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 第四章：枯骨荒原

世间谁懂女儿心，叹惜红颜薄命。英雄虽死志犹在，徒劳无力回天。

话说僧道二人与王玄过了扁拐山，一路西行，晓行夜宿，风餐露宿。这一日，来到一处所在，此处名唤安阳国，国土甚广，人口众多。

天气虽已是春初，却仍然天冷风寒。青石官道上王玄与和尚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寂寞，两旁仍是枯枝荒草。三人正行走间，忽闻马蹄声响，前方转角处迎面走出一队军兵，三人侧身让在路旁，后面又传来啼哭啜泣声音，王玄看过去，原来是被军兵押着的一群妇人。众妇人饥渴劳累，要休息吃喝，不肯继续随军前行，众军兵却大声呵斥，只管催促。

王玄见状不由上前探询，军兵中一名头领模样的人，朝空中抽了一鞭，喝道：“哪里来的闲人，莫要多管闲事！”。和尚笑呵呵单掌对那名军官施礼道：“失礼失礼，得罪得罪”，随手拉着王玄退回路旁，目送众军兵妇人经过。

王玄疑惑道：“大师父，这事我们不问不管？”。

大和尚道：“自然要问，管也要管，但要先明白因果原由，玄儿啊，我们修真之人，有时是要使些特殊手段的，去看看你二师父手中之物。”

王玄闻言朝道士手中望去，只见道士摊开的右手上，一张小人形状的符纸躺在手心中，王玄新奇不已，低头看去，却忽见小人站起身来，说起话来。仔细一听，却是几人交谈的声音，正是已经远去的几名军兵在说话。王玄三人远远跟在众军兵后面，听着符人口中话语，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原来是当朝军队攻破前朝皇城，掳掠了前朝后妃，正要押回本朝皇城。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大和尚决定，既然遇上此事，就要管上一管。

当天至夜，众军兵安营扎寨，将众妇人看管好，正要休息，却忽闻鬼哭之声，俄而又见几名白衣鬼魂飘忽来去。众人惊惧，不能入睡，为首军官胆大，挥剑斩之，却不能伤。斩了几剑，自己却忽然倒地不醒。众军兵更增惊惧，不知所措。正慌乱间，忽然一道佛光闪过，将那作怪的鬼怪吓得四散逃离，一道丈许金身凭空显现。众军兵见了齐齐下拜，口称神仙。只听那金身开口道：“我佛慈悲，普救世人，尔等不分善恶，枉害无辜，神鬼难容，今日有我，虽可保一时平安，他日厉鬼再至，尔等性命堪忧”说罢叹息一声，闭目不语。

众军兵低头私语，忽有一人大声道：“神仙爷爷，您说的可是绑送前朝后妃之事，若是为此，可怜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万望神仙爷爷慈悲搭救。”

那金身闻言睁开双眼，射出两道金光，开口道：“善哉，善哉，汝等今后可多行善事，自然消除罪业。我佛在上，当可保汝等免遭鬼怪之灾。”

众军兵齐声答应道：“愿听佛爷爷吩咐。”随后，有那机灵之人，早已替众妇人解开绳索，然后众军兵抬着昏倒不醒的军官，又朝空中金身拜道：“佛爷爷，我等今日无意中得罪鬼神，万望恕罪，此去必解甲归田，隐姓埋名，多做善事，一生供奉佛尊，盼佛爷爷保佑我等平安无恙。”

那金身开口只说：“善哉，善哉。”众军兵见状也不再多说，列好队伍，整齐离去。

原来这正是僧道二人作怪，先是道士以符箓弄虚扮鬼吓人，又将大胆的将军以法术放倒。随后和尚幻化金身显像，道士从旁帮衬，将众军兵糊弄离去，救下众妇人。

众妇人虽得自由，却惶然不知所措，一齐拜倒在地，等佛爷爷吩咐。不料金身忽然消失，当下走出一人，乌发巾冠，目如朗星，面容甚是英俊，全身青兰长袍，背后斜插长剑，飘然出尘，正是修行多日的王玄。众妇人不明缘由，又朝王玄拜倒，等候吩咐。王玄虚扶搀起众妇人，眼望僧道二人，二人同时点头。王玄于是问道：“你们可有安身之处？”众妇人纷纷摇头。王玄又问：“我带你们去一处隐秘所在，可保衣食无忧，你们是否愿意？”众妇人齐齐点头称是。

