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只桌宠 监护人

十三

在艾伦十岁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他全能监护人致命的缺点。

事情是这样的，在盛夏的一个暖洋洋的午后，艾伦兴高采烈地捧着两盆植物回到家，他前脚刚进门，利威尔后脚就进来了，观察力敏锐的大人一眼就发现了家里多出的东西，他不动声色地朝窗台的两盆植物靠近，还没伸手触碰，就听艾伦惊叫一声，“利威尔叔叔！你想做什么？”

听这语气，好像把利威尔当成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似的。

利威尔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不过面上他只是冷哼一声，指着那盆绿色植物，说道：“一盆仙人掌而已，大惊小怪干什么。”

“……利威尔叔叔，那是芦荟。”

利威尔沉默了一会，为了维护大人的面子，他伸出手想要友好地抚摸一下芦荟，谁知这绿色的小玩意经不起他的抚摸，他只不过伸手拎了一拎，芦荟的中间就喀拉一声断裂了……趁着艾伦还没注意到，利威尔赶紧把芦荟往下压了压，或许是做贼心虚，他的动作幅度没控制好，竟然被艾伦看到了。

小鬼又是一声惊叫，“利威尔叔叔！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为了转移话题，利威尔又指着另一盆植物说：“这是仙人掌吧？”

“恩，是老师送给我的哦！”艾伦开心地弯起双眼，笑道：“因为最近我上课有好好听，所以老师为了鼓励我，就送了这两盆植物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诶？！”喜悦的声音蓦地停止，艾伦呆滞地看着翻倒在地的仙人掌，花盆没有破裂，但是仙人掌从泥土里滚了出来，蔫嗒嗒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

刚才是怎么回事？利威尔出手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没看清！只看见利威尔最后一个缩回手的动作，但毋庸置疑，利威尔就是残害仙人掌的凶手！

艾伦万分委屈地瞅了瞅利威尔，眼睛里渐渐浮起一层雾气，在泪水还未掉下之前，他又撇开头，抽了抽鼻子。

“咳。”利威尔咳嗽一声，就算是淡定如他，都感受到了一丝尴尬。他真的只是想友好地抚摸一下仙人掌，谁知不小心碰到了花盆，咕噜一声，花盆就落下了窗台，下降速度之快，连他都来不及拯救。

有点糟糕啊，万一惹小鬼哭了那会更糟糕，看目前这架势，艾伦十有八/九会偷偷蒙被子里哭一场，怎么办？利威尔心里纠结了老半天，最终下定决心，他深沉地吁出一口气，目光坦然地盯着仙人掌，说时迟那时快，猛地伸出右手，徒手把仙人掌从地上捞了起来，扔进芦荟的那个花盆里。

这下艾伦不哭了，改用震惊的表情瞪着利威尔，对方看起来还是那么淡定，只是默默地把右手插/进了口袋，迎风而立，淡淡地说：“艾伦，是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利威尔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明显缺少好几根刺的仙人掌，默默为利威尔的右手掬了一把同情泪。

从这一天起，艾伦就确认了利威尔是个植物杀手，非但不认识植物名，而且一伸手植物就难逃一死。

也是从这一天起，艾伦开始拒绝别人送他植物的好意，不是他不喜欢，只是家有一植物克星。养植物的事还是等到下辈子再说吧。

炎热的夏天一到，每个人都像是变成了软体动物，学生们软趴趴地靠在桌子上，老师也有气无力地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公式，窗外的蝉鸣声盖过了讲课声，放眼望去，全班只有那么两三个好学生还屹立不倒着。

令人惊叹的是，放学的铃声响起的同时，那群软体动物顿时又像是活过来般，横冲直撞地跑出校门，嘴里嚷着什么要冲进河里凉快一下，跑步的速度比起投胎有过之而无不及。艾伦等三人慢腾腾的行走在这群人中间格外突兀，等校园人散得差不多了，三人才刚走出校门，然后挥挥手告别。

