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放开了她说道“我虽未学过琴,却也曾听过,琴音有散、泛、按之分,按音的吟猱余韵、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之绪,缥缈多变。姑娘之琴,当可谓尽得其中精髓也。”
“世间古琴技法何止万千,弄玉也不过是侥幸通晓其中一种技法而已,又岂能当得上精髓之称。”
女子回头将一双素手放在琴上,没有转头,也没有在意嬴政的贸然闯入,她抬眸,看着前方的湛蓝苍天。天空广袤,她却无奈被拘禁在这小小的笼子之中,又有谁能明白她的心呢?
“弄玉?这是姑娘的名字吗?曲在人不返,空余弄玉名。姑娘的名讳,倒也雅致。”
“名字,不过只是一个代号而已。雅致与否,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女子突然一声长叹,悠悠开口。
嬴政一愣,随即哑然一笑,道:“确实如此。”
名叫弄玉的女子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无边无际的天穹之上。
既然结局早已注定,那么,即便有人能够记住自己的名字,那也无法改变什么……
我的名字,不需要人记住。
既然注定会消逝,那么,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在他人的记忆中留下痕迹。
……
弄玉看着天空,白云来复散,清风卷珠帘,精致的容颜怅然不语,一对眼眸,从迷茫逐渐化为坚毅。
不是早就已经决定了吗?那么,又为何要迷茫?
嬴政似乎是感觉到了女子某种情感变化,虽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感觉敏锐的他还是察觉出了一些东西。
“姑娘似乎是有心事?”依旧是凭栏而倚,这样的动作能够尽可能的使自己舒服一些吧。
弄玉背对嬴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她的一双素手,轻轻的置在了古琴之上,却悬而未决,没有主动用手指去触碰琴弦,而她本人,则像是从未发现这一点异样,素手拨弄,娓娓弹来。
“嗯?”
嬴政从一侧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女子究竟想做些什么。三两下功夫后,他又似乎懂了。
耳畔,没有琴音回荡,也没有先前琴音响起那种红尘滚滚扑面而来的感觉。可琴音,又似无处不在,悠悠响起,只不过,它不是通过声音,通过耳朵传入脑海的。仿佛、仿佛这琴音,是从心底生出的一般。
明明耳旁也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但苏牧就像是听到了一般,一段壮丽,铿锵的故事在他的心底缓缓道来。
琴音铮铮,并不急促纷繁,反而镇静从容。
如历尽俯仰千劫之后终归平和,平和中又酝酿着下一场沧桑剧变。
写声抒情的孤独灵魂,坐于天地中央,等待。
它等待着发出它今生今世最耀眼的光芒。
以自己的全部生命为薪,一分一分一寸一寸点燃,连同所有的欢乐趣、离别苦。
它端坐在渐渐升起的火焰中,凝睇世间。
弄玉低眉弹拨,蝶翼般的长睫下垂,没有睁眼。
嬴政在仔细聆听了半晌后,仿佛受到了她的感染,也不禁闭上眼眸,恍恍惚惚之中,他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一片火海,火海之中,一只华贵的,亘古长存的不死之鸟高傲的仰着头颅,俯瞻在红尘三千界,四周火海汹汹,焚烧着它的躯体,它却不管不顾,任千锤百炼,烈火焚身,也是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最后,熊熊的烈焰将一切烧尽,焚烧了这充满苦难的旧世界,同样焚烧殆尽的还有那一只美丽的百鸟之王。
地上,灰烬残留。
悲声,响彻天地之间。
一曲悲歌呛然落幕,嬴政只感觉到无尽的悲声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的内心萦绕徘徊而来。
下一霎。
就在他以为琴音将尽之时,曲调又是蓦然一转,变得铿锵激昂了起来,火光散去,举世皆寂,黑暗降临人间,直到太阳升起。
伴随着第一缕太阳的光辉生出,原本被火光焚烧殆尽所残留的灰烬之中,宛若破壳重生,草木冲破大地一般。
一声清脆的啼叫响彻天地之间。
不知何时,一只新生的凤凰已然自灰烬间重生。新生的凤凰还很稚嫩,但凤凰毕竟是凤凰,只要能给它以时间,它终将展翅负云天,轻鸣天下惊。
曲终、人未散——
又一次将素手从古琴上拿下,当然,也不能说拿下,实际上,自始至终,她的一对纤纤玉指就没有落在琴弦之上。
嬴政好不容易才从那古怪的意境中挣脱开来,看着女子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这首曲子是?”
“你果然能够听到吗?”女子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道。
或许是碰到了一个能听到自己这首曲子的人,或许是在那件事前能够碰到一名知音,她的心情莫名的好了很多,默默的将古琴收好,她那清冷的声音徐徐传出:“这首曲子,叫作心弦。”
“心弦?”嬴政一愣,随即抚掌道:“以心为弦,奏响天籁,心弦之名倒也名不虚传。”
弄玉垂首,眸光闪烁,没有说话。
嬴政也不再追问,他只当是女子性格恬静,不善与人交流。不过,能在养伤之时,听到这样的曲子,见到这样的玉人,倒也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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