原来离此处不远，有一座钟乳山，山脚下一处山洞，洞内深处别有洞天，内里有一条清泉流过，孕育各种奇花异果，皆可食用。王玄便将众妇人带到那里安置，众妇人口中称谢，心中却仍是惶恐。王玄却不愿多做耽搁，辞别众妇人，随同僧道二人继续西行。三人一路默然不语，不知所为是对是错。然而三人却未料到，不久后，那处却有了一个女儿山，出了一个女儿洞，人称女儿村，名传四方。再后来当朝皇帝军马临至，将众女子请回宫中，供养起来，到头来仍是落得如此结果，却是令王玄三人始料未及了。

王玄三人继续西行，和尚与王玄说一会儿修行之事，又说一会儿神仙间的奇闻轶事。而此时王玄修为大增，单论道行，早已不在僧道二人之下。一日间，王玄忽感下腹气息回旋流动，当即将自身异状告知僧道二人，二人大感惊异，立刻吩咐王玄按修炼心法运转体内真气，二人在身边护佑。王玄盘膝而坐，将腹中真气按心法回旋运动，最后竟变为像一块小小硬玉般之物，那硬玉般之物以猛烈速度冲入尾骶骨，再沿路进入督脉、泥丸。这时，王玄只感觉真气的流动恰似一股水流，而硬玉般之物就象珍珠一般滚动着经由泥丸，冲往任脉，再回到丹田。

至此，王玄只觉身轻体健，与往日大不相同，僧道二人得知王玄体内变化后，惊得目瞪口呆，转瞬又是欣喜不已。齐声道：“造化，造化，果然是好徒儿”。又护着王玄呆了许久，让王玄将《地煞经》中前面的法术一一学会掌握，直到王玄再也不能更进一步，方才继续上路。和尚不由感叹天道不公，二人数十年努力，却不如王玄一朝悟道。王玄只好出声安慰，和尚却哈哈大笑，对王玄道：“莫忘了师父就好。”王玄连声答应不会忘恩。

于是三人继续西行，失落情绪渐去，心情渐佳，又谈笑起来，期间道士竟也偶尔插言，一改往日严肃模样。

一日至晚，三人正休息间，忽听人声嘈杂，却见是一群大汉举着火把，追着一人而来。和尚起身大声道：“什么人在此喧哗？！”。众人纷纷止步，将前面逃跑之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人对和尚抱拳道：“高僧，这厢有礼了，在下乃是秦家庄护卫许虎”说着一指中间那人道：“这人也是我家中护卫，今日竟然做出偷看小姐沐浴的无耻下流之事，我等奉家主之命，擒拿此人！”。大和尚闻言眉头一皱，看向中间那人，还未说话。却忽听王玄喊道：“四弟？！怎么是你？！”说着走近中间那人，仔细打量起来。中间那人看清王玄容貌，忽然跪倒，放声哭道：“大哥！”。原来中间那人竟是打死三皇子后离家逃走的王越。

王玄扶起王越，追问事情缘由。秦家众人见状纷纷抽出兵器，将几人围住，僧道二人不以为意。只听王越道：“大哥，弟弟我冤枉，是那许虎让我去找小姐，说是有事吩咐，我怎知那小姐正在沐浴，被家中护院撞到，却被他们诬赖！”。许虎大声喝道：“王越！你莫要胡言乱语，颠倒是非。还不束手就擒，到老爷面前辨明是非才是正理！”说着招呼众人就要上前拿人，大和尚大袖一挥，众护卫倒了一片，秦家众人知道是遇上了高人，互相看去，无人再敢上前。许虎脸色铁青，大声责问。王玄回头道：“此事我会查明，必要讨还一个公道！”说罢对道士道：“二师父，借徒儿一张真言符”。道士随手拿出一张符箓，王玄恭敬接过，朝许虎额头一贴，许虎想要闪避却避无可避，被贴在额头。王玄喝道：“说实话！”许虎目光一闪，随即陷入迷糊状态，口吐实言，原来事情起因是秦家老爷打算替小姐招婿，许虎有意入赘，而秦家小姐却钟意王越，许虎怀恨在心，遂设此计陷害王越。

秦家众人听得明白，纷纷说道：“平日里就觉王越兄弟为人正直，怎么也不会做出此等下流之事，原来都是被许虎蒙骗了”。王玄便将许虎绑了，要秦家众人带回去复命。王越却不再跟着回去。众人也不勉强，告辞离去。

王越拉着王玄的手，问起家中情况，王玄将家族遭遇讲说清楚。又问王越怎么到了此处，王越缓缓讲述，原来王越一路西逃至此，因武艺出众，被秦家收为护院，直到今日。二人又聊了些闲事，王越得知王玄修行之事后，便想要和王玄同行，僧道二人查探一番，发现王越身骨只适合练武，却无法修行，不便一同西行，王玄便吩咐王越回家照顾家族，次日一早，道士送了王越一把符箓，并告知使用方法。王越又向王玄拜了一拜，又拜别僧道二人，方才起身离去。

