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之齐鲁柳长青 第七章 斗酒（四）

电影到了跌宕处，九妹她们都看入了迷，只有阿哈和不归在聊着天。阿哈给不归聊了好多他刚来这上班时的情景，由于没有几人聊得来，所以自己每天在宿舍里大声读着《史记》，宿舍的哥们儿都说他疯了。说到《史记》，不归的话就多了：“《史记》我也读了好多遍，里面精彩的地方数不胜数，只是每当我读到田横死后，他的五百宾客，闻田横死，亦皆自杀，就太震惊了！这可是五百鲜活的生命啊，为了信念而就死，那时人民的精神气节，不是现在可以想象的。”“读史你会发现，天朝古人的精气是有明显变化的，春秋战国是尚武精神和侠义精神的世界，侠客遍地，武士heng行，一言不合就拔剑相斗，轻生重义、生死相许；这是侠，而儒呢，也是合则留，不合则去，是具有独立的人格的。你再看明清，清朝的知识分子就是一群奴才，哪有什么气节！”“崖山之后，已无中华嘛！”“但明朝还是相对好点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士子更是以圣人的衣钵自居，也还出了很多大家。”“其中我最喜欢的还是王阳明，他的心学很好。”“日本不就自称得了他‘知行合一’的真谛嘛，说什么一生低首拜阳明。”两人越聊越开心，最后连电影放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看完电影，阿哈死活拉着不归要去吃烧烤，不归推辞道：“今天我们三都吃撑了，改天去学校我请你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大胡子，你就去吧，我们蒙古人就是这样，若是觉得你好，就掏心窝子的对你，若是觉得你不好，你就是上赶子也不答应，你要是再推脱就不豪爽了。”

阿哈带着众人往前走了一段，穿过路口就是一个小区，小区里有不少的烧烤摊，天气虽然凉了，但吃烧烤的也不少。“来，木齐尔，你带着这位美女去点东西吧，随便点，哥请客！”式薇听了，拉着九妹就跑向柜台，不归想到式薇那一股要东西不要命的劲就蹙起了眉头。老板先送过来一盘毛豆和花生，阿哈要了两大杯1.5升的扎啤，不一时就送了过来，还送来两个300毫升的小杯子，两人斟满酒，阿哈说了句“干了”，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不归见此不由分说也透了。“行啊，小xiongdi。”阿哈接着又倒满了酒，在桌子上转着酒杯，挑衅地望着不归。“阿哈，我敬你一杯！”不归也是豁出去了，“干！”两人昂首又干了一杯。不归倒满酒说道：“阿哈，我们那里有个说法，叫无三不成礼，怎么着，再走一个？”“这能满足你。”两人毫不分说又干了。“不归啊，我们蒙古人还有个四平八稳一说。”“哥，哥，咱慢慢来吧！”不归看到阿哈倒酒又要喝，慌忙阻止道。

“你两这是干什么，这才多一会儿就喝了这么多！”式薇和九妹一回来，看到两人菜都没上就喝了快一杯扎啤了，有点不可思议。“你可说，一时没看住就这样了。”其其格也是无可奈何道。“高兴嘛！”阿哈呵呵笑道。“八弟，你不要逞强，平时没怎么喝过酒的，别丢人啊！”九妹也提醒道。“没事，大不了就是醉呗，我还不知道什么是醉呢！”“哎呦，这话听着提气，来，再来一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醉是一种文化，是一种精神的游离状态，我是不知道这个醉，不是喝多的那个醉，当然了喝多的这个醉，我也想体会下，但另一个醉才是真正醉到境界了呢！”不归说着说着自己都绕糊涂了，另外几人听了更是捧腹不止。“行了行了，不就是醉嘛，你不喝怎么会醉呢！”阿哈端起酒又招呼上了，不归嘀咕了一下，刚有了点头绪，不觉间又干了一杯。“我想明白了，刚才我那话的意思是，有一种醉是‘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清而自浊，醒而自醉，”不归拍手道，“对，就是这个醉。”式薇听着，想到之前吃饭时两人的联诗，激动的说道：“哥，今天我写了首诗，你给看看呗！”想了想便吟道：“古今谁可论醉，一坛一壶一杯？只属一时心慰，岂得真人所谓。莫道风雨是累，此酒天下为最。且枕斜阳西坠，笑饮其中滋味。怎么样？”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吧！”“前面是我写的，后面是大胡子写的。”式薇接着又把不归说的东坡的那一套托词讲了一遍。“听这大概故事，应该是苏轼的《书渊明饮酒诗后》，不过这‘醉中味与数君无异’的这个‘味’可不是这个解法。”阿哈望向不归，“对吧，不归？”“还是阿哈是行家，我当时是蒙小叶子的。”不归看着式薇不好意思道，“这个‘味’是惮于酒后吐真言，不敢放情饮酒的意思。”“行啊，大胡子，敢骗我，你得罚一杯。”不归在第一次和式薇聚餐时就领教过她的脾气，也罢，大杯里正好倒尽，冲着式薇说道：“小叶子，你别让我发现你有骗我的时候。”说完就想透了，九妹忙伸手示意不要，并且说道：“你别信薇薇的，她逗你的。”“木齐尔，你学问不如人家，也不能这样啊！”阿哈笑道，“这样吧，不归，我替我妹陪你这杯。”说着两人把仅剩的这杯又喝了，这时fu务员才端着烤串上来，阿哈接过盘子说道：“哥们儿，再来两杯！不是，再来三杯，给这三位美女也拿个杯子”fu务员望着他两一脸惊讶，见过酒量大的，可没见过喝的这么快的！

