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志 第九章：妖道

坐在路边歇息的文叔归看向稀稀拉拉而过的牛车人马，道：“这几日往南边来的人可不少。”当然了，吴仲希心中暗想，如今北边东海王、成都王、河间王三方势力正打得热闹，为了争位，不惜借助他族的力量，到头来，只会自食恶果。连堂堂天子都奔波流离，被四处挟持，食不裹腹，更何况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能保着小命逃到南边来已经是万幸了。

出了临沅县没有多久，吴仲希便想办法将两匹马给卖了，如今这样兵荒马乱的世道，流匪横行，官兵也好不到哪里去，骑马出行实在是太招摇了。突然不远处传来阵阵惊呼声，文叔归与吴仲希起身看去，就见前面的人群中乱作一团，有两个男子分别挟着两个小童往另一边飞奔而去。文叔归与吴仲希不作多想，迅速跟了上去。只可惜那两人实在跑地太快，吴仲希与文叔归追到一座山头前，便不见了那两人的踪影。

文叔归喘着粗气道：“光天化日，竟敢劫掠幼童！”吴仲希四处张望，忽见左边的灌木丛人影一闪，“谁？”两人连忙朝那边追去，追到灌木丛后，却突然一脚踩空，向下坠去。两人很快落底，好在底下全是沙土，并无大碍。文叔归见吴仲希抱住左手皱眉，不禁担忧道：“仲希，你的手没事吧？”吴仲希勉强一笑，“没事。”“怎么会没事呢？”文叔归道：“上次你挡了那一剑，还没好全呢。”文叔归想要捋起吴仲希的袖子看看，吴仲希连忙指着旁边道：“叔归，你看那边，似乎有个洞口。”

文叔归转头望去，的确有一仅供一人爬着通过的黑洞，文叔归点燃火折子将头伸进去看了看，然后退出来看向吴仲希惊叹道：“仲希，里边有一条通道。”吴仲希点头，“进去看看。”文叔归先爬进了洞里，然后又转身接应吴仲希，进了洞，便是一条向下弯曲的阶梯，两人往下走了约有半刻钟，便觉空间豁然开朗，上不见顶，远处隐有屋宇。

两人又走了约一刻钟，终于来到一座阁楼前，阁楼四周道路宽广，可以通行马车。文叔归上前推开阁楼的门，就见屋内两旁林列铜人，身长五尺，个个皆高冠朱衣，单手持剑，表情甚为威严。文叔归惊叹，“这阁楼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气派！”吴仲希指了指一旁的楼梯，“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来到楼上，亦有铜人十数围着一高台，高台之上便是棺椁了，不过诡异的是，棺椁的盖子斜在一边，棺椁已经被打开了。文叔归心里发怵，不禁紧紧抓住了吴仲希的左手，吴仲希低呼一声，文叔归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没事吧？”吴仲希摇头朝高台走去，文叔归紧跟其后。

两人来到棺椁前，吴仲希拿过火折子往棺内一照，文叔归使劲掐着自己的手，才没呼出声来。只见棺内静静地躺着一具男尸，青丝满铺，衣冠鲜明，除了面色苍白外，竟与常人无异。文叔归道：“这……这这不像是新葬的，怎么却没有腐化呢？”就在此时，男尸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看向文叔归，文叔归头发一竖，吓地连连后退，呯咚一声跌下高台，撞击在铜人身上，连声呼痛。

吴仲希抽出桃木剑指向棺中的男子，“再敢装神弄鬼，便叫你真的长眠此地！”男子迎着剑锋坐起了身，看向跌坐在地的文叔归道：“我又没说我是棺椁的主人，是你们自己误会了而已。”男子一坐起身，吴仲希便看见了被男子压在身下的白骨。文叔归腰酸背痛地爬起身，绕路来到吴仲希身旁，见到棺内的情景，还是觉得瘆人，哪有人好好地，睡在人家的尸体上？

吴仲希将剑横在男子的颈间，“可看见有人掳了小童进来？”男子打了个呵欠，“我好好的在睡觉，若不是你们打扰了我，我还在沉睡呢，哪有看见什么其他的人。不过……我倒是知道这附近有个妖道，专喜拿幼童炼什么狗屁丹药。”吴仲希眉目一寒，“你知道竟无动于衷，眼睁睁地任其伤害无辜？”男子一叹道：“这位姐姐，那妖道不但法力高过我，而且还豢养了十数条巨蛇，我难道要去送死吗？”

姐姐？文叔归诧异地看向吴仲希，吴仲希手上加重了两分力道，“带我们过去！”男子直摇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送死，那妖道不但能呼风唤雨，还极擅遁术，就算你们真有些本事，也未必捉地住他，更何况那十数条巨蛇，个个都成了精，实在不好对付。”“少废话！”吴仲希道：“你若不去，我便先收了你！”

文叔归转头看向男子，敢情这家伙也不是正常人，可仲希是怎么看出来的呢？男子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带路，我带路还不成吗？”吴仲希抽出一张符递给男子，“吞下。”男子有心想反抗，可剑就横在脖子上，看眼前这人也不是在说虚话，只得不情愿地吞下。吴仲希收回桃木剑，冷声道：“呆会儿你若敢耍花招，我便散了你的灵丹，将你打回原形！”男子轻哼一声，“你也太小看我踏月了，我踏月虽算不上君子，却也与那邪魔歪道势不两立！”

踏月领着两人沿山涧而上，来到一深潭处，踏月顿住了脚步，四处张望道：“上次我便是在这儿碰到了那群蛇精，你们二人可小心些，若你二人有事，我可救不了你们。”正说话间，便闻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小心！”踏月飞身往旁边闪去，吴仲希拉着文叔归滚到了另一边。趁隙看去，只见一三尺粗，三余丈长的巨蛇吐着比大腿还粗的红信子，气势汹汹而来。