不提王越如何回家，单说王玄继续与僧道二人西行。只见四周景色，已是春意萌发，万物复苏。然而道路上，却是各色行人来去匆匆，过于频繁起来，王玄拉住一个打听清楚，原来是西方出现枯骨鬼怪作乱，国家调集军队前去镇压，又广招奇人异士协助。僧道二人听的分明，问清方向，几人本就是为降妖除魔而去，便与王玄一同前往助阵。

三人脚程很快，不久便赶到枯骨鬼怪作乱之地，与军中将领见过后，立即赶到前线，却被眼前景象惊呆，只见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春意半点也无，累累白骨森然而立，缓缓向前驱动，冲击着大军防线。枯骨群中一人手执佛尘，四处乱扫，周围白骨成片倒地。王玄看清那人容貌，竟是替王家捉鬼拿妖的道士于化元。

王玄仗剑闯入枯骨大军之中，僧道二人护持左右，到了于化元近前，王玄打稽首大声喊道：“于道长，不想您也在此处，晚辈王玄有礼了！”

于化元看清来人，吃惊道：“王公子！”待看清王玄修为，又高声道：“没想到公子竟然也已修真，当日老道竟看走了眼，错过了公子如此奇才，真是可惜，可惜。”又看到王玄身边僧道二人，招呼道：“两位道友请了。”僧道二人纷纷还礼。口称前辈问道：“此处因何出现如此规模鬼怪作乱。”于化元口打唉声，边挥动拂尘，边道：“一言难尽啊！两位道友想必也是前往西方助阵，降妖除魔之辈了，必然知道有一种妖物，人称长耳唤风兽，又叫做蛊心妖，一月之前，一只蛊心妖竟胆大妄为，在我这里偷走一只女鬼，那女鬼王公子却是认得，便是在公子家中所拿鬼魂，我本打算去其戾气，好助其转世投胎，不成想却生此变故”

说罢顿了一顿，又道：“那蛊心妖偷走女鬼，惑乱其心，令其戾气大涨，又恰逢此处乃前朝数十万将士埋骨之处，那女鬼吸纳无数无主游魂，竟修练成为厉鬼，之后便要去寻仇家报复，是我与她打了一场，那女鬼重伤逃遁，我也受伤不轻。不成想，此时又生变故，那数十万已故将士的首领竟然意识复苏，化为枯骨妖王，要带领枯骨大军，意欲颠覆当朝政权，光复前朝。”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当时贫道伤势未愈，只好告知当朝皇帝，集合众人之力，好消除此灾。前几日，我伤愈来此，见到逞凶作乱的枯骨妖王，与他交手几合，那妖王见敌不过我，竟知难而退，躲进枯骨大军深处，贫道冲了几次，也没能到他身边，现如今也无计可施，只好先消灭这些外围枯骨军兵，再图他法。如今公子到来，万望相助，贫道感激不尽！”

王玄听得明白，看了看僧道二人，二人点头示意，王玄遂大声道：“降妖除魔，义不容辞！我与两位师父定助道长一臂之力。”说罢冲入敌阵，施展法术，威力竟与于化元不相上下，又因长剑犀利，左右僧道二人相助，杀敌速度较于化元更是快上几分。

且说两军对阵多日，那枯骨大军毕竟没有后援，死一个少一个，逐渐落了下风，而当朝军队却是越聚越多，终于冲破枯骨大军防线，辗压过去。那枯骨妖王被于化元、王玄等人围在中间，左冲右突，不能逃离，最后终被王玄几人放倒，枯骨妖王体内一股怨气冲出，被于化元一拂尘扫灭，一代名将，竟就此黯然落幕。

于化元与王玄几人继续往深处寻觅，却又找到数只蛊心妖，只见那怪物长耳尖嘴，凸眼凹腮，身体细长，奔跑迅捷。于化元与王玄二人分头去追，逐一消灭。又往荒原深处寻觅，却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重伤未愈，魂魄发散的女鬼林月娇。只见林月娇的魂魄披头散发，形容凄惨。于化元与王玄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处置，僧道二人叹息一声，大和尚说道：“还是贫僧来吧”说罢，念起往生经，那女鬼也不出声，也未反抗，魂魄渐渐虚化散去，虽仍有心愿未了，却也只好奔赴黄泉之路。只是众人不知的是，女鬼心中所记恨的那一伙灭掉宋家的流寇早已身死异乡，尸骨无存了。

再后来，捷报传回京城，当朝皇帝大喜，要召见于化元、王玄几人，论功行赏，而几人却早已远去，不见踪影。路上于化元向王玄三人辞别，王玄挽留数次，于化元却道：“贫道闲散惯了，便不与各位同行了”说罢告辞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