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好人 二百四十一章 察言观色的两狐狸

在绿儿的帮助下，姚清言有惊无险的下了台。

众人过来凑热闹，自然不是为了看姚清言，是因为接下来有非常精彩的表演。

老爹出钱请了“音坊”的人过来，要知道“音坊”表演一次，花费够普通人家吃上半载的粮食。寻常人看不到，此时能有幸一睹，厚一次脸皮又有何妨？反倒是那些被气走的人，那才叫可惜。

一群莺莺燕燕带着香风走来，漫步于姚清言眼前。

为首穿着三彩舞衫的女子对着姚清言行了一礼。

“见过姚公子。”

为什么要向自己行礼？以她们的职业，只管上台表演便是。但人家既然已经行礼，姚清言也不能失了礼数。点头道；“接下来要辛苦你们了。”

“公子一曲“牵丝线”，道尽万物有灵。况且公子也是音坊中人，我们便是同门。否然，妾身也不会受邀而来。”

“多谢姑娘。”姚清言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看在你也在音坊的面子上，才接收邀请，不然来都不会来。

“另外，音主托我给你带话。问你新曲是否已有眉目？若有，即刻传唱，若无，好自为之。”

……

满满的威胁感。

姚清言苦笑道，“我明白了。谢姑娘带话。”

交代完事情，她们绕过姚清言，上台各自分配角色，不一会就开始了表演。

台上美妙的舞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但姚清言却没有心思欣赏，因为自己此行还另有目的。

坐在人群之中，受着众人奉承的中年人，正是乾安镇长――任家家主任为和。

任为和拥有一副大气凛然的脸，看上去十分正义。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姚清言保留了一个心眼。

“绿儿，你随意走走吧。我还有些事情。”

“少爷你这样我怎么可能扔下你呢？”绿儿回拒道。

“你现在终于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姚清言详做生气，“我自然有要事。”

“不！你说我不是可以自己选择吗？”绿儿反问。

然而姚清言并不想让绿儿学习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想让她参与进来，便折中道；“那这样，你于十米之处可以吧？我摸不清任家镇长的底细。我需要一个人试探一下。”

“那样……也行。”绿儿放开手道，“那我就站这等了。”

“嗯。”姚清言伸出双手，自己推着轮子往任为和的方向前进。

任镇长正看着台上的表演，轻歌曼舞之中，他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那是对未来的绸缪，也是为自己家族的负责。

“任镇长……”

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

“任镇长。”

确实有人叫自己。

任为和抬起头，往旁边看去。一副年轻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这位年轻人任镇长见过几次，第一次时，他正在青楼潇洒。第二次是姚家主举办家族比武。其他匆匆见过一面的事情就记不太得了。现在……应该的很意外的。

“姚贤侄啊。”任镇长浮起一丝礼仪性的笑容，“有什么事吗？”

“晚辈是来向任镇长道谢的，多谢任镇长的支持，晚辈才有幸能名列榜首。”姚清言虚与委蛇，客套回应。

“贤侄哪里话，钱是你父亲自己出的。我只是出个名义，况且你文章字字珠玑，发人深省，理应得到这份荣殊。无需客气。”

瞧人家说的话，又客气又舒服。姚清言轻笑一声，“家父常与任镇长往来，晚辈早有一同前往之意，但担心有失礼数，又多次取消了打算。今日恰逢其会。晚辈想借此机会问任镇长一个问题，不知任镇长能否不吝赐教？”

这么一段废话，最终的结局只是问一个问题。但任镇长听了舒服啊，当时就点头道，“但说无妨。”

“自古以来，兄弟相残、互相暗算的事屡见不鲜。人人常说血浓于水，为何还有这些事情发生呢？”

任镇长回答，“盖因利益所至。”

“镇长对此些人如何看法？”姚清言继续问。

“自然是厌恶之极，恨不得将其铲除，还天下一个安宁。”任镇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肃杀之意豁然而出，语气阴深，很显然是他的本意。

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对父亲的行为放纵不管呢？

姚清言看着腿上的毛毯，莫非他是想借此机会，趁机打击或者消灭姚家？

不，姚家毕竟是四大家族之一，论实力、繁荣度在乾安镇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真要动起手来，两败俱伤。除非其他家族也预谋一起争对，但这可能性实在小的可怜，几乎可以忽略。

所以这样一分析，第一个假设占时可以认做是错误的。

那还可能是因为什么吗？

姚清言突然想起昨天来的“客人”，沉咛片刻，假装不自觉说道，“昨天任镇长本家来了一些人，拉着我问与六皇子关系如何。”

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的表情，“镇长毕竟只是镇长，如想飞黄腾达，或许云中城更有出路。”

任为和不屑的勾起嘴角，回了一句，“镇长已经够了。”

原来如此，姚清言一瞬间明白了其中原委。

不只是姚家准备内斗，任家也不太平。

“镇长已经够了”这句话，无疑是在讽刺那些觊觎任为和位置的人。任为和既不支持，也不阻止，无疑只是怕自己家族内斗后实力大减，其他家族趁机落井下石。因此顺水推舟让姚家也内斗。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可笑父亲还以为任为和支持他。殊不知人家现在也是泥菩萨。

