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天堂 第十章：权势和财势总是纠结在一起

在双庙前的平台上，经常聊天的人，总少不了张五哥和雷三爷，还有王二寡妇。其次，就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男男女女的了，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也就是老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人。除了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人。像王家的女主人和刘振天的太太，是没有时间出来聊天的。王家是因为家业太大，女主人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而刘振天的太太，是因为刘振天在县城里又有了姨太太，总觉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不怎么出来和人们聊天。但这两个不怎么聊天的女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每逢到集市上去买什么东西，如果出来了，见到这些人，总是很热情的和这些人打着招呼。

这天，王家的女主人要去集市上。一出门，见到了这些人，便主动上前打招呼：“张五叔，雷三哥，还有王家的二婶子……，你们都在这儿呆着呢？”大家有的就没有说话，有的人就回应着：“嗯！王太太，你干什么去呢？”“你们聊着，我去村东的集市上买点菜。”王太太径直的走了，而身后却传来了这样的议论：“她家的二小子到底是丢了没有哇？怎么一点也看不出这个女人着急来呀！那可是她的亲儿子呀！”说这话的是王二寡妇。张五哥这时候好像是有了用武之地，因为毕竟是识文断字的人吗！“你知道什么呀！人家这叫大度，王家的人如果没有一定的度量，能够有这么大的家业？王家的人，无论王世杰，还是任何一个人，都有度量。在你看来是天大的事，是寻死觅活的事，到了人家那里虽说也是大事，但人家肯定会沉得住气，不会慌的乱了阵脚。这叫做大将风度。”正在这儿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村子的东头，响起了霹雳啪啦的鞭炮声。只见雷三爷说：“走吧，咱们看看去吧，听说村东刘司令开的什么‘养生怡红院’开张了。我听半仙说的，说今天的场面挺热闹的。走吧，去瞧个稀罕儿。”

大家你跟着我，我拉着你的来到了村子的东头。只见集市的旁边，紧挨着兵营的地方，新起了一座挺气派的二层小楼。小楼的正门口上方，悬挂着一块黑木牌子，上面工工整整写着‘养生怡红院’。而且还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了一个演出队，和以前的舞狮子走高跷什么的完全不同。这次无论是吹的还是敲的大家也完全都没有见过，但声音挺好听的。而且还有好多的穿的少的不能再少的年轻的少女，都是隆胸翘臀的。扭来扭去，嘴里还唱着什么。唱的什么，谁也听不懂。反正不是什么《大破天门阵》，也不是《辕门斩子》。但那声音听了，就能够让人产生某种欲望。老年人，像张五哥和雷三爷这样的人，还不会怎么样。但像一些年轻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活色生香的肉体，和摄人魂魄的柔柔的歌声，就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了。

只见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这时候走了临时搭起来的木台。高声说着：“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吹的也不吹了，敲的也不敲了，唱的也不唱了，只有扭的没有停下来，继续扭着。一会儿抖抖屁股，一会儿晃晃高高的胸脯儿。西装男子又开始说话了：“乡亲们，各地的客商们，刘司令为了体恤民情，造福乡里，特地在我们村子里开了一个‘养生怡红院’。这个‘养生怡红院’是干什么的呢？一、可以治病，像什么腰腿痛，心口痛，就这样说吧！你只要感觉到那里不舒服了，你就到这儿来。到这儿来了，马上就可以治好你的病。不但能治好你的病，而且，大家看见这些漂亮的妹子了吧！你还可以随便的玩。怎么玩都行，当然是要收钱的了。为了欢迎大家今天的捧场，本人奉刘司令之命，特意在今天中午犒劳大家。大家只要愿意，可以在里面白吃一顿饭。白面馒头，猪肉炖粉条，管够管饱。

听到这一消息，就连张五哥和雷三爷以及王二寡妇这样的腿脚不利索的人，也不顾性命的向着一个用苇席圈起来的地方拥去。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尘土飞扬。到了苇席圈子的里面就更热闹了，大家各不相让。“这个坐是我的，你怎么坐在了这里。”“是你的，刚才你为什么没有在这里。”“我就是去旁边的茅房解了个手，你就坐上了，你讲不不讲道理？”“没有在这儿就不是你的了，谁来了就是谁的，我不讲道理？”越说越多，甚至动手打了起来。甚至旁边还有一个大人，为了这一口吃的，把一个小孩子从坐位拎起来，给甩了出去，小孩子只哭，那个人脸上没有一点羞愧之色的坐在了那里。几个年长的见状有点不高兴，就说了起来：“你这个太不像话了，这还是个孩子，就是为一口吃的，你至于把人家的孩子从座位上给扔下来吗？”