利威尔对艾伦的身体素质要求一直没松懈，锻炼了整整四年，又因为警察的加强管理，这几年西街的地头蛇们都安分了很多，他也就放心让小鬼独自上下学了。

艾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汗流浃背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他不是耐热的体质。阿尔敏和三笠却是耐热得异于常人，特别是三笠，夏天走在她身边，就好像有一阵凉风跟着，说不出有多痛快，这种感觉在利威尔身上也有，惹利威尔炸毛的时候，艾伦简直像是身处冰天雪地，前提是他有那么多条命可以惹怒利威尔。

迎面吹来的风都夹带着热量，艾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头看着自己细长的影子，默默安慰自己：没事的艾伦，一个夏天过去，你马上就可以比利威尔叔叔高了，高兴起来吧！

是的，他每次一烦躁就会拿这句话自我安慰，不能怪他缺德，只是他必须要找个精神寄托才能熬过这讨厌的夏天。

视线内忽然多了一个影子。艾伦停住脚步，缓慢地抬头，看清来人之后才深深叹了口气，“汉尼斯叔叔，别突然冒出来吓我啊！”

“哈哈，不好意思啊艾伦，不过你真是个好孩子呢，愿意在这种天气参加东街的志愿劳动！”汉尼斯大大咧咧地摸了摸艾伦的头，没注意到小鬼的脸色蓦地变了，他语气自豪地说：“不愧是耶格尔医生的儿子，现在就有了觉悟！”

“等等，汉尼斯叔叔，我……”

“艾伦你就不用多说了，利威尔警官可都是告诉我了，他还拜托我周末好好看着你呢！”汉尼斯拍了拍艾伦的肩，一脸欣慰，“艾伦，我先去西街办些事情，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艾伦嘴角抽搐着，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等汉尼斯一走，他立马变成哀怨脸，肯定是利威尔叔叔搞得鬼！

他是这么想的，然后等回到家继续摆着张哀怨脸，想让利威尔良心发现，放过他一回，奈何这个烂脾气的大人目不斜视地坐在他对面，像是没看见小鬼异样的表情，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忙完了手上的事，才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艾伦说：“周末去参加志愿劳动。”

不是询问，是陈述句。他甚至连艾伦的反应都不想看见，一说完这句话，就又转过头去看新出的报纸。

不给人活路啊！艾伦沉痛地抿了抿嘴，盯着利威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利威尔叔叔今年是二十九岁了，可能男人到了奔三的年纪，都会达到一种暴躁的巅峰状态，利威尔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表情越发稀少，下手越发毒辣，一句话不称他心，就直接揍上了，没什么好商量的。

艾伦这边在悄悄分析着利威尔，他又怎么会知道利威尔不是因为年龄而暴躁，而是因为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而烦闷。警局里有韩吉，天天劝他‘利威尔你该结婚啦’‘再不结婚就没机会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别总是板着脸，笑一个嘛’，警局外有那些不知分寸的陌生人，有些是在耶格尔医生的葬礼上见过面的远房亲戚，都在向他灌输不结婚的坏处，仿佛到了二十九岁还是单身汉，就相当于穷凶极恶的犯人。

莫名其妙。一想起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利威尔心中的闷气就得不到舒缓，这次嘴上说是让艾伦参加志愿劳动，其实也是为了他自己，让他得到一个放松的机会。

在周末的前一天晚上，艾伦用心险恶地拿了个夹子夹在自己的手指上，用痛觉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他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亮，想着等天一亮他就偷偷跑出家门，然后躲到阿尔敏家里去，这样就能逃过一劫了，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一夜没睡，顶着两个熊猫眼，正准备跑路时，一推开门就看见利威尔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优雅地喝着清茶。

一定是利威尔叔叔在梦游！艾伦自我催眠着，挪动着脚步朝大门走去，他边挪着边注意利威尔那边的动静，很好，没有反应，看来真是梦游了——艾伦禁不住松了口气，疲惫而欣喜地一手握上门把手，还没转动，就有一个抱枕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上了他的后脑勺。

艾伦僵住身子，一动都不敢动，身后有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响起：“艾伦，你想去哪里？”

