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堆着几坛美酒,萧岳正一碗一碗的喝着,喝的很快!
道上的积雪已化为坚冰,车行冰上,纵是良驹也难驾驭,那虬髯大汉已在车轮捆起几条铁链子,使车轮不致太滑,铁链拖在冰雪上,‘格朗格朗’地直响。
萧岳忽然放下酒碗,看着李寻欢道:“你为什么定要我到你马车上来喝酒?”
李寻欢笑了笑,道:“只因为那客栈已非久留之地。”
萧岳道:“为什么?”
李寻欢道:“无论谁杀了人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麻烦的,我虽不怕杀人,但平生最怕的就是麻烦。”
萧岳默然半晌,这才又从坛子里勺了一碗酒,端起酒碗看着李寻欢道:“杀人的确不是件愉快的事,但有些人却实在该杀!”
李寻欢微笑道:你真是为了一句话就杀了那碧血双蛇的么?
萧岳道:是,也不是!
李寻欢道:是,也不是?
萧岳叹了一口气,道:“他忘了我说过的话,该杀。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扰了我喝酒的兴致。”
李寻欢笑了,“江湖中该杀的人很多,你杀了他们,我也能好好喝酒了。
萧岳看了他一眼,笑道:“跟你这样的人喝酒,多少杯都不多!”
萧岳的眼神本来是那么孤傲那么寂寞,使得李寻欢时常会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
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时候,他这人竟忽然变了,变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
李寻欢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笑容能使人如此动心的
萧岳也在凝注着,他忽又问到:你是不是个很有名的人?
李寻欢也笑了,道:有名并不是件好事。
萧岳道:但我却希望变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又变得出奇的认真。
李寻欢笑道:每个人都希望成名,但是以你的实力,为什么要追求这些虚无的东西?
萧岳道:一个人如果出名了,并不只有坏处,特别是当你要找一个不知在哪的人时。
李寻欢开始有些兴趣了,忍不住说道:你想要你找的人自己来找你,所以你要成名?
萧岳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目中却流露出一种寂寥之色,
李寻欢这才发觉他有时孤独,寂寥的像一匹孤狼,但有时却又似藏着许多秘密,他的身世,如谜却又显然充满了落寞与孤傲。
李寻欢轻声道:萧岳,我敬你一杯。
刚喝完了半碗酒,又不停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又泛起那种病态的嫣红色,但他还是将剩下的半碗酒一囗喝尽。
萧岳静静地看着他,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地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碗酒。
李寻欢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这朋友?
萧岳沉默着。
李寻欢笑道:只因为你是我朋友中,看到我咳嗽,却没有劝我戒酒的第一个人。
萧岳道:你不能喝酒?
李寻欢道:本来连碰都不能碰的。
萧岳只是点了点头,又飞快的喝尽了碗中的酒。
李寻欢明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神采,看着萧岳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喝酒?
萧岳看着李寻欢,轻声道:“你有没有问过我不愿回答的话?有没有问过我的父母是谁?武功是谁传授的?从哪来?到哪里去?
李寻欢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
萧岳道:“那我为什么要问?”
李寻欢笑了,他似乎想再敬萧岳一杯,但刚勺起酒,已咳得弯下腰去,连气都喘不过来。
萧岳刚替他推开窗子,马车忽然停下。
李寻欢探首窗外,道:什么事?
虬髯大汉道:有人挡路。
李寻欢皱眉道:什么人?
虬髯大汉似乎笑了笑,道:雪人。
道路的中央,不知被哪家顽童堆起个雪人,大大的肚子,圆圆的脸,脸上还嵌着两粒煤球算作眼睛。
他们都下了车,李寻欢在长长地呼吸着,萧岳却在出神地看着那雪人,就像是那并不是一个雪人似的。
李寻欢望向他,微笑道:你没有堆过雪人?
萧岳道:我虽然没有堆过雪人,但是还是分得清雪人和死人。
李寻欢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团雪球,道:我不讨厌雪,但我却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他将雪球抛出去,‘砰‘地击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溅,那雪人竟没有被他击倒。
只见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开,煤球也被击落,圆圆的脸也散开,却又有张死灰般的脸露了出来。
雪人中竟藏着一个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这张脸尤其狰狞丑恶,一双恶毒的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
萧岳道:这是诸葛雷!
诸葛雷怎会死在这里?
杀他的人,为什么要将他堆成雪人,挡住道路?
虬髯大汉将他的尸体自雪堆中提了起来,蹲下去仔细地瞧着,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伤痕。
李寻欢沉思着,忽然道:你可知道是谁杀死他的么?
萧岳轻声道:包袱。
李寻欢道:就是那包袱!
李寻欢道: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没有太留意,但等到诸葛雷走了后,那包袱也不见了,所以我想,那包袱应该是被诸葛雷拿走了。
萧岳点头道:嗯。
李寻欢道:但他却未想到那包袱竟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杀他的人,想必就是为了那只包袱。他不知何时已将那小刀拿在手上,轻轻地抚摸着,喃喃道:那包袱里究竟是什么呢?为何有这么多人对它发生兴趣?也许我昨天晚上本该拿过来瞧瞧。”
萧岳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忽然道:杀他的人,既是为了那包袱,那么他将包袱夺走之后,为什么要将诸葛雷堆成雪人,挡住路呢?
李寻欢神情看来很惊讶。
他发觉这少年智慧之高,思虑之密,反应之快,他这种老江湖也赶不上。
萧岳道:那人或许已算准这条路不会有别人走,只有你的马车必定会经过这里,所以要在这里将你拦住。
李寻欢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沉声道:你找出他的致命伤没有?
虬髯大汉还未说话,李寻欢忽又道:你不必找了。
萧岳道:不错,人都已来了,还找什么。
李寻欢耳力之敏,目力之强,可说冠绝天下,他实未想到这少年的耳目居然也和他同样灵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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