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 五十四

我和林姨坐在了小白楼的一家星巴克里。外面是秋风萧瑟的扫着落叶。

来的路上在她车里，她跟我说，小白楼的这家咖啡店是她经常去的地方。她没再跟我说为什么喜欢这家咖啡店，我也没有多问。我猛然间想起某一年的某一月某一日，林依然曾今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特能惹事的熊孩子，特能瞎起哄。我发现，当我看到林姨，从她的忧伤的叹息里陷入沉寂的时候，时间的印痕明显的在我脸上留下了成年的札记。我清清楚楚的能够感受到她的叹息和她眼睛里折射出的忧伤，是我心脏从来没有触动过的具有磁性的震动。一想起自己已经是大小伙子了，居然还挺吃惊的，之前怎么就没感到时间流逝的这么奔腾的迅速呢。

林姨要来两杯咖啡，很热情的把一杯递到我跟前。她笑的一双弯弯的大眼睛，真是太熟悉了，突然觉得坐在面前的是林依然。

“蓓蓓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我说。

突然记起林依然已经去北京一周多了，期间不知道林姨再去找过林依然没，怕她担心，我又补了一句：“快毕业了，都在忙功课，有时就留校的。”

“小伟。”

林姨的眼神弹指间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差点有点适应不过来把端着的咖啡直接溜出手倒腿上去。

“小伟，我知道你很爱蓓蓓，你是个好孩子。我不是个好妈妈，我...”

她突然哽咽住了。我忙扯了张纸给她，说：“姨你别激动，林依然都和我说了。我理解，理解。”

“我欠她的太多了，我知道她一直恨我。我真的很后悔，这些年我也一直活在痛苦中，我一直在找她，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原谅，我会加倍的补偿她，可是她都不肯见我。”

她看着我，突然变得很绝望似的抓着我的手说：“小伟，我知道你跟蓓蓓感情很好，你帮帮我，帮帮我。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不能没有蓓蓓，她是我女儿，我一直都是爱着她的。”

我的眼眶也湿了，我说不出话来，就一直点头。等我嗓子好点了，我坐过去说：“姨你别太激动了，会好的，都会好的。”

她把头靠在了我肩膀上，我猛然觉得我好像是个巨人似的了。在老妈面前我都没有像现在是一个可以给人依靠的战士。我想我就是个战士，生活总是不吝啬的赐予我一道道鲤鱼们跳过无数次的那道门。尽管觉着跃来跃去挺辛苦的，我还是乐于像那些在天马航空的空域里自由飞腾的胜利者们一样欣赏门外的风景。

我们出了咖啡店，进了林姨的车里。她坐在驾驶座上居然吸起了烟。一支接着一支。等我意识到吸烟的危害，要去劝了，才发现那刚才还看着近半满的烟盒转眼间已经人去楼空了。

“姨你别太难过了，林依然不会一直这么下去的，我了解她，真了解。”

我只能这么安慰。那边如故的仰坐在座上，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任何东西。等我望着车窗外形色匆忙的人群，期盼着里面能突现一两个熟悉的身影而终不得果的时候，林姨从清冷的空气里传过来的一句话，顷刻间又让我手脚冰凉。

“小伟，我得了绝症。胃癌。”

我坐上了公交车。林姨的车开了一半，我叫她把车停下，说我有事叫她先去忙吧。其实是我喉咙莫明的不知怎么堵上了一块冰，觉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困难，我怕坐歇在林姨的车上，所以我撒了个谎。林姨刚才那句话似乎还一直徘徊在我脑子里。生命之所以精彩，是因为有爱。所以她刚才来求我了。我伸出右手食指，仔细看着上面细细萦绕着的寂寞，突然想向五百年前的至尊宝问候一声，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