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风雷 第二十四 齐万年称帝扶风郡 周子隐致信百顷王

郭彰摘下解系的雍州刺史印绶之后，随即来到征西大将军府，交给司马肜一个密封的袋子，说：“皇后娘娘懿旨，里面装的是安定雍州的良策，大将军务必实行之。”

司马肜让辛冉拆开袋口，拿出一张纸来，纸上写着：“令欧阳建秘密将齐万年劫持到长安，虚委高官。”

司马肜让辛冉去召欧阳建，辛冉说：“不能召他来。”

司马肜问：“为什么？”

辛冉说：“果真让他这么去做，成功了，是欧阳建的功劳，殿下的面子往哪里放？况且，这也算不上真正的良策。”

司马肜问：“真正的良策是什么？”

辛冉：“派一骁勇之将，率一支精锐之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下齐万年之首，示众于遭齐万年蛊惑之郡县，布告于受殿下都督之凉、雍二州。诚如此，关中氐、羌谁不股栗？天下之士谁不传颂殿下的英明威武？”

司马肜被说得连连点头，接着问：“谁堪此任？”

辛冉：“吴忌。”

司马肜立即让辛冉召来吴忌，交给吴忌一千骑兵，并且给每人配上两匹马。

吴忌带着这一千骑兵风驰电掣，日夜兼行。这天深夜时分，包围了齐万年所在的部落，呐喊着冲进去，竟然没找到一个人。

原来，齐万年与各地氐羌之间建立了类似于驿站的秘密情报传递站。吴忌离开长安不到两个时辰，就被齐万年的传递站发现。他们一站接一站地传递，中间没有吃、喝、拉、撒的耽误，结果齐万年得到情报时，吴忌带着的一千骑兵还在二十里以外的地方。

齐万年当机立断，一方面让部落的人全部撤离到五里以外的地方，一方面通过秘密情报传递站，把这一情况通知给附近的部落。正当吴忌疑惑之际，四面八方呐喊声起，一支支氐、羌人马飞奔而来，将吴忌的一千人马围在垓心。一阵激烈的厮杀之后，吴忌和他的一千骑兵全部滚落马下，失去了呼吸。

接下来，齐万年将这些情况迅速传递到秦州、雍州各地。天水、略阳、扶风、始平、武都、阴平六郡的氐、羌们纷纷起兵，杀死郡县官吏，聚集扶风，请求齐万年称帝，建立氐、羌人自己的政权。齐万年心里美滋滋的，模仿司马衷，戴上皇冠，穿上龙袍。

消息传到洛阳，御史中丞周处怒火中烧。

周处，字子隐，义兴阳羡人，纠劾不避权贵，在朝中以正直出名。他以为这是司马伦陷害解系造成的结果，立即写出了一道弹劾司马伦的奏章，送到司马衷的御案上。

不料被贾南风及时发现，偷偷地取了出来。

周处办事极其认真，三天两头地催问对奏章的答复。并且说，要是朝廷再不惩处司马伦，他会再上弹劾司马伦的奏章。

司马伦知道，周处这人，言必信，行必果。司马伦清楚地记得，司马炎在世时，司马肜任命了一位中大夫。这位中大夫姓张名蕃。周处得知张蕃的本名是张雄，张雄自己曾与品行不端的何宴交往甚密，恣意奸淫；他的妻子曾为司马氏的对头曹爽教过歌伎，不符合晋朝宗室藩王的用人标准，于是一再弹劾，直至司马炎下诏削减了司马肜一个县。

司马伦为此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这天，孙秀来到司马伦的面前，满面笑容。

司马伦问他：“有什么喜事？”

孙秀：“齐万年率领氐、羌包围了泾阳。”

司马伦：“这也算是好事？齐万年一旦占领了泾阳，就把他的势力范围扩大到北地和冯翊两郡。周处听到这消息，更会恨不得食我的肉，寝我的皮，说不定今天又会上一道弹劾我的奏章。”

孙秀：“殿下何必长他人的威风！王爷若乘着这个机会动一下指头，周处不只现在不会上弹劾你的奏章，而且永远不会上你的奏章。”

司马伦对着自己的指头看了又看，摇了摇头：“孤有这样的能耐吗？”

孙秀加重了语气：“有，肯定有！”

司马伦把手指伸到孙秀面前：“在哪里？”

