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之齐鲁柳长青 第九章 清欢（九）知己（求收藏）

知己

子曰：君子之交淡若水。常不解其意，今方得其所旨。

余识阿哈，以其妹式薇故也。初不知阿哈为兄，但见扭捏亲昵，心实不悦，故摔门而去。及悟而得返，其人已去，盖初识之缘悭若此。然高山流水，良有以也！后至其司处，其妹言余之善文，未料阿哈欣然相语。吾二人皆属意文史，尤倾太史公之《史记》。遂就此书相谈，话颇投契，里外纵横，意兴处不顾人言，但恨相识之晚。出而盛情相邀，余亦不忍别离，遂寻一坊肆，于月下清风里，斗酒数升。酒间互诉往来趣故，三巡意多阑珊，唯吾二人数论文艺，意思盎然，席终亦未尽兴。吾量不可谓大，然彼时情思豁达，大饮数十杯且无醉色，终至酩酊方回。阿哈神色自若，尚能相送，概其真蒙古人也！后三日，相逢于马场，又得席地欢言。其间，略知其为人。

阿哈吉尔格勒者，蒙古族，锡盟人也。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性好书，尤甚古籍。尝言余之文白注释版《资治通鉴》乃通识书也，此余之所不及。其为人也，坦荡直爽，一心口，不二怨，常面诘人短处以为乐，言过辄忘。部室议会，亦直言所思，不避讳，故不识内情以致累及己身。多言世之不平，所遇陋态，强颜以对，不奴事之。尝言其面试事以相戏，盖初试不遂，其尚不为意，俄而其家三言某处，面官顿返而邀之，嬉言笑语恍若家人，如是后景不可胜数。

余性乐山水，然言无可语之人，人无可近之心，且困于所学，时多参差，是故余不见阿哈也久矣，虽有语信往来之便，亦未互通一言。纵相语之日少，亦未觉与其生疏，且知阿哈定同吾情。如此，忽识圣人之意。

人生贵得一知己，得以互剖心机，此诚快意事，岂趋利者之所能识！余虽好文，然身陷殊途，索然终路，行间无可论成者。寂日愈长，愈感身心俱疲，无以为继。居则碌碌终日，与众人无异；闲则空神而思，与世绝而独立。念及初识阿哈其亢奋之景，此非感同身受者无以为之。料其志趣，殆与余同。偌大世处，倘无可与互语之人，此生休矣哉！休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