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五年 第一章 不一样的小镇

“明哲！快！抄家伙！”

午后的第二节课间，趴在课桌前打盹的许明哲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他揉了揉睡得肿胀的左脸，眯起眼睛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门口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拿着拖把棍正在不断冲他摆手……

“怎么啦！？”

“狗日的，职工子弟学校来了几个兔崽子找事，正在高三一班门口呢！”

“什么！？”许明哲立刻跳了起来，一听到“职工子弟学校”这几个字，他立刻觉得热血沸腾！

“走！”他大吼一声，顺手抄起身下自己坐的热乎乎的板凳，随着前面那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向走廊奔去。

高三一班在一楼，他们顺着楼梯往下冲，从窗口看去，院子里早已聚满了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学生，有铁锨、木棍，更多则的是跟许明哲一样举过头顶的板凳。若不是大家愤怒地叫嚷着，他还以为是要搬着凳子去操场开大会呢！

巨大的人流不断地向一楼的楼梯口涌动，许明哲很快与自己那两个伙伴走散了。

无所谓了，许明哲心里想道，反正大家都是要往一个地方去的。

出了楼梯，人群像是煎鸡蛋一般气势汹汹地摊了开来，许明哲踮起脚向远方望去，乌压压的全是人头……

“大了胆子！敢来羊角沟中学！？”

“不想死就赶紧滚吧！”

“一堆小白脸，是来找揍的吗！？”

咒骂声，呐喊声不绝于耳。

许明哲可没有心思躲在后面谩骂，他费力地向前挤了过去，要赶紧弄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是要穿过人群，那破凳子太碍事，又不能扔掉自己“武器”，他索性举过头顶一步一迈地向前走去。

远远的看去，像是一个凳子自己在人群的头顶上移动似的……

“呼……”许明哲整了整衣服，终于在一处花坛的水泥墩上落了脚，他挤上台子。定了定神，开始环顾四周。二楼到八楼的过道中，无数女生的脑袋满脸兴奋地向外使劲地伸着。看来打架斗殴这种事，女孩子比男孩还要感兴趣……

许明哲的目光移动到这次风波的中心处，高三一班的窗户玻璃碎了好几块，大家围在门口是里三层外三层，但是隐约可以透过教室的玻璃，看见里边人影绰绰的。

“走！快走！”

很快，体育老师那粗大洪亮的嗓门先于他的身影传了出来，他很夸张的以电视上那种智斗歹徒的擒拿姿势，将一个体型壮硕不亚于他的学生押了出来。而那学生的体格也确实强壮，以至于体育老师别着他的胳膊还得用惦着脚尖一蹦一蹦的姿势向外走。

“是王德强。”许明哲喃喃地说道，他记得，这个人凭借自己身板硬，常常混迹于社会，是本镇出了名的小混混，今年也读高三，他是子弟学校的混混头儿。仔细地看去，那被押着的王德强，一脸的不服气，毛寸头，浓眉大眼，方脸大嘴，膀圆腰粗。的确不像一般学生的模样。

而跟在体育老师身后出来的几个人，是本校的保安，他们一人拎着一个学生鱼贯而出，倒像是古代集市上要把犯人斩首示众的刽子手。

许明哲终于明白了身边这群激昂愤怒的人为何没有直接冲进去了……应该是学校老师们及时地赶到，救了那几个兔崽子一命！

随着押解犯人的队伍走远，咒骂声渐小。但是大家仍然意犹未尽地凑在一起议论着，许明哲随手拉住了身边的一个低年级学生。

“怎么回事啊？这些子弟学校的来咱们学校干啥？”

“好像是咱学校的谁惹了王德强的表妹了，替他妹妹寻仇来了。”

“呸！”许明哲啐了一口，扭头向自己班走去。对于子弟学校，他像其他同学一样极为憎恶他们，一群职工子女，凭着有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起其他学校的学生，总以城里人自居，以乡巴佬代替了其他学校的名字。如果不是老师控制了他们，许明哲也一定要上去狠狠地踹两脚。