不归今天倒是感觉很在状态，喝了这么多折算下来也得有三瓶了，可到现在除了有点小晕，意识倒也还在，思绪更是难得的灵转，不禁说道：“人们都说，来到草原，不会喝的也能喝半斤，喝半斤的能喝一斤，果然是这样，我来对了。”“这也分人的，若是没有这个意趣，心里没这个念想，草原也是不会认的。”阿哈说道，“不过我觉得，你的酒量应该是天生的，只是之前没有释放过。心里若是装着整个江湖，这点浊醪又算什么！”“哥啊，你可说我心里去了。”九妹看到两人都开始称兄道弟了，忙望向其其格，示意她不要再让他两喝了，其其格耸了耸肩道：“他们也难得尽兴一次，就让他们去吧！”其其格想到吉尔格勒平时寂mo的样子，今天能找到知音，也ting为他高兴的，“来，咱们也喝一杯吧！”三人倒满酒，随意喝了点，倒是式薇两个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又在想着整不归的招术。

“哥啊，看来你也是喜欢东坡啊！只有喜欢东坡的，才会留意他的这些生活趣理的。”“是啊，李江苏海，世上几百年才能出个如此人物啊！”阿哈怅然道，“对于东坡，你还喜欢他哪些生活上的故事呢？”“这就太多了，拿琢磨吃的来说吧，‘洗净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食，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贫贱中却透露着悠然自得的情趣。”“我更喜欢他吃羊骨的方法，‘惠州市井寥落，然犹日杀一羊，不敢与仕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骨间亦有微肉，熟者热漉出，不乘热出，则抱水不干。渍酒中，占薄盐炙微焦食之。终日抉剔，得铢两于肯綮之间，意甚喜之。如食蟹螯，率数日辄一食，甚觉有补。’你说，这要不是有大智慧的，能有这种心境？”

两人是越聊越开心，不知不觉第二大杯又喝了一半。阿哈起身找厕所去了，不归借此机会，悄悄走到柜台压了两百，嘱咐老板一会儿多退少补，才坐了回去。这时式薇走了过来，在阿哈的位子上坐下，煞有介事的说道：“大胡子，你知道我们蒙古人席上要是不待见某人怎么办吗？”“怎么办？”“若你不是蒙古人，我们就一直用蒙语说话，让你搭不上话，时间久了，你自己就没趣了。”“噢，这样啊！”“不过也不是不能破，你要是能用蒙语回应他们，无论他们说啥，你就一直说‘窝合’就是‘好’，那么慢慢慢慢就搭理你了。”“小叶子，你真好！”“谁让咱们是朋友嘛！我哥来了，记得啊！”式薇回到座位后，便用蒙语和其其格说起话来，说的还ting高兴的，阿哈听了会儿也跟着聊起来。不归想到刚才式薇交代的话，便望着阿哈说了句“窝合”。阿哈楞了下，忙倒了酒和不归碰了杯。不归一看果然是好使，心里偷着高兴着。不归是只要学了句蒙语就好显摆，虽然会的不多吧，可只要能用上，便总找机会拽上几句。结果两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归是时不时的说句“窝合”，阿哈也是每次不归说完就来喝酒，估计也是看到不归能用蒙语和他搭话，心里高兴吧，不过这酒可是没少喝，第三大杯都快见底了，最后反正不归是喝的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