“去参加志愿劳动呀，利威尔叔叔忘记了吗？”艾伦回头冲他笑，从嗓子里憋出这么一句。

“啧。”利威尔不买他账，嫌弃地撇撇嘴，“别笑地那么恶心。”

经过这一波折，艾伦也就没了逃跑的心思，垂头丧气地跟在利威尔身后来到汉尼斯的早餐摊前，仔细一问才知道今天的劳动不止扫地这么简单，还要尽可能地帮助东街居民的日常生活，比如造房子，修理家具等。

这场志愿劳动是东街的几个热心人提议的，没多少人主动参加，所以尽管他们对利威尔心有畏惧，但还是来者不拒地接受了利威尔的帮助。

十来个人很快就分配好了任务，利威尔二话不说，换上工人专用的深蓝色短袖和同色的长裤，踩着长梯爬到了屋顶上，从腰间的工具盒中取出需要的工具，便开始叮呤当啷地敲打起来。看着他这副样子，汉尼斯一时间看呆了，愣愣地问身边的艾伦，“利威尔警官……真的没关系吗？”一张死人脸，手上却是稳准狠地敲打着，他真怕利威尔敲得太狠，直接把屋顶敲穿了。

艾伦眯起眼睛，朝屋顶上看去，冷静地说：“没关系，这就是利威尔叔叔的常态。”

炙热的阳光把地面烤得火烫，空气都似乎被热力扭曲了一样，走几步路额头上的汗水就会层出不穷地流下来，艾伦抬手擦了又擦，然而还是无济于事，他提着扫把从东街入口扫了一遍，汗水黏糊糊的，衣服都粘在了身上，难受得艾伦直皱眉。

再次回到房子前，利威尔正从梯子上爬下来，艾伦仰头看着他，有气无力地喊：“利威尔叔叔……我已经把地扫完了！”利威尔没吭声，在梯子还剩最后几节时，他利落地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地面上，看向艾伦被晒得通红的小脸，利威尔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艾伦，你还好吧？”

艾伦困难地摇了摇头，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他隐约看到利威尔快步走到他身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利威尔的衣角，他虚弱地说：“利威尔叔叔，不要因为年龄而自暴自弃啊！”“……”话一说完，他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也就没有看到某个大人骤变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那天的志愿劳动由于艾伦的中暑而匆匆收尾，利威尔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抱起艾伦就往回跑，还特意把医生请到家，他在一旁严谨地盯着，结果医生翻了翻艾伦的眼皮，咳嗽一声，告诉他只是天气过热，劳动量过大而晕倒。

简而言之，没什么大不了。

利威尔挥挥手，让医生离开后，自个去拿了打湿的毛巾放在艾伦的额头上，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小鬼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嘴巴也是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费力地汲取空气，他伸出手贴上艾伦的脸颊，果然烫得吓人。

“利威尔叔叔……”

艾伦忽然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睛，看向利威尔。

他恩了一声，把手自然地缩了回来，低头问他：“感觉怎么样？”“……”艾伦皱成一张苦瓜脸，痛苦地摇了摇头，他只觉浑身力气全被抽走般，头晕脑胀，明明躺在床上，却有种漂浮在虚空的错觉。

“明天我去学校替你请假，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利威尔难得和颜悦色了一番，他话音刚落，就见艾伦眉头顿时舒展开了，像是放下了心事，小鬼安心地闭上眼睛，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抓过利威尔的手，在利威尔甩开他之前，艾伦小声说：“利威尔叔叔的手能借我一下吗？因为感觉很冰凉。”

利威尔扭过头，“随你便。”

在安静的房间里，利威尔又想起小鬼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脸色不禁一黑，难道他像是看上去为自己年龄着急的人吗？他一点都不急，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奔三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只是偶尔看着艾伦越窜越高的个子，他会有种淡淡的忧伤，他选择把这种忧伤归结于是对过去的怀念，也不愿承认是对小鬼身高的幽怨。

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但好在利威尔的小屋是在避光处，屋内的温度比屋外低了不少。

风顺着大开的窗溜了进来，温柔地扶过艾伦紧闭双眼的脸庞，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小鬼嘴角翘了起来，抓着利威尔的手渐渐松开。