……

羊角沟中学很快恢复了平静，后两节课许明哲打起精神来听了听课，尽管他爱打架，上课爱睡觉，但是课程却一直没有落下，这便是老师一直对他偏爱有加的原因，他们甚至认为他是个小神通，天资聪颖。

“许明哲，你要是再肯努力一点，上北大清华是没问题的。”

这是所有老师们常常对他讲的话。

两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许明哲伸着懒腰向车棚走去，推出自己那破旧的老式自行车，一出校门，便飞也似的向镇上骑去……

是的，他不准备上晚自习了，他是一个非常随性的人，常常以各种理由跟老师请假，鉴于他一直属于班级里的尖子生，班主任也从来没有多说过什么。而此刻的他，实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去镇上放松一下，去公园乘个凉，班级里的氛围实在是太压抑了。所欲旷课没什么理由，学霸就是这么任性……

而他穿梭的地方，这座名叫温阳的小镇，实际是一个非常富硕的地方，你光看许明哲骑行的这条外环路，虽然车流不多，却修成了八车道。为什么！？有钱呗。而从街道两边拔地而起的高楼来看，却肯定不像是一个镇，更像是一个都市的市中心，尽管高楼大厦只集中在了这么一小块的地方。

再看街边上，行人当中，三三两两地分布着一些穿着一身红衣服的人。这种一身红的工作服在镇上几乎随处可见，不是什么硬性规定要求他们穿，而是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而不愿意脱，甚至有些村里人，为了让人高看一眼，也从亲戚朋友那里搞到这么一身衣服穿上，弄得大街小巷全是耀眼的红点点……

这种场景让许明哲自己杜撰出了一句台词，他在脑海里配上了动物世界里赵忠祥那略带磁性的配音：

“在广袤的热带雨林……生活着两种生命。”

然后他又在心里把这个台词修改了一下：

“在这个叫做温阳的镇上，生活着两个人种。”

是的，用人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他们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群。

一种是职工，一种是村民。

城镇的富硕，源于镇外不远处一座比小镇面积还要大数倍的钢铁厂，大家习惯性地称呼它为温钢。这温阳钢铁厂拥有六万多正式职工，年产3000多万吨钢，是一个名列全国前三的巨型国企。注意，是国企！

而这六万多名职工中，绝大多数又是由外地人组成的，远到新疆，东北……这些人不与当地人交流，自己有单独的医院，影院，学校，幼儿园，车队……他们的口音太杂，平常只能以普通话互相交流，久而久之，自己家乡的土话也不太会说了。而那所谓的红衣服，便是温钢统一配备的工作服，不仅坚固耐用，还大方得体……

所以呢，那些贫穷，皮肤黝黑，操着土话，穿着随意的当地人，自然与他们不像是一类人了。区分职工与村民，不通过工作服都可以看得出。

而许明哲可不太一样，他虽然是村里人，但却没有遗传父母那天生黝黑的皮肤，反而生的白皙透亮，不知是祖上哪位先人的隔代大遗传，他长的高高瘦瘦，单眼皮大眼，小嘴巴，圆耳朵。加上白衬衣和很随意的短发，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名职工子弟。

更特别的是他心中那份远大的理想，更是与自己那些老实巴交的亲戚们无法交流的。

“哼！”许明哲骑了一半，实在看不惯这些爱显摆的所谓的“城里人”。那些个红色点点让他感到厌烦，所以干脆又调头向村子的方向骑去……

这温阳镇的周边有七个村子围绕，许明哲所在的羊角沟是距离镇上最近的一个村，大陆平坦，他的小破车仅仅十几分钟，便拐进了自己的村子。

但是，这却是个非常现代化的村落，骂归骂，镇上由于拥有了国家前三的钢铁厂，同样也拥有了巨大的税收和职工高额的工资。不仅道路和公园修的美观，职工们的消费也特别高。村民们有些在镇上搞点买卖的，也没少从那些花钱大手大脚的职工们手里挣钱。村落里家家户户都盖上了二层小楼，许明哲的家在村子的南头，他七溜八拐地进了自己巷子，把破车往门口一扔，便钻进了大门。在农村的好处便是这样，一般是丢不了东西的。

“哎呀！”

许明哲与大门内突然冲出来的人影撞了个大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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