珠、如何出口不逊讲了一遍，气得孙秀横眉竖眼，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要孙弼带着随从去把绿珠抢过来。

孙弼连连摇手，说：“金谷园里楼房林立，房间无数，要是被石崇藏了起来，找也没法找，哪里去抢？”

孙秀：“把石崇抓起来！”

孙弼连连摇头，说：“金谷园里家丁众多，高手如林。石崇若狗急跳墙，一呼百应，我们这些人丢了小命算不了什么，中书令大人的面子可不能丢啊！”

孙秀：“难道就让他得意下去？”

孙弼：“当然不。”

孙秀：“又该怎样？”

孙弼：“以中书令的聪睿，给他一个罪名，颁下一道诏书，调出一队人马，将他抓到东市，到那时，别说让他送出一个绿珠，就是让他送出全部家产，他也感激不尽，还会说个不字？”

孙秀点了点头，走出酒楼，跳上马，带着孙弼等直奔洛阳。

东宫中的陈徽很着急，他已进行了多次进攻，仍然无法突破相府那边严密防守。他想改强攻为智取，但又想不出智取之计。

皇宫中的潘岳也很着急。

这是难得的搞掉司马伦和孙秀的机会。要是司马允不能取胜，他和他的家族面临的是灭顶之灾。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使司马允取得胜利。但是，他无一兵一卒，也没法走出宫门。他只能用智。想到用智，他不由地想到了张华用骓虞幡解司马玮之兵之事。但是，此时要是让人拿着解兵的骓虞幡前往，就会使司马允停止进攻，反而对司马允不利。有没有对司马允有利的呢？他想到了白虎幡。白虎威猛，主杀。白虎幡的作用是督战。此时要是让人拿着白虎幡来到承华门外，司马允的将士以为皇上支持他们，他们勇气倍增；司马伦的相府官属和士兵见了，以为司马伦成了皇上讨伐的对象，就会土崩瓦解，四散逃命。

拿白虎幡出宫督战，得有皇上的诏令。

想到诏令，他想到了陈徽的哥哥陈准。

陈准也正在为陈徽着急，担心司马允不能取得胜利。

潘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准觉得切实而可行。但是，他没有矫诏的勇气，于是求见司马衷，说两王兵刃相斗，已有多时，有伤宗室和睦，社稷安宁，应使他们放下兵仗，捐弃前嫌。

司马衷：“朕也这样想，但想不出办法。爱卿有办法吗？”

陈准：“陛下若诏令一人前往承华门挥舞白虎幡，则二王自动解兵。”

司马衷哪里记得什么驺虞幡、白虎幡的不同用途？于是大喜，让黄门卫伦取来白虎幡，令司马督护伏胤拿着白虎幡，带上四百皇宫骑兵，前往承华门前，使司马允和司马伦解兵罢斗。

卫伦的黄门之职，是司马伦担任相国后所授，对司马伦感恩戴德。他知道白虎幡的作用，让伏胤把白虎幡拿到承华门前，就等于让司马允取司马伦的性命，也等于让司马允取他的性命。他不能直接阻止伏胤将白虎幡拿到承华门前，但他必须想办法阻止伏胤将白虎幡拿到承华门前。他想到了司马伦的三儿子，这个被封为汝阴王的司马虔，已被授予侍中之职，正好在宫中，正好在门下省。他匆匆地赶到了门下省。

司马虔正在忙着收买死士，准备出宫救援司马伦。卫伦急急地把伏胤将带白虎幡和四百皇宫骑兵前往承华门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带上几个死士，来到皇宫骑兵营，换上皇宫骑兵的服装，骑上马，来到正在等待骑兵整队的伏胤面前，说要与司马督护借一步说话。

伏胤认出了他，跟着他来到一僻静之处，问道：“殿下有何见教？”

司马虔道：“孤欲与卿共富贵，愿卿勿拒！”

伏胤道：“承蒙殿下看重，下官感激不尽。有需下官效劳之处，殿下尽管吩咐。”

司马虔靠近伏胤，对着伏胤的耳朵如此这般了一番。伏胤把卷着的白虎幡交给了司马虔，司马虔把一张青纸交给了伏胤。

司马虔压低帽檐，跟在伏胤的后面，离开皇宫，朝着承华门走来。司马允远远望见，连忙摆好阵势，阻止伏胤接近承华门。

伏胤跳下马，对着一个士兵说：“请把我的话向后传给淮南王：皇上想帮助淮南王，让伏胤带来诏书。”

司马允听了士兵传来的话，将信将疑，为了免受欺骗，就打发司马晏前去探看究竟。

司马晏挤出军阵，要看诏书。伏胤拿出青纸，慢慢展开后，拿到司马晏面前，飞快地闪了一下，接着问：“看到了吗？”

司马晏的视力极差，但很爱面子，虽然什么也没看清，还是点了点头。

司马宴回到司马允那里，司马允问他看清了没有，他肯定地说：“看清了！”

司马允放心了，下令让开一条路。

伏胤和司马虔及几个死士沿着这条路来到司马允的车前，从怀中取出青纸，高叫道：“淮

南王听旨——”

司马允连忙走下马车，跪倒在地上。

司马虔举起刀来，猛地一劈，将司马允的头颅砍了下来。

淮南王府与吴王府的部属和士兵，有的大惊失色，有的拿起了武器。马上的死士和皇宫骑兵都举起了马刀。

伏胤展开青纸，厉声念道：“司马允反叛朝廷，公然攻打相府，罪在不赦！其他人等，有胆敢抗旨者，灭族！”

司马晏连忙解下佩剑，放到地上。两个王府的部属，纷纷解下了佩剑；两个王府的士兵，纷纷放下了刀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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