吴仲希拉着文叔归寻高处而上，那边踏月连连惊呼，只见又有两条巨蛇朝这边蜿蜒而来。踏月以白丝缠绕蛇身，可巨蛇力大无比，两下便将其白丝缠断，踏月且挡且退，与吴仲希、文叔归两人合在一处，踏月疾声道：“喂，仲希！你不是本事大吗？还不统统使出来！待会它们一口一个，咱们三个还不够分的！”吴仲希看了看周围约有五六条巨蛇围了过来，不远处还有三四条正缓缓赶来。

吴仲希将文叔归往踏月身边一推，“照顾好他！”说完，转身跃上一旁的高枝，闭上双眼，沉心静气，然后缓缓运起周身气力，双手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合！”吴仲希话音一落，文叔归与踏月便见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紧接着电光闪闪，之前向他们三人围拢的巨蛇全似受了惊一般，转身化为人形迅速往四周遁去，但没走多远，便似触电一般，痛苦倒地，唯有逃往东面一条的两只蛇精顺利逃出，其他蛇精见状赶紧朝东边跑去。

踏月颔首，“可以啊，看你年纪轻轻，却连六甲秘术都能使得动。”“追！”吴仲希深呼吸一口气，沉气收力，然后忍着手上的不适跃下树枝，朝东边跑去，文叔归与踏月紧随其后。一群蛇精很快地跑进了一处巨大的山洞，吴仲希突然顿住脚步，拦住了往前冲的文叔归与踏月，文叔归不解道：“仲希，怎么了？”吴仲希摇头，“此处很是不妥，先不要妄动。”

吴仲希又看向踏月，“你说这里的妖道只是拿幼童炼丹？”踏月颔首，“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叔归？”“嗯？唔……”文叔归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后颈一痛，然后失去了知觉，踏月帮着吴仲希将文叔归扶到一旁，又见吴仲希拿出一张符贴在文叔归身上，连忙道：“仲希，要不我留在这里照顾他？”吴仲希淡淡抬眸，“你得跟我进去。”踏月耸了耸鼻子，“偏心！”

两人来到洞口，就见洞内一片昏暗，深邃不见尽头，一阵阴风吹过，踏月鼻子一痒，不禁打了个喷嚏。吴仲希皱眉，就见踏月似被人一推，朝洞内跌去，吴仲希连忙伸手想拉住他，却也被那十分之大的力道给带了进去，两人扑倒在地。“谁？”踏月爬起身子，恼羞成怒道：“有胆就给我出来！”吴仲希想点燃火折子，可一点就灭。

“小丫头，你是天师道弟子？”突然，一道男子的声音在洞内深处响起，“我看你背上的剑不错，借我玩玩！”感觉到背后有动静，吴仲希转身倏地抽出桃木剑横劈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劈到。“哎呀！”那边踏月惊叫一声，吴仲希连忙平心念咒，左手燃起了幽幽的绿火，向踏月那边照了过去，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转眼消失不见。“阴阳火！”踏月挨了过来，却又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不敢靠地太近，“看你年纪轻轻，还真看不出来啊。要练这阴阳火，并非一般的人就能练，难怪你能一眼看穿我，又能察觉此处不对劲，你能看穿妖的原形吧？”

“闭嘴！唔嗯……”吴仲希话未说完，便觉左臂似被一只奇冷无比的手给死死地钳住，吴仲希皱眉呼痛，左手的阴阳火闪了两闪，眼看就要熄灭，吴仲希死死撑住，然后连忙挥剑砍向左边，那只手才松了开去。“你没事吧？”见状，踏月又挨近了些，只见吴仲希满额汗珠，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右手以剑支撑于地，才勉强支住了身子。见阴阳火火光越来越小，踏月吃惊道：“仲希，你怎么了？”

方才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丫头，何必这么倔强，我看你就快支撑不住了……”“无胆妖道！有本事就出来，咱们公公道道打一场！”踏月自手中抽出白丝向声源处飞去，却捞了个空。那声音换了个地方接着道：“念在咱们是同道中人，只要你将你手中的剑交给我，我便放过你如何？”踏月再度飞出白丝，仍是捞了个空。“你……做……梦！”吴仲希咬牙而起，手中燃起一符纸，提气念咒，“黑赤大宰，挥剑流星，冲天破地……”“邪鬼无潜，急急如律令！”突然一道身影扶住摇摇欲坠的吴仲希，握住她的手用剑挑起符纸向四周划了一圈，洞内顿时惨叫声四起，接着有人燃起了火把。

吴仲希下一瞬便被身后的人推向了早已远远退开的踏月身边，踏月连忙扶住吴仲希。两人看了看执着火把的六七人，又看向背手立在洞中的男子，男子一身松散青色大袍，发髻上簪着一根素金簪，面色清冷，双目极深邃。不一会儿，两个男子进来跪下禀道：“让那妖道逃了！”青袍男子淡淡一点头，看着吴仲希道：“妖道已遁，小童我自会送回，你们可以离开了。”吴仲希看了一眼旁边正安然沉睡的小童，向踏月点了点头。

吴仲希抱着手臂被踏月扶起了身，两人缓步朝洞外走去，经过青袍男子身边的时候，男子突然自袖中袖出一个小瓶子递到吴仲希身旁，“我看你手上伤势极重，此药或可缓解一二。”吴仲希接过，道了声谢，正要离开，又听男子道：“我看足下也是道中人，何以会与妖邪为伍？”踏月心中一跳，避开了男子直视的目光，吴仲希淡淡一笑，“回阁下的话，妖未必为邪，而邪也未必是妖。”男子轻笑一声，“你们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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