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五年 第六章 新同桌

他们很快上了宿舍楼二楼，许明哲的房间在东头，六人一间，推门进去，其他五个舍友早已铺完床聚在一起聊天了，见到侯彪那骇人的光头进来，他们顿时吃了一惊，全部悄悄地退了出去……

“明哲，你想要哪一个床位？我给你把他铺掀了。”侯彪的大嗓门估计整个走廊也可以听得到。

许明哲这才发现，先来的人早已把好位置占完了，只剩下靠近门的那一个下铺还空着。

“别别……其实睡哪无所谓，我也挺喜欢这个位置，晚上上厕所方便呢！”许明哲可不想第一天上学就惹事，或者被其他同学当异类排斥，尽管他早已经把自己当异类了，当初在羊角沟中学，大家共同的敌人就是职工子弟学校的学生，现在自己好像被敌人包围了……

“就是就是，他表哥，明哲睡哪都行，这么好的宿舍。”许德力也在一边打圆场。

母亲刘春华一直在东瞧瞧西摸摸，锃亮的柜子，壁挂式的暖气，结实干净的床板……娃娃在这看来是吃不了苦的了。

侯彪把铺盖放在床板上，刘春华三下五除二麻利地铺完了，许明哲则急不可耐地将他们送了出去，他实在不想再让同学们再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了。望着父母及表哥向校门走去，许明哲长出了口气。他四处打量了一番，这里环境确实不错。

闲来无事，室友们还没回来，他干脆摸起暖瓶向外走去，先打一壶水去吧，口渴了，顺便也熟悉熟悉校园环境。

从走廊路过，每一间屋子里的学生早已经打闹成一团，这并不奇怪，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职工子弟学校的，来之前就已经很熟识了。而他们每个人都操着掺杂着各地口音的普通话，连骂起人来都不是那么难听，许明哲突然感到有些自卑。

水房很快到了，里边陈设了八个烧水器，可同学们仍然远远地排起了队。放眼望去，前来打水的还是女同学比较多，她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并不孤单。在生活方面，女生还是比男生想的周到一些，最起码忙活完了自己能有口水喝。不像自己，完全是因为没有认识的人无聊才来打水的。

许明哲孤独地站在队伍的末尾，还好，大家都穿着随便，没有人还能看出自己是乡下来的。

许久，终于轮到了许明哲，他弯下腰，还没等拧开暖壶盖，一个肥大的身影突然挤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把暖壶嘴对上了接水口。

许明哲顿时怒火中烧，扭头瞪眼看着那个身影。

又是王德强！

许明哲真后悔那天在学校的时候去晚了，没赶得上踹他几脚，而今天，自己孤立无援，若是动手，怕是要吃大亏啊。

王德强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明哲。

“咦？你是子弟学校的嘛？怎么没见过你？”他疑惑道。

“俺是羊角沟的。”

许明哲一张嘴，那地道的本地土话。顿时引起了后面同学额窃笑声。

王德强轻蔑地回过头，看上去是懒得理这个土包子了。

“哎，李雪茹！你干嘛呢还排那么远，拿过来我给你接！”王德强突然向队伍后边喊了起来。

“来了来了！”

一个长发姑娘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许明哲敢怒不敢言，细细看去，那女孩的长相非常一般，脸上甚至还有许多雀斑，枯草般的头发暗黄无光泽，唯一的优点便是那双大眼睛和白嫩的皮肤。

王德强拿过她的暖壶，在自己的壶快要接完的时候再次对了上去。许明哲后边的同学也有些不太满意了，但是看到插的是土包子的队，也就不太在乎了。

欺人太甚！许明哲心里烧起了一股烈焰，你插队就算了，还带着别人一起插在我的前头！简直是一种侮辱！！

许明哲暗暗地攥起了拳头！

可思衬再三，他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怒火。首先，自己单挑还真打不赢这个胖子，再者，后边好多男生都是子弟小学的，若真的打起来，自己肯定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的。

