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只桌宠 监护人

十七

利威尔是认真的，当下就不容艾伦反驳，一手夹起艾伦就往警局走，也不管身后有两个小鬼在追着喊，他步子很急，面色却沉静如水，但艾伦清楚地知道，利威尔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他一动都不敢动，缩着脖子就这么被利威尔带到了警局。

“你们两个不是从犯的话就快点滚回家去。”

在迈进警局前，利威尔猛地转身，冷冷地对着两个小鬼说，然后左脚轻轻一带，警局常年敞开的大门重重合上了，把两个小鬼惊疑不定的表情阻绝在门外。

在一旁的新人警察似乎吓到了，面面相觑，也没人敢去把门打开，他们只是在利威尔经过之时，僵硬地敬了个礼，而利威尔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自己的办公地点，把小鬼丢到地上，顺带关上门。

艾伦揉了揉疼地发麻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吭声。

他不说话不代表利威尔不说话。利威尔在椅子上坐下，右腿搭在左腿上，双手环胸，一直看着撇过头的小鬼，“为什么逃学？”

艾伦依旧不吭声。

利威尔往椅背上一靠，轻哼一声，“为什么在杀人现场徘徊？”

艾伦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最后的提问——”利威尔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给艾伦辩解的时间，然而小鬼还是选择了沉默，他说道：“为什么说谎？”

暴露了。这是艾伦心中唯一的念头，高度紧张的神经反而放松下来，他早就知道会暴露的，毕竟对方可是利威尔叔叔，他舔了舔破皮的嘴唇，还是没说话。他说什么都会火上浇油，还是不说为妙。

“我说啊艾伦，你知道包庇罪有多严重吗？”利威尔并不期待小鬼能回答他，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艾伦的反应，果然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小鬼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睛不自然地东张西望，表情与其说是沮丧，更像是不甘心。

他在不甘心什么？利威尔眯起眼眸，正打算步步紧逼时，韩吉那聒噪的声音出现在门后。

“利威尔你不能对一个孩子动手啊！”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自来熟地推开了门，

当她看清现状后，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干笑道：“没动手就好，不过就是逃学嘛，谁小时候没有逃过呢？利威尔你别生气了，还有艾伦你也赶紧道个歉比较好吧？”

艾伦扭头看了她一眼，忽地垂下头，不声不响，背脊绷得紧紧的。

这下韩吉觉得事情大条了，她瞪了一眼利威尔，逃个学至于那么生气吗？都快把艾伦吓哭了吧！利威尔懒得回应她的怒视，他有些倦态地揉了揉眉心，语气不善道：“韩吉你出去，这不关你的事。”

“喂喂！等我出去了，你是不是就要对艾伦动手了？”韩吉一看艾伦那无助的小模样，母性立马就泛滥了，她誓死要保护艾伦不受利威尔残害，打算死也不让步。

谁知利威尔魔高一丈，他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碍事的韩吉，低低地对艾伦说：“跟我回家。”小鬼轻轻点了点头，老实地跟在利威尔身后，剩下韩吉一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咆哮着利威尔个混蛋，仗着自己是监护人就要虐待儿童！

事实上，利威尔没有对艾伦动手，回家后他甚至连话都没和艾伦说，只是把艾伦安置在房间内，自己很快就出门了。他回到血迹附近，学着艾伦的模样，在地上细细地搜索，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倒是衣服上粘了不少灰尘，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又不死心地去问当时的记录人员，对方的回答也是没有。

不可能没有，艾伦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或许是对艾伦来说很重要，也或许是帮别人找。利威尔想了无数个念头，最终他又来到警局，吩咐属下去调查桑德的私生子和私生女，至于韩吉那控诉的眼神他自然会装作没看见，等所有人跑出去后，他一个人来到无光的资料室内，比起桑德的情人们他更在意桑德的家人，无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妻子，还是笑容腻人的女儿，都值得调查一下。

文件上面大部分描写了两个柔弱的女性是多么害怕，多么悲伤这些无用的话，少部分是家属的不在场证明，桑德被害时间是接近傍晚，那个时候，妻子在好友家烘烤甜点，女儿在家里后院和爱犬玩耍。

看起来无懈可击。利威尔放回文件，思索了一番，决定亲自去桑德家‘拜访’一下。

在那里，他见到了文件上所写的爱犬，是一条中型犬，全身金毛，只有在耳朵和脖子处是白色，脖子那还挂着个红色项圈，他到来时，桑德的妻子外出了，女儿辛妮正在逗弄这条狗，就连回答利威尔的问题，她也没有把手从狗身上移开。

谈话没有得到情报，利威尔不耐烦地抿了一下嘴，刚转身走出没几步，辛妮却叫住了他，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警官先生，狗是不会说谎的对吧？”她在微笑，笑得意味深长，但利威尔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回答这个可笑的问题。