等他彻底睡着了，利威尔悄悄站起身离去。

就算是周末，警局里也不会出现空巢现象，随时随地都会有警察在街道上巡查。

于是利威尔就和同事韩吉巧遇了，最近他有点不太待见这位同事，因为她要么提起结婚的话题要么提起小鬼长大的话题，无论是哪一个，都令他不愉快。可既然都碰上了，利威尔也不会掉头就走，顶多面无表情地和韩吉擦肩而过，可惜这个同事是个精力过剩，又不识相的家伙。

她一见到利威尔就高兴地冲他敬了个礼，眸里却满是促狭，利威尔冷哼一声，不打算理她。

“利威尔，这么热的天，你去哪里呀？是不是想通了，去和别人约会去？”

果然，一张嘴就没什么好话。

利威尔默默地想，冷淡地说：“与你无关。”

“噢噢！利威尔你不会是害羞了吧？你能想通我真是太高兴了，相信你家小鬼也会高兴的吧，毕竟成天面对一个臭男人，还是不利于成长的！”韩吉眉开眼笑起来，像是没看见利威尔阴沉的脸色。

“这与艾伦更加没关系。”

韩吉故作深沉地摇摇头，双手环胸地看着利威尔，“这你就不懂了，小孩啊总归还是需要母爱的，你早点结婚对艾伦来说是件好事！不然我真怕艾伦长大后变得和利威尔一样呢，呜哇！不敢想象有第二个利威尔！”

这句带有玩笑性质的话却让利威尔怔住了，艾伦会变成第二个他吗……？在那张脸上再也见不到笑容，一天到晚皱着眉头，刻板地对他说出‘利威尔叔叔，你好烦’这种话，光是想象就让他很不爽。

小鬼只要是小鬼就好了，利威尔静默了一会，忽地抬腿从韩吉身边掠过，刚刚还为他开窍而激动的韩吉立马傻了眼，对着利威尔远去的背影大声喊了几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好放弃说教，扶正自己的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利威尔对艾伦不是一般的在意呢……

艾伦在家里无所事事地休养了几天后，利威尔突然提议带他出去玩，虽然不知道玩什么，但艾伦还是激动了好久，心里猜测着是玩枪战呢还是打水仗，兴奋地坐也坐不好，直到迎来下午出发时间。

利威尔慢悠悠地拎起工具盒，带着艾伦出门，两人沿着东街步行了约有半个小时，艾伦越发期待工具盒里的东西了，一路上好奇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那个神秘的工具盒，走了一个小时后，艾伦有点微妙的不安，他扯了扯利威尔的衣服，“利威尔叔叔，还有多远？”

“快了。”

在半个小时前，利威尔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艾伦憋不住再次提问，利威尔依旧是不变的答案。艾伦期待的心情被浇灭了一些，然而他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可是都快走了两个小时，利威尔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不得不出声询问。

“利威尔叔叔……”

“闭嘴。”这次答案不一样了。

两人的行走方向慢慢开始偏离大路，人烟稀少，只有大片的树木展现在眼前，郁郁葱葱的，为两人遮挡住了烈日的照耀，等利威尔一手拨开灌木丛后，艾伦就迫不及待地从他手下钻过去，双眼发亮地看着绿草如茵的旷野，在旷野的尽头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清澈地几乎可以看清溪底的小鱼。

艾伦忍不住笑了起来，朝小溪跑过去，欢呼着脱下鞋子，蹦进小溪里，嘻嘻哈哈地冲利威尔招招手，“利威尔叔叔！”

溪水的冰凉正好消去夏日的燥热，艾伦开心地从小溪那头跑到这头，所到之处，都溅出了水花，落在地面上很快就没了痕迹。等到艾伦跑得累了，在溪边的岩石上坐下休息时，利威尔才刚刚把钓鱼工具整理好，来到溪边，手上鱼竿一甩，鱼钩就扔进了溪底。

“……”艾伦诡异地盯着那个没有鱼饵的鱼钩，僵硬地转头去看利威尔，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吓得他差点从岩石上滚进小溪里，一丝不苟的利威尔现在正戴着副墨镜！是的！黑漆漆的镜面挡住了利威尔的眼睛！