里面的为坐位吵着，相互的打骂着，争夺着。外面涌进来的人群，仍然前呼后拥的往里挤着。妇女和儿童的哭声此起彼伏，一直就没有断过。一会不知谁家的女人嗷的尖叫一声，嘴里还骂着：“那个挨千刀的把我的鞋踩掉了，不就是为口吃的吗，至于这么玩命吗？”一儿，不知谁的汉子骂开了：“哎！别他妈的挤了，再他妈的挤踩过去就把孩子踩死了。”也不知道谁回应着：“踩死就踩死吧，反正也不是我家的，不能耽误了我白面馒头和猪内炖粉条的。”外面的不消停，里面也不消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个小伙子打起来了。只听一个骂道，：“你他妈的要脸不，趁我给张五爷说话的当儿，你偷吃我的肉，你要脸不？”另一个嘴里也不闲着：“你那个眼睛看见我偷吃了？你他妈的诬陷好人。”“你吃了我的肉，你们全家得噎症。”“我如果没有吃你的肉，你们全家得痨病。”越说越多，一会儿，打了起来。先是一个用馒头掷向了另一个的脸上；另一个把盛着猪肉炖粉条的碗也砸向了对方的头，你推我搡。一会儿，你撞向了他，他撞倒了你，为这，也有不干的，动起手来的。旁边的人一看和自己的叔伯哥哥弟的打起来了，也上来助阵。而对方的人一看，也就上来打起了帮拳。一时之间，苇席圈子里热闹非凡。

但是，也并非所有的人都在凑这热闹。就有三个人，说庄稼人不像庄稼人，说城里人不像城里人的人，在旁边冷静的观察着一切。这三个人，谁也说不清楚是哪里的人，是干什么的。尽管三个人的旁边都有货郎挑子，和做营生的家什。也就这点特征，如果说这三个像长年奔波游走，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倒是比较适合。但是，你如果稍加留意，你就会发现，这三个人，在那两个坐车的青年学生死亡的早晨也在村子里出现过。但是，当时这三个人都戴着草帽。偌大的集市，每天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每天，也都有熟面孔消失。所以，这三个人也没有惹起其他人的注意。

‘养生怡红院’开张没有几天，生意就红火起来了，特别是一些青壮年后生，经常的光顾这里。村东头老孙家的二蛋子就是这样。开始只不过有点有腰疼的毛病，原先也没少求医问药的，但是效果都不怎么好。自从上了‘养生怡红院’不知道是真的效果好？腰不疼了？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反正，几乎是每天到这里来。开始的时候只是晚上，后来就是下午和晚上连起来了。再后来就是晚上很晚才回家，早晨刚一睁开眼就钻进去了，一直到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出来。起初人们还以为是二蛋子把病治完了，才回家的。直到有一天二蛋子被两个蛮横的人给扔了出来，而且那两个蛮横的大汉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妈了巴子的，没有钱，还想在这里泡着呀！再没有钱泡着老子费了你。”也就是这时候，人们才发现，二蛋治病治的人都走了形。一个原来十分高大威猛的汉子，现在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甚至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二蛋子被扔出来的时间，也不是太晚，也就是二更天左右。也就是在这时候，二蛋子的女人跑了过来，一把揪住了二蛋子，也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你个挨千刀的，你个不成气的东西，家里的四十亩地被你卖给了刘振天不说，你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完了。孩子病了，你也不管，我好不容易从娘家借来的，给孩子看病的几块钱，你也偷来。结果孩子就活活的发高烧，给烧死了。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我孩子，我还跟你过着有什么劲呢！”女人说完，一头撞在了‘养生怡红院’的石头台阶的尖角上。顿时，血光四溅，脑浆都出来了。旁边看热闹的人都说：“人怕是保不住了。”但是二蛋子一点悔恨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恨恨的啐了一口：“早她妈的都该死，都死了才好呢，老子无牵无挂，把房子卖了，还照样可以快活。”果然，第二天，二蛋的房契就进了在县城呆着的刘振天的保险柜。

二蛋子的事情发生了，免不了在村子里又起轰动。在双庙的平台上，太阳刚刚升起来，那些常客就开始集中。等人集中的差不多了，就有人开始说话了。这里聊天有个习惯，人少的时候，谁也不开口。只有等人多了，才说话呢！而且每次几乎差不多都是张五哥先说话：“我说，村东头的，二蛋子，是怎么回事呢？昨个儿晚上，媳妇怎么撞死了。这治病治的，把田产和房屋都给治到刘振天手里了。这到不新鲜，怎么不知不觉地把个汉子治成个病秧子了？我觉得‘这什么养生院’，不怎么地道哇，和前清的时候的大烟馆倒很相似呢？”雷三爷接话了：“张家老五，我怎么听你说话这么不中听呢？第一，人家刘振天好赖现在也是个司令，你不叫刘司令也就罢了，怎么到直呼人家的名字呢？这第二，他二蛋子治病，得花钱的。钱花完了，他不卖房子卖地的咋办呢？他媳妇死，是他媳妇见识短。男人的病好了，钱不是还可以挣回来吗？反正他二蛋子的病是见好，不然，他就不去了！你怎么污蔑人家‘养生怡红院’是大烟馆呢？”张五哥听了雷三爷的话，明显是在向自己宣战，心里就有点不高兴，因此，就回敬了一句：“雷家老三，那个地方你进去过吗？”“我没有进去过。”“你没有进去过，你怎么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呢？”“张家老五，你进去过吗？”“我也没有进去过。”“你也没有进去过，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抽大烟的呢？况且，人家刘司令能坑害乡亲们吗？人家什么时候坑害过乡亲们呢？”雷三爷振振有词的反驳着张五哥。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雷三爷说话也不含糊不清的了。