似乎感觉自己语气不对，任为和急忙改换表情，但也是同一时间，发现姚清言若有所思的脸。

“不好，这小子在套我话。”

“不好，老家伙知道我的意图了。”姚清言立马恢复平常人畜无害样子，“多谢任镇长的指点，晚辈受益匪浅。”

“客气了，自是当初纨绔公子，忽然变成狐狸，让人感叹啊。”任镇长间接讽刺道。

“狐狸不会咬人，也不会伤人。镇长何须介意。”姚清言伸出双手按在车轮上，别有深意道；“晚辈就不打扰任镇长看戏了。但有晚辈在，这戏可就少了几分意思。”

看着慢慢离开的姚清言，任镇长回味着方才的话，这姚清言究竟想干什么？戏没有意思了？难道他是想阻止姚家内斗？不？这是他爹的主意，也是其他姚家人的打算。

姚清言的父亲还不知道一件更可怕的事。任镇长早就暗中透露出消息，告知姚家主，姚老三要造反。

绿儿回到姚清言后面，双手按住车背，“少爷，好了吗？”

“好了，走吧。”姚清言道

“走？”绿儿问，“不看了吗？”

“不需要了。”姚清言将毛毯盖住自己的身体，“外面怪冷的。”

于是身为主角，姚清言却在人声鼎沸之中，渐渐离开了这里。

酒馆里也是喧闹一片，如今众人议论的话题，不过姚清言一人而已。当初姚清言风流之名“名扬四海”，是为笑谈。如今鲤鱼跃龙门，母鸡变凤凰……姚清言还是笑谈。

有一个无聊的人做了一个实验，把七个正常人送进神经病院，却让他们和平常一样生活。这样过了一周，所有医生依然认为他们是神经病。

这个实验可以证明许多道理。但最经典的道理是默认的事情，人是无法立刻改正的。

姚清言的纨绔形象已经根深蒂固，因此人们聊的话题从来不会是赞扬，满是对姚清言的挖苦和不满。

一个普通青衣的文人起身，极其亢奋道，“今日姚清言目中无人，公然讥讽我等。姚清言此人不能作为我等楷模，理应压制。”

“说的好！姚清言太过分了。居然说我们是俗子市民。什么书画受俗子品题，三生浩劫；鼎彝与市人赏鉴，千古异冤。他这是公然辱骂我们。这种人怎么可以作为榜样呢？”有人赞同道。

“妙句，精彩。”人群中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众人转眼看去，是一位穿着紫蓉大袍的青发男子，腰间挂着弯月般的玉坠，手中黑色玉石隐隐约约发出七彩的光，只见他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男子气势非凡，洒脱中带着严谨，眉宇间有几分王者之气。令人不敢与之对抗，不敢当场反驳。

“这里的酒太酸了，正好去他家喝上几杯。”男子无视众人的目光，扔下几枚金币，随着一阵风离开了酒馆。

“那人是谁？”众人十分疑惑。

“紫袍弯月佩，彩玉墨青发。莫非是南竹公子？南竹榕？”

“南竹榕？不会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看着桌子上那几枚金币，众人恍如梦境。

南竹榕……人称南竹公子，南文宫的现代宗主，一身实力深不可测，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不到三十的年龄。

姚家；

姚清言一人凝视着院子里的风景，其实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自己必须加快速度把证据收集完整，毕竟说好为六皇子谋划，自己总要回去的。

拉了一把毛毯，姚清言呼出一口热气。这天，再过几天就要霜降了吧？入冬战，可不好打。

院子突然跳下了一道紫影，姚清言突然被吓的整个人凉了一段，要不是现在双脚不能动，甚至可以原地蹦起来。

“你是何人？”

“过来找你喝酒的。”

那紫衣男子面带微笑，慢慢走向姚清言。

“不好！此人实力极强！”音圣发出警告，“姚小子小心了。”

“怎么小心？我又不能跑？你说的极强，是有多强？”姚清言露出一丝苦涩，来者不善？还是远来是客？

“他可以不用动手，凭一点意念就能杀了你。”

这么恐怖的吗？姚清言按住车轮，既然他这么厉害，自己就没必要叫人了。现在叫人不能叫，逃跑不能逃，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现实，选择面对吧。

“抱歉，阁下来得太过突然，家中并没有酒可招待。”

“无妨，寻常酒苦涩难饮，我自带了甘露好酒。”那人随手一摆，姚清言面前瞬间多了一张石桌。

只见他拿出一瓶精致的酒瓶，两座金樽，坐在自己面前道；“不妨尝尝。”。然后就不由分说的倒满。

姚清言沉默半响，便拿起酒樽，一口饮尽。

既然对方实力滔天，视自己如同蝼蚁。那自己还惧怕什么毒酒？待酒入肠胃，一股甘甜涌上，带着独特的酒香，回味无穷。

“好！”紫袍之人鼓掌，也拿起酒樽一口饮尽。

酒无毒，姚清言稍微缓和了一些，“好酒，如清泉之源。听言，好酒自来好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称我南竹即可。”