在案子僵住的三天后，他终于明白辛妮的用意。

狗是不会说谎的，所以狗从案发现场衔回家的吊坠是货真价实的证物，他从韩吉手上拿过吊坠，打开后，是一张母子合照，两人同样的红发，同样的灿烂笑容。佩特拉说照片上的女人在几个星期前遭遇了车祸，双腿无法行走，显然不是杀害桑德的凶手，那么剩下的那个小鬼就是了。

这个吊坠是辛妮托人送过来的，还附上了一张精美花纹的纸条：

对不起警察局的各位，我一开始拿到这个吊坠觉得很害怕，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交给你们，现在我总算能鼓起勇气，为了让去世的父亲安心，我把吊坠交给你们，希望你们能逮捕凶手，谢谢你们。

利威尔看都没看完，就冷笑一声，把纸条扔给韩吉，对方却是连连赞叹：“为了人渣父亲都能这么勇敢，真是不容易呢！”

太奇怪了，在证词上明明写着案发当时辛妮在后院与爱犬玩耍，那么爱犬是如何在同一时间跑去东街把掉落在现场的吊坠衔回去？利威尔急急地跑去资料室，抽出文件一看，不出所料，原本的证词早已被人篡改，白纸黑字上写着在案发当时辛妮与母亲一起在母亲友人家烘烤甜点。

他忍不住嘲笑出声，果然很奇怪吧，有权有势的家伙们就喜欢看这种好戏吗？

很快就有人把住在西街的红发男孩押送了过来，男孩被抓的时候没有一丝惊慌，仿佛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此刻他静静地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铐着，低垂着头，看上去了无生机。

利威尔走进审问室时，男孩还是没有抬头，他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声音清冷：“吉卡安，你杀人的时候反应也这么迟钝吗？”

“……”男孩突然抬头，慢慢地说：“我见过你，你是艾伦的监护人。”

利威尔嘲弄地瞥他一眼，“那你知不知道艾伦为了你犯下包庇罪？”

“艾伦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一个人干的，我承认，所以不需要审问了吧！只希望你们别来骚扰我母亲！”

“咚——咚——”有谁在用力敲打着玻璃，他们两个都愣了一下，才回头看去，艾伦一只手贴在玻璃上，另一只手握成拳，正在奋力敲打，嘴唇一张一合，很着急的样子。

韩吉那混蛋！一定是她把小鬼放进来的！利威尔脸色一黑，才想起今天是小鬼放暑假的日子，他打定主意不理会艾伦，任由他在审讯室外面敲着玻璃，面朝向吉卡安，继续问道：“你把杀人凶器放在哪了？”

吉卡安怔了怔，装作不在乎地说：“我早扔了，杀人动机什么的你应该不会问吧？那样恶心的一个男人，死了对大家都有好！”

“犯罪就是犯罪，别为犯罪找高尚的理由，这样的你，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区别？”利威尔边说边冷冰冰地瞪了艾伦一眼，小鬼霎时安静下来，眼泛泪光地看向利威尔，他狠狠心，移开视线。

“警官先生知道那个男人家里那条狗的名字吗？”吉卡安沉默一会后，忽然问道。

见利威尔摇头，他嘲讽地扯起嘴角，一字一顿：“叫吉卡安哦，和我名字一样，哈哈哈，是不是很搞笑？在他眼里，我就是条狗啊！哈哈哈！”男孩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敲打玻璃的声音愈发强烈，唯独利威尔神色不变，淡漠地看着男孩发狂，等他安静下来后，他才重新说：“这不是你杀人的借口。”

吉卡安没了声音，他又恢复低头的姿势，拒绝和人交流。利威尔也不勉强他，站起身走出了审讯室，艾伦就迎上前，愤怒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被狗衔走吊坠这种事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吧！”

那双翠绿色的眸子里没了雾气，只有不甘心。

“是不可能，但他杀人是事实。会问出为什么的你才奇怪吧？”利威尔皱眉看向小鬼垂在身侧的右手，因为长时间敲玻璃右手变得一片通红，小鬼还在高喊着什么，他全当成噪音处理，自顾自上前一步拉起艾伦的右手，“下次再做这种蠢事，就用你的头去撞玻璃。”他低声训斥道，顿时把艾伦的火焰扑灭了一半，他转头看向独坐在审讯室内的吉卡安，喃喃道：“已经……没办法救他了吗？”

“死不了。”利威尔随口应了声，硬拉着艾伦离开了这个昏暗的地方，心里却是极不平静，据他所知，桑德家的狗并不叫吉卡安，是有人为了激怒小鬼最后的底线才故意说谎吧——这件案子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是上面的人说了结案，于是他们心口不一地把谜团扔进垃圾桶，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那，吉卡安，我家的狗也叫吉卡安哦。”

“话说回来，我爸爸会在周六一个人去东街那边呢，要是想杀他的话，只有那个机会了，这把刀给你。”

“吉卡安，谢谢你。”

谢谢你，成为借刀杀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