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第一章 5.12永远的痛

四年前，汪飞还是一个大三的学生。过得悠闲自在，二点过了，他还在宿舍里睡觉。晚上玩游戏过度了，不得不在白天补一下。

忽然睡梦中的汪飞被颠簸醒了，这让他大怒，哪个小子没有醒眼，扰了自己的好梦。他正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宿舍里面空无一人，难道是见鬼了。宿舍外的过道上，人们大呼小叫地，脚步声杂乱。

正在发呆的汪飞，就被推门进来的贾鹏往床下拽。看见贾鹏慌乱的样子，汪飞迷糊地问道：“外面抓小偷啊，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还睡个毛啊，快逃命吧，地震了，跑。”贾鹏拉了几下，没有将汪飞扯下床来，自己先跑了。

这哥们儿也算仗义，还晓得回来喊自己。汪飞一听是地震了，哪里还有睡意。他翻身直接就从高低床上跳了下来，鞋子也不穿了，光着脚，就往外跑。不是他胆小，而是这房子晃得厉害，桌子上的东西乒乒乓乓地往下掉，门窗嘎嘎地的乱响，象有巨人在抱着楼房乱摇。

楼梯上挤满了人，穿鞋的没穿鞋的，各色人等都有。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所有的人都是脸色发白，惊恐万状，犹如世界末日来临。

汪飞也是好角色，后发而先至，当他从五楼跑到操场时，许多人还在二三楼奔命呢。贾鹏气喘吁吁地跑到汪飞身边，“飞哥，你真是飞机啊，跑得比狗撵起来还快。”

“那是当然，哥们儿哪次校运会，不拿两三个奖牌。”汪飞不再贫嘴了，因为此时，操场上挤满了人，人人恐惧，人人自危的样子。许多女生都吓得哭了，谁会想到，成都平原，会有这么恐怖的地震。

“这阵仗，少说也有五六级！”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同学挤到汪飞身边，他是汪飞的同室好友桂大志，加上贾鹏，他们是标准的三贼客。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

“又当专家了，仿佛你啥都懂似的。”贾鹏不满地白了一眼桂大志，不晓得刚才这家伙死哪儿去了。

汪飞接近一米八的身材，和桂大志站在一起，还显得矮了一头，这家伙确实高大壮实。

“我家就在汉旺镇，在山脚下，那儿经常地震，经历多了，也就有经验了嘛。”桂大志对贾鹏的怀疑表示了不屑。

天变成了奇怪的灰黄色，太阳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操场上人声嘈杂，这时候，余震又来了。似乎可以听到大地的怒吼声，轰隆隆的，就在脚下的地底，象是一个可怕的恶魔正要穿透厚重的大地，破土而出。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惊恐地静静体味着脚下大地的晃动。脚踏实地，原来也是一个讽刺。

终于，大地恢复了平静。虽然只有几秒钟，却是如同过了半个小时。人们再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纷纷拿出自己的电话，询问自己亲人的情况。悲剧的是，平日里看起来好用的移动网络，却经不住这忽然暴增的通讯接入，彻底崩溃了。

这时，只要看见一个人，就可以见到他拿着手机徒劳而着急地拔着号。世界的距离，忽然之间，变得了如此遥远。每个人都着急得发狂，担心着亲人朋友的安危。咫尺天涯，就是这个样子吗？

终于，收音机里传来了消息：此次地震为特大地震，系龙门山脉地震，震中在汶川映秀镇，震级为八级。许多人对此还没有多少反映，可是，桂大志却在众目睽睽下，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哥们儿，你哭啥呢？咱们都好好的，又没有死人，出息点好不好？”汪飞觉得桂大志有点过了，刚才女生们哭，那是正常的，她们害怕。现在地震过了，你一个又高又大的爷们儿，却在这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人看了，多丢人啊。

同许多人一样，他们此时都没有意识到，这次的汶川地震，破坏力是多么的巨大。几百公里的断裂带，象是一道深深的伤口，深深地切入了华夏母亲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接下来的许多天，当灾情呈现在国人的面前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十多亿人的华夏大地，真的是眼泪成河了。