如果一般人听到了这姓氏，一定会大惊失色，虽然诸多烦礼。但姚清言是谁？浑然不知对方的大名赫赫。依旧平静回答道，“南竹常青，阁下大我多岁，便以南竹大哥称呼如何？”

“好。”南竹榕笑道。

这小子听得自己姓氏，竟如此平静，城府怕是很深。

对方的想法姚清言浑然不知，但并不妨碍自己套话的本领。

“不知南竹大哥，为何突然找姚某？”

南竹榕轻轻一笑，“一场文比，一纸谏言。君当有名扬天下之力。既有如此大名，我为何不来交个朋友？”

“南竹大哥难道没有听说过在下的恶名吗？”姚清言又来了一次自我嘲讽，“纨绔恶少，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为非作歹，这些留言怕比赞言更多罢？”

“我一看文章，文章有心，心如人。诗见骨，骨有风。”南竹榕又倒满了一杯酒，“另外，就是我亲眼所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世人皆被你的恶名蒙蔽了双眼，醉在谣言之中，再来一杯否？”

姚清言拿起酒杯，“南竹大哥太过想当然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单凭双眼，未必能看见事情的真相。不过南竹大哥如此夸奖，姚某当饮此爵。”

说完，又是一口饮尽。

“好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南竹笑道。

“更何况……”姚清言有些感叹，自己无辜受累，刚开始或许有些抱怨，现在也无所谓了。自己家庭美满、兄弟情深，外人的眼观于自己何干？想到这里，姚清言重新笑道

“更何况，食山中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姚某也醉，醉于什么却浑然不知。”

“如此看来，即便是我，也是醉人一个。”南竹榕一口干尽酒杯里的酒，“敢问姚兄弟可有报效皇家，入朝廷仕途之意？”

“无。”

“可有浪迹天涯，行走江湖之情？”

“亦无。”

“那姚兄弟，求什么呢？”

姚清言摇摇头没有说话。人虽然有目标，但他或许会放弃。要求的东西太多了，即便能概括，太过空洞反而难以回答。

说求“安心”也好，“自在”也罢。姚清言都不认为这样是自己的答案。安心是在焦头烂额之后的祈求，自在的人却又想别人约束。矛盾的存在，才能体会人的复杂。

但话说回来了，如果对方不是“南竹榕”这种高手，姚清言有可能会回答。

“求包养。”

见姚清言没有回话，南竹榕自我猜测起来。以姚清言的城府以及文采，追求必然不寻常与他人。所谓志向藏于心，而动于行。纸上千言无俱用，空谈理想为惘然。

南竹榕从戒指中拿出一本书，姚清言低眼看去，上面赫然写着“道德经”。

对方拿出这本书是什么意思？

南竹榕将手指按在书本上道，“道德经是李前辈的旷世经典，但李家存有私心，只流传了半部。然而，仅仅这天下皆知的半部，也让南某受益匪浅，想必姚兄弟也感同身受。”

道德经嘛，姚清言不仅读了，而且还背的滚瓜烂熟。

南竹榕继续道，“我拿出这本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听一听姚兄弟对其的高见。”

我还以为要干什么……姚清言无语。

“高见算不上，南竹大哥不嫌弃的话，权当闲暇空谈。”

对方似乎没有敌意，姚清言就将就与其聊天。

“道德经分两部，一部是现在流传的德经，另一部则是李家封藏的道经。”姚清言拿过对方的书，随意打开了一页。

“德经概要自身、君民之间，治人、治国、治物。阴阳相调，道通情理。与王道相反，道德经贵在治身。不以物滑和，不以欲乱情，独善其身，游刃有余于俗世，比如这句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姚清言一边讲解一边说自己的感想，南竹榕越听越是心惊，这小子对此书的理解，怕是比李家的人还要深刻。偶尔出现的话，更是颇有见地。这种人，为何会有那样的恶名呢？

待姚清言讲完，南竹榕惊叹的收起书本，“姚兄弟的讲解令人心悦诚服。当今能年轻一辈中，能与姚兄弟比较的，怕是屈指可数。”

“此话差异。”姚清言摇摇头，随口道；“休怨我不如人，不如我者常众；休夸我能胜人，胜如我者更多。”

“好！”南竹榕拍掌称好道，“出口成章，字字珠玑，玲珑如玉。姚兄弟前途无量。可惜我还有他事，否然定要在与姚小弟促膝长谈。”

“南竹大哥过奖了。”

南竹榕额首跳上院子的墙壁，站在屋檐的尖口道；“我们还会见面的，我很期待姚兄弟给我的下一个惊喜。”说完，南竹榕就像一阵没有影子的风，不见了。

惊喜？？姚清言不明所以，但对方走了就好。这一会说的自己口干舌燥，连口茶都没喝。

“少爷！外面有个人说要见您！”

南竹榕刚走，一位侍女就跑了进来。

“谁？”姚清言问。

“一个打铁匠师的徒弟。”

“嗯？！”姚清言眉头微抬，“知道是什么事么？”

“他非要亲自和您说。还讲这是天大的秘密。”

“那就让他进来吧。”姚清言思量了一翻，决定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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