恰巧，这时候有一个张五哥家的远房亲戚，一个在三六五乡都很有名气的牲口贩子走了过来。这个牲口贩子是邻村的，按辈份管张五哥叫舅舅。这个人毕竟走南闯北的，所以嘴相当油滑。见张五哥在这儿坐着，就随口叫道：“舅舅你在这坐着呢，怎么了，因为什么事情和人家争的脸红脖子粗的。都乡里乡亲的，犯不上的，舅舅你消消气儿。”张五哥扭转身体，对牲口贩子说：“宝和呀！我问你个事，东面的‘养生怡红院’你进去过吗？你别说没有进去过，你小子我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俩臭钱，什么新鲜地方你都敢进去。”“你问这干吗呢？舅舅。我倒是进去过，但你问这干吗呢舅舅。你也想进去，我劝你最好别进去。”“你舅舅我这不受了窝囊气了吗！你把里面的情况给大伙说一说，给舅舅个清白。”那个叫宝和的牲口贩子也就放心了，坐了下来说：“正好今天我也把五匹马给出手了，今天也不着急走，我就给大伙说说吧！其实呀，那里面还是相当热闹的。对于有钱人是个好地方，但对于钱不多的人，就不是个好去处了。这么说吧，你们村，也就王家（宝和用手指了指王家）还有刘家去的起，孙家的人都不行。你别看，生意挺好的，虽说三六五乡的人，经常进去的人也不少，如果脚下不清楚，心里犯浑，迟早把地和房屋都得给了人家，自己最后也不得好死。”雷三爷听到这里，不高兴了。张口说道：“你小子可别胡说，你可不能诬陷给村里和乡里造福的刘司令。”张五哥听了，也不高兴了，就说：“雷家老三，你让人家宝和把话说完行不。”宝和听了雷三爷的话，明显生气了。于是继续说：“本来我不想说的太详细了，但这位老人家好像认为我说的是假的。因此，我也就不瞒大家了。也就‘怡红院开张的第三天，我正好处理了十来头驴，手里一下子积攒了不少钱儿。我这个人爱玩，就进去了。不进去还好，进去了，可是进去了，到我出来的时候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张五哥不耐烦了，说：“别总扯没用的，说具体的。”宝和笑笑说：“舅舅，你着什么急呢？马上就进入正题了。这里面是干什么的？是一个大烟馆儿，还有赌场，还有妓院。你只要进去了，你没有带钱怎么都好说，人家就直接给轰出来了。你如果带钱了，先叫你交一个大洋，先抽一个大洋的大烟，说是治病。旁边有个漂亮的妹子伺候你，给你装烟，点烟，而且这个妹子几乎是光着身子的。在你抽烟的时候，在你身上蹭来蹭去的，而且那手还时不时的摸你要命的地方，小嘴儿还时不时的亲你一下，给你浪声浪气儿的说话。你们想啊！那个男人受的了哇！你如果憋不住了，你就再到前台，交一个大洋，回来了，你就可以在妹子身上撒火。如果你满足了，你觉得可以走了。就会再过来一个妹子对你说，大哥呀！白白的扔掉两个大洋不心疼吗？为什么不到这里试试手气呢？如果手气好，说不定你就发了大财了。病也治了，妹子也白玩了，钱也有了。这儿才是最要命的地方，因为这儿有多少钱都得扔进去，这儿其实就是一个赌场。这儿真有赢钱的人，但这都是他们烟馆自己的人。就是为了让别人上当，装出来的，表演给你看的。结果我就上当了，等我出来的时候，身上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五个大洋全扔里边了。”张五哥听到这里，理直气壮的说道：“雷家老三，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大家伙一看，天色也近中午了，就说，行了，谁也别说了，散了散了。咱们回家吃饭去。什么地方也好，反正咱们不去就是了。牲口贩子宝和也随即说道：“舅舅，那我走了，我还几十里的路要赶呢！”

但是，宝和并没有回到家里，因为第二天早晨，人们就在半劫沟的冰面上看见了宝和的尸体。不但这样，张五哥家的祖坟，也被炸了，而且是被当兵的炸的。当张五哥听到这些以后，也顾不上宝和了，毕竟是远房的亲戚，也没有多想。但是自己家的祖坟才是大事呢！等赶到了一看，果然自己家的祖坟被炸了。是自己的爷爷奶奶的坟被炸了，旁边还站着两溜当兵的。张五爷上前去理论：“你们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呢？你们这可是干的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事情啊！”这时，只见一个当官的走了过来，手中展开一张纸，念道：“为了备战需要，现征用张家祖坟以及周围的地界。这里，以及周围五里的范围内，将是军事重地。没有司令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否则，一律枪决。”当官的一转身，对周围的士兵说：“如果这个老不死的再在这儿胡搅蛮缠的，给我就地正法。”张老汉毕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知道惹不起人家，只能吃个哑吧亏了。悻悻的，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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