许明哲只好默默的低下头，好在王德强接完水，也没有再找许明哲其他的麻烦。像打胜了仗的将军一般，趾高气昂地走开了。

一直到许明哲提着水向回走的时候，他都可以依稀听到身后那些人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自己，哼！这帮小白脸！

回到宿舍，他的五个舍友早已悄悄地溜了回来，一推开门，五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立马分散开来，各自望向不同的地方。

哼，肯定议论自己呢，许明哲这么想着，随手放下暖壶，走了过来，他觉得还是要跟他们说些什么的，毕竟第一次见面。但是想了半天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室友们也没有想跟他打招呼的意思，许明哲又悻悻地躺回到自己床上去了。

学校给学生留下一上午的交流时间，对于许明哲来说基本是非常难熬的，这些人对他的冷淡令他非常的不舒服，一种孤独，委屈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在别人眼里，自己一定是个怪咖。

他就这么一直躺到了午饭时间，许明哲见到室友们一起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而他自己又不清楚食堂的位置，只得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但食堂的位置其实并不远，就在宿舍楼的后边两百米，许明哲看着透明橱柜中的一个个香喷喷的炒菜直流口水，可这价格高的实在有些接受不了，环顾四周，那些相识的子弟学校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炒了几个小菜，庆祝他们的新学校生活。许明哲跟谁也搭不上话，索性买了两个包子，返回宿舍悄悄地吃了起来。

……

吃完饭，他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过去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记得一阵悠扬的歌曲飘进耳朵，才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他猛地记起，这应该是学校提醒学生上课的铃声，他匆忙爬了起来，室友一个都没有回来，看来中午他们一定是结伴出去玩，然后直接去上课了。许明哲穿好衣服，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教室。

教室里本来乱糟糟的，许明哲一进门，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看来，农村人的事情这会儿已经传遍了全班了吧。没办法，许明哲低着头，他其实已经稍稍习惯了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他左顾右盼地看着身边的桌椅，好像全部被各式各样的东西所占据了，就算没有占据的位子，在看到他靠近了以后，也瞬间被人扔了某样不起眼的物件。

许明哲并不怪他们，他一定是被认为厚着脸皮来厂里抢饭碗的。而如果此时一个子弟学校的学生来到羊角沟，他也许也会如此对待他们。他心里一边安慰着自己，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教室的尽头。

没有一个座位是留给他的。

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许明哲终于意识到自己将要站着上课了。

班主任老师一看就是一个凶巴巴的女人，三角眼，戴着眼镜，穿着一身紧身衣和高跟鞋。她刚进教室，气势立刻震慑全场，所有学生赶忙坐正了身子。女老师扶了扶眼镜，打眼一扫，便发现了那个格格不入的许明哲，他就那么难堪地站在最后一排，女老师的眼神甚至让许明哲产生了一阵自己是否该蹲下的思考……

班主任老师看着部分空缺，和许多一脸坏笑聚在一起的男孩子，立刻明白了一切，她干脆把怀里夹得书往课桌上一摔……

“都给我站到操场上去！排位子！”

在女老师的威严下，连王德强都麻利的站起身，大家呼呼拥拥地往外走去。

而操场上，男女两排同学从高挨个很快排了起来，许明哲暗暗地数了数，自己的身边，好像是打水时碰到的那个黄毛丫头！

李雪茹显然也刚刚数到了许明哲，从她对着自己的手指头和错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自己是多么的不受欢迎……

两人非常“顺利”地一起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李雪茹让许明哲坐在里边，她自己简直是强行将自己的屁股摁在了凳子上，那满脸的不情愿让许明哲印象深刻，若不是惧怕女老师的威严，恐怕她早就跳起来了。

而让许明哲无法想象的是，那李雪茹竟然采取小学生的方法，自顾自地在两人中间用钥匙划了一条线，当然，这条线一定是往许明哲那边偏了不少的。

两人没再说话，许明哲也懒得“超线”，同时也懒得搭理她，这种人在这里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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