艾伦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利威尔还是戴着墨镜，小鬼惊呆了，语无伦次地说：“利威尔叔叔！你是不是被鬼附体了？不，你不是利威尔叔叔！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啰嗦。”利威尔猛地飞起一脚，把艾伦踹进了小溪，然后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艾伦原本坐着的岩石，淡定如斯。

艾伦全身都湿透了，一屁股坐在溪水里，还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利威尔叔叔说的玩是指钓鱼这项老年娱乐项目！

——为什么要来溪边钓鱼！这里不是伸手一捞就可以捞到鱼吗！而且还没鱼饵！

——为什么要戴墨镜！

“因为阳光太刺眼了。”

他刚才不小心把最后一句疑问说出口了吗！艾伦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祸从口出，他拖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从溪里爬了上来，坐在另一块岩石上，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手上就开始拧起衣服。

在他刚拧好时，利威尔忽然取下墨镜，直直地看向他，说道：“艾伦，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艾伦暗叫不妙，利威尔叔叔这么认真的表情，一定没好事！

“艾伦你——”利威尔竟然迟疑了，捏着墨镜的手越来越紧，沉默半晌他才把后半句说出口：“艾伦你希不希望我结婚？”

“诶？”

艾伦觉得肯定是自己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听见利威尔叔叔说出这种话，墨镜的事还没恢复过来，就又丢给他一个炸弹，这简直像是晴空两道雷劈向他的天灵盖，还不带喘息的。

对于小鬼的反应，利威尔显然不满意，他皱起眉头，继续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只要回答我就可以。”

可是这个问题好难回答！艾伦为难地瘪了瘪嘴，脑中飞快地计算出两条线路，希望→利威尔叔叔很欣慰，然后和一个陌生的阿姨结婚→从此家里多了一个人，三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不希望→‘艾伦你个臭小鬼，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见不得我好’→然后被利威尔叔叔暴揍一顿，说不定还会被弃尸荒野。

明明前面那个是正确线路，可一想到家里将会多出一个陌生人，艾伦就胸口闷得慌，然而他不能这么自私。

“不……”

“嗯？”

艾伦的声音太轻了，利威尔没有听清，他把鱼竿搁到岩石上，起身向艾伦走近，“艾伦你刚才说了什么？”

“希望。”艾伦抬头冲他笑，仿佛还嫌不够似的，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希望！”

“是吗，我知道了。”利威尔语气平平，脸上平静无波，然后蓦地再次一脚把艾伦踹进小溪里，看着小鬼发懵的表情，他心里又嘲笑自己，何必迁怒给小鬼，但是踹都踹了，他也没有把艾伦拉起来的意思。

一直捏在右手上的墨镜终于在他手里寿终正寝。

利威尔松开手，墨镜的碎片便从他手心里落下，他淡淡地说：“回去吧。”

两人回去时气氛很是僵硬，艾伦像是被利威尔传染了，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脸上黯然，不时抬头看一下利威尔挺直的背脊，又很快地低下头，心里空荡荡的，抓不住一根浮木。

难道是他回答错了吗？难道利威尔叔叔想听的答案是不希望？这些念头在艾伦的脑中一闪而过，在没有得出答案之前他就先苦笑起来，自己真是个笨蛋，在利威尔叔叔身边待了那么久，还猜不透利威尔的心思。

或许是走神的缘故，艾伦和一个小鬼相撞了，小鬼看起来很是惊慌，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就惊慌失措地往前方跑去，艾伦皱着眉，小鬼的背影看起来很熟悉……红色短发，瘦长的身子……慢慢地和印象里的同学对上了号。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家伙是班级上的一员，似乎是有自闭症倾向，平时不喜欢说话，也从不参与集体活动，名字是……吉卡安。

为什么他那么匆忙？没等艾伦想明白，利威尔口袋里的通信器就响了起来，他按下按钮，默默地听完对方说的话，然后侧头对艾伦不咸不淡地说：“你先回去，前面出事了。”

死人了。

今年夏天的第一件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