孙秀把嘴巴伸到司马伦的耳边。

司马伦听完孙秀的话，急急忙忙地赶到皇宫。

太极殿里，文臣武将，长长两行，竟然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原来，司马衷逼着他们拿出解救泾阳的良策，可惜，没一个人能寻思出这样的宝贝来。

司马伦来了，有人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来；有人连眼皮也没动一下：没人相信司马伦那颗安在臃肿的躯体上面的脑袋，会比自己的那一颗更灵光。

可是，这位谁都看不上的赵王竟然开口了，而且出语不凡。他说：“皇上勿忧，包围泾阳的氐、羌虽然人数众多，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派出忠烈果敢刚毅之将，挫败其锋，泾阳之围自会土崩瓦解。”

司马衷：“忠烈果敢刚毅之将哪里去寻？”

司马伦：“恭贺皇上，就在这朝堂之上。”

司马衷：“谁？”

司马伦指着周处：“非御史中丞莫属！”

司马衷：“叔祖如何知晓？”

司马伦：“御史中丞是吴国名将建威将军周鲂之子，体内流的是忠烈果敢刚毅之血；年青时，上山能杀死猛虎，下河能杀死蛟龙，这是他果敢刚毅的明证。”

司马衷拿不定主意，问大臣们：“众卿以为如何？”

那些被周处弹劾过和那些害怕将被周处弹劾的大臣们，巴不得周处离开洛阳，对司马伦所奏无不表示赞同。司马衷于是大声地说出两个字：“准奏！”

齐万年听到这一消息，目瞪口呆。周处文武全才，不仅有勇有谋，而且善得人心。他当新平太守时，廉洁公平，抚御有方，深得氐、羌拥戴。今番此来，若双管齐下，别说刚刚戴上的皇冠要被摘下，恐怕连长在脖子上的脑袋也要被砍下来。

齐万年召集氐、羌的首领商量应对之策，发现略阳清水氐首领杨茂搜没有来。

杨茂搜，本姓令狐，是杨飞龙的外甥。杨飞龙是杨千万的孙子。杨千万是杨驹的孙子。杨驹据有仇池这个地方。仇池，湖名，方圆百顷。仇池旁有平地二十多里。平地四周是悬崖绝壁，进出的道路是曲曲折折的羊肠盘道。杨千万在曹魏时被封为百顷王。杨飞龙时，杨家逐渐强盛，由仇池迁徙到略阳。司马炎任命杨飞龙为假征西将军。杨飞龙无子，以外甥为子，令狐茂搜因而变成了杨茂搜。齐万年称帝时，杨飞龙刚刚离别人世，由杨茂搜接替了他的职位。现时，杨茂搜所统领的部落有四千多家，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齐万年想，若不及时将杨茂搜拉到他的旗帜之下，到时候就会成为支持周处的力量。

齐万年派出使者，带着仇池王和镇西大将军的印绶前往略阳，催促杨茂搜出兵泾阳。

杨茂搜见到齐万年的使者非常高兴。只因当时天色已晚，商定第二天接受印绶，出兵泾阳。

天黑时，来了一队客商，说有一些稀罕宝货进献百顷王。

杨茂搜将他们招到客厅，问他们有什么稀罕宝货，为首的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杨茂搜的面前。杨茂搜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封周处的亲笔信。信中写道：

周处再拜顿首于百顷王殿下：

末将曾为新平太守，亲身体会到氐、羌之人的聪明、勤劳和纯朴。每每想起，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让末将椎心泣血的是，齐万年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竟将一大批这样的人诱向万劫不复之深渊。氐、羌虽然勇猛，但其数量，较之天下，毕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纵览古今，边远部落欲临于中土之上者，无一不以惨败而告终。殿下之先，英明睿智，高瞻远瞩，与中原同心，因而长享国祚。当今乱治之际，殿下若能继先王之明智，末将不才，愿在受命平定西乱之际，助殿下开启更加光明之未来。

第二天，齐万年的使者早早来到王府门前，等到日中，才看到一人从侧门出来，说百顷王让他转告使者，清水氐未有未建大功而受封赏的先例，请使者谅察百顷王暂且不受印绶的苦衷。使者说出兵助攻泾阳就是大功。那人说百顷王还让他转告使者，先王尸骨未寒，不敢一日离开略阳，以落下不孝的口实，造成群下离心。还说百顷王请使者转告齐万年，若能谅察暂且不能出兵的苦衷，三年之后，唯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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