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万华镜 第十七章 妖怪的正义

“意外的好喝呢，好久没喝上那么美味的茶了。”

秦雨见状连连摆手，苦笑着摇头道：“这只不过是学着家母随意捣鼓的，如果你能喝到幽幽子大人亲手弄出来的茶水，恐怕会立即感叹三生有幸之类的话。”

是啊，想要喝到那个懒散的幽幽子亲手泡出来的茶谈何容易，就连秦雨本身也尝试过一次。

“像秦雨阁下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混杂在一群邪恶妖怪里面呢？”

绯鞠这才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问道。

“各种各样的原因吧，如果硬要说其实我只是个路过打酱油的，根本不是那个妖怪组的人员。”

知道对方讨厌那种邪恶至极的妖怪，秦雨自然不会多提，而是顺着对方喜欢的方向继续往下接。

“倒是像绯鞠这样善良正直的妖怪，会被阴阳师封印起来反而让我有些好奇呢。”

“善良…？呵呵，那只是表面现象罢了，妖怪本身就是‘恶’的存在，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达到善的程度，即使是如今的我也不过是戴着一张假面罢了，真正的自我还未掌握主人格，我还没有败给另一个自我。”

绯鞠同样露出了苦笑，看样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回忆得越深，她脸上的愧疚愈加浓重，也让人心疼，如此一个美妙的少女居然会有这么真实和痛苦的伤痛绝非一般。

“我被封印的理由是因为那个夜晚，我犯下了重罪……”

秦雨沉默着静静聆听和等待对方下文，没有刻意打断。

在绯鞠缓缓叙说之下，秦雨也对这个少女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原来，四百年前绯鞠是一只普通的猫妖，奄奄一息在山中被被某户好心的阴阳师相中收养，一直作为妖类式神精心培养，在多次出战胜利凯旋后，天赋出众切忠实乖巧的猫妖便成为家族守护兽，家族也在那位阴阳师的带领下变得强盛。

江户中期，一次事变，那个兴盛的阴阳家族惨遭覆灭。

原因竟是出自同族之手，身为护族猫妖的绯鞠无法对家族内部人员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家族互相残杀，那夜的血腥程度甚至在战场上都数少有，更别提这全都是手足相残。

处于善一面的绯鞠不仅在那夜失去了御主，在血腥的浇灌下，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显现出了自己作为妖的本性，本能的在狩猎中找到快感，在屠杀中将自我遗忘，化身为彻底的妖。

那夜过后，回过神的绯鞠已经沦为一只无论是谁都会听闻之后，退却三步的恶魔猫妖。

再次醒来的猫妖绯鞠陷入深深自责，并主动要求封印自我，才进入黑色封印罐子被丢下二条城中央，那负面欲.望凝聚的不详之池。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秦雨出现在她的面前。

绯鞠本人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被封印在二条城，作为封印羽衣狐的阵眼也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被封印了这一件事。

若不是秦雨的及时出现，按照一般历史的发展，抱有理智的绯鞠绝对会和邪恶的羽衣狐进行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原本猫和狐狸就像狗和狐狸一样，相性不合。

“这就是我，妖怪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彻底行善的例子。”

绯鞠死死咬着嘴角，眼角不知何时已经闪现出一抹泪花，即使到了今天，她的内心深处都怀着深深的不甘、悔恨与对自身的厌恶，压抑的声音回荡在房屋之中，连同屋顶都凝结出了淡淡的霜雾。

就在这时，一道饱含理性，能够将这阴暗气息一扫而空的声音出现了。

“这个观点我可不能认同呢，小绯鞠。”

望着那已经梨花带雨，从小白猫变成小花猫的少女，秦雨不仅没有轻声安慰，反而露出些许讥讽的笑容。

“……？”

这句话让绯鞠的动作都跟着僵了下来，似乎也没想到那个看似温柔的少年会在这个时候露出这种表情，愣住的眼神盯着这里猛看。

“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能够彻底行善的家伙存在吗？无论是人，还是妖，你从一开始就走进误区，真是傻孩子呢。”

“但是！我胡乱屠杀人类本身就是大恶……”

绯鞠有些不服气的大声反驳。

“屠杀人类又有什么不好呢？人类只不过是大千世界万千种群中的一种，如果硬要说为什么杀了他们会让某些人升起自责感，那不过是因为大家平常只看到他们显摆出来的正义，没有看到他们隐藏在内心深处，私底下的阴暗和丑陋罢了，稍微替人类处理那些垃圾又有什么错呢？”

绯鞠被那句话顶得哑口无言，其中蕴含的真实，甚至让她原本坚定的内心都跟着动摇起来。

和对方说的一样，她经常跟着天河家家主，能够见到的东西远比一般人要多，人类的丑恶程度身为妖怪她都自叹不如，她在望到那一幕幕时都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生怕弄脏自己。

“所谓的活着，所谓的生物，恰不如说只要是活着的东西，如果不自私一点根本就没有活着的意义，就连所谓的‘拯救’也不过是打着自我满足的伪装罢了，相对于那些绝对的‘恶’，能够在恶之中长期保持理性的你，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不是吗？”

“为什么那么优秀的绯鞠你还要自责？该指着自己骂的难道不是丑恶的人类本身吗？那夜如果不是人类隐藏的私欲和阴谋再也忍不住的忽然爆发，你又怎么会做出那种残忍的事？”

“为什么妖怪就一定要帮人类？那真的是正义吗？是谁的正义？妖怪的？人类的？如果说你的付出和献身是因为四百年前那位阴阳师的救济，那你守护那个家族那么多年不也该足够了吗？说到底错误总是出在人类身上，而不是绯鞠你不是吗？”

一句句话，一个个字，怦怦的敲打着绯鞠的头和稚嫩的心。

“我真的没有错吗……”

在那堪比真理的言辞之下，原本坚信自己的行为，还在自责的少女疑惑了，迷茫的双目都失去了焦点。

就连刚才那句话，也不知道是向自己，还是向着那位少年所发出疑问。

“绯鞠做得很好，忍受了很久吧，辛苦你了。”

而这一次，那颗动摇的心终于被那决然无比，但又特别温柔的语气轰成碎片。

看似短短的几句话，却是能够将少女所需的全部，统统道出最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