桂大志带着哭腔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啊，汉旺就在龙门山脚下，那里距离汶川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一百公里。八级，八级啊，看来，汉旺，这回是全完了。我爸我妈还在那儿呢。呜呜——”桂大志真的如同小孩一样，捂着脸蹲下去，大声地哭了出来。

受他的影响，家住龙门山区沿线一带的同学，也开始了哭泣。这时电话又不通，他们都担心家里亲人的安全啊。

汪飞与贾鹏，只得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安慰的话，看来作用不大。桂大志突然站了起来，坚定地说：“我要回家，去找我父母。”

贾鹏有些吃惊地问：“现在余震不断，你哪时回去啊？”

“马上！”桂大志说得斩钉截铁，他的心早就飞回了汉旺的家里。

操场上，同学们都散了，许多人都回家去了。学校也决定放假，等地震过了再上课。汪飞知道什么也阻止不了桂大志了，于是他决定同他一起回去，希望能够帮得上忙。

三人组怎么能够少了贾鹏，听说汪飞也要去，他也坚决要去，即使他有些害怕。汪飞和贾鹏两人家都在成都，他们勿忙地回家了解了家里的情况，都还好，于是就撒谎说学校里面有事，要出去一下。

他们三人到超市去买了些水和食品，这时，超市或者商场里面人山人海的，人们都在疯狂地采购生活必需品。由于政府的监管还没有及时跟进，许多东西开始涨价。恐惧在这种慌乱中滋生漫延。

汽车站，班车已经停止了运行。这怎么办啊，桂大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双眼通红地走走来走去。

“假货，你不是会开车吗。反正你家有车，我们还赶什么班车啊，你开车带我们去得了。”汪飞想起了，踢了一下一样在旁边着急的贾鹏。

“哎呀，我怎么糊涂了啊。自己开车去，多方便，还坐个鸟的班车啊。”贾鹏高兴得跳了起来，然后打了个车，回家去了。

贾鹏家里开厂的，他属于富二代，厂里家里大小车辆不下五六部，他要用一下，没有什么难的。不到半个小时，贾鹏就将他家的本田越野开来了。

“上车吧，我骗我爸说城里有个同学借用一下，咱们快去快回吧。”贾鹏从车窗里露出头，招呼两个朋友上来。

沿着108国道，汽车从成都一路往北，路上车辆难得的稀少，贾鹏在桂大志的催促下，也是狂奔一气，用了一个小时不到，进入了绵竹境内。

到了这里，三人开始体会到了地震的威力。绵竹城里，也有房子塌了，人们都显得很恐慌。有组织的营救还没有及时展开，人们盲目的进行着自救。

从绵竹往汉旺走的路上，越往里走，路两旁的情况越惨。因为，他们正在往地震的中心靠近。农民的小青瓦砖房，无一例外地只剩下一些山墙孤立在灰暗的天色中。还有哭声传来，是灾民的。

汽车进入了汉旺的迎宾大道，这里的惨象更甚，几乎就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屋。那刚刚修好的派出所，虽然没有倒，却是裂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象魔鬼狰狞的血盆大口，随时要择人而噬。

这里是汉旺所谓的下场，上场更靠近山脚，那里人口更密集。贾鹏的家也在上场，东汽厂的家属区。沉默了一路的桂大志，再次，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这回，汪飞和贾鹏没有再阻拦桂大志哭，因为面对着如此的惨景，眼泪早就模糊了他们的眼。为了看清路，贾鹏不得不用衣袖拭了几次眼睛。

来到了广场下，那著名的广场大钟静立在前方，永远地定格在了两点二十八分。前面街道上有许多倒卧的大树，还有许多砖头瓦块，车是进不去了。

将车停在广场旁边，三人踏上了刚刚经过地狱洗礼的土地。望着周围如同被轰炸过后的残垣断橼，屋塌墙倒时产生的烟尘还没有完全消散，整个世界是灰濛濛的一片，见不到一点阳光。他们被彻底地震憾了，大地之怒，竟然有这么恐怖的威力。此时，五点不到，他们成了最早来到灾区的第一批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