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之双生华年 第十八章 蓝殇

对于那天的情形，玉络没有再过多提过，只是不停的嘱咐离若要按时给腿伤敷药。说起腿伤，其实可以好的这么快还真得感谢双夕，没有他们那么用力的缠着她，也不会歪打正着的把离若腿伤的毒血挤出来。对于双夕母子，离若可以说是又爱又恨，“爱”自然是对那种母子之情的钦佩，“恨”一方面是对夕颜那懦弱的性格觉得可恨，另一方面，本就都是由人变化的，他们的命运实属不幸，可正因为这么不幸不更应该了解枉死之人的痛苦吗？可如今，却又为了所谓的永远而舍弃别人的性命，把这种他们曾经承受过的痛苦再强加于别人身上。又或许他们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他们现在是妖。作为妖是断然不能心的。

因为已经耽误许多时日了，看离若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们准备立即起程和玉笛回合，一是离若身上的忘忧蛊还未解，毒性虽然暂时要不了她的命，但耽误时间长了也不好医治。最主要的是离若一直记着确定奶奶是否还活着，加上前几天听闻玉笛打听到有人在冬菊镇看到好像奶奶的人出现。离若一听这消息便顾不得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恨不得长上翅膀立刻飞过去，不过还是被玉络及时拦了下来。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啊好日子。”离若哼着自己胡乱编的歌儿，心情极好。不过今天的确很好，天空万里无云，山谷和风徐徐带来若有若无的花香围绕在离若周围。也算是经历过一次劫难了，此时的离若不仅是因为侥幸活着兴奋，更多的是再过几天见到玉笛就能解除忘忧蛊，就能找到奶奶了。没有什么比可以见到自己曾经日思夜想却始终只能感叹命运曲折的人更能激动人心的了。其实有时，命运就是这样幽默，有些你认为已经牢牢的握在手里的事物，可能会因为握的太紧而失去；而有些你认为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却会在某个时机悄然而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大概是很少人能做到的，不过这也许就是命运对每个人的考验吧。它会以一个你永远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你明白，顺其自然的力量。

玉络看着前面这个蹦蹦跳跳的离若，心想看她现在这样，恐怕很难有人会相信她直到前天连自己拿碗的力气都没有，看来奶奶的力量还真是伟大。

“玉络，这是什么花？好美啊！”前面的人招呼着。

“别动！”玉络看了一眼那花，赶忙吓止住离若正欲摘花的手，“那花有毒！”

“啊？！这么漂亮的花，真可惜。”离若看着那花一阵惋惜。不过那花的确是极好看的，妖艳的蓝紫颜色从花瓣的边缘到花心由深至浅的晕染开来，银白色的花蕊极其罕见，钟形的花朵攀在花枝上倒垂下来，像极了一位妖媚的异族少女，带着些许神秘的色彩。

“就是它划伤你的腿的。”玉络说到。

“啊？不是什么东西咬伤的吗？”离若不解。

“我起初也以为你是走路时被什么蛇蝎虫鼠之类的咬伤了，可是看过你的伤口和你病发时的症状，只能是它了。”玉络指了指那朵妖艳的花。

“一朵花怎么可能伤到我？！”离若有些不相信，“它又不会动。”

“它是不会动，不过它的花瓣极其锋利，甚至可以割破野猪的皮毛。而且你看它那颜色，让人一眼难忘，其实如果把花瓣上的蓝紫色提纯，是毒性最强的一种毒药，只要0.3克便可以见血封喉。”玉络看着这花眼里尽是惋惜之情。

“这么厉害。”离若赶紧挪了挪，站的离那花儿远了许多。

“不过，万幸的是你只是被这花划了一下，接触时间也不长，再加上双夕帮你把伤口里的毒血基本上都挤出来了，减少了你体内毒素的蔓延，这才保住你一条小命。”

“啊，可惜了，这么漂亮。”离若扁了扁嘴，心想怪不得这儿叫“空谷”呢，有这花儿，想不空都难。人们对美丽的东西总是缺乏抵抗力，再加上外表这么柔弱的一朵小花儿，任谁也不会相信它居然是见血封喉之物。怕是中毒之人还未发现自己已经中毒就撒手归西了，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生前还在感叹这花儿的娇媚妖娆。

“想什么呢？”玉络发现离若又开始发呆了，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没什么，嘿嘿。那个，这就是这里需要看谷人的原因吧？随时提醒经过这里的人这花有毒。”

“一半吧。”玉络回答。

“一半？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是，看谷人其实是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

“嗯。他们世代相传，只是为了等待一个叫墨的人。”玉络说。

“墨？他是干嘛的？”离若问。

“他是它要等的人，”玉络指了指那朵妖艳的花，“这花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它叫蓝殇。那时这山谷里还没有这毒花，山谷也不叫空谷。”

那是个草长莺飞的时节，竹马绕青梅的恬淡总是会给平静如水的日子增添不少乐趣，虽没有一见钟情的电光石火，却也不失一丝属于他们的小情调。日子就这么毫无波澜的一天天过着，他们都以为会像自己的爹娘一样男耕女织相濡以沫的过完此生，不过那只是他们以为而已。

那是个火烧云铺满天空的傍晚，朝廷派来的征兵使拿着明晃晃的圣旨声势浩大的出现在村口，每家男丁，除去年老体弱和未满十岁者，其余都必须充军。皇上下旨，谁敢不从，何况这种保家卫国之事是当时每个男儿都渴望做的。蓝儿不得已忍痛含泪送墨，临别之时两人约定，待墨战胜归来便成婚。起初，从前线也传来过好消息，说是前线将士大败敌军，墨也因为战功卓著得到嘉奖。可后来，不幸的消息还是传来了，墨在一次对敌军的扫荡中身重毒箭，不幸身亡。蓝儿听闻，肝肠寸断，正欲随墨而去之时，怎料竟传出敌军欲掉转方向，向他们村子袭来。为了不让自己的家园遭到敌军的践踏，也为了保住她对墨的最后一点念想，蓝儿毅然接下保护村庄的重任，带领留在村里的老弱病残连夜将原本生长在后山的一种叫鬼见愁的毒花移栽到入村必经的这个山谷中。老人们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劳作瞎了，女人们的腰也变弯了，就连孩子们的手都磨起了大小不等的血泡长伤了厚厚的老茧。留守的人们，以自己的方式宣告着自己对于家的主权。大批敌军眼看着这片花海沉醉其中，为眼前这人间仙境痴迷不已，却在不知不觉中客死他乡。从那以后，凡是经过这里的活物，除了知道这花的其余的都葬身花下，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沦为花泥，滋养着这妖娆的摄人心魄的花。兰儿由于伤心过度，再加上积劳成疾在某个雪夜安静的去了，只留下这花在春暖之时随风摇曳。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为了保护村庄而献出生命的女子，给这种花改名为蓝殇。蓝殇，蓝殇，取兰儿之殇之意。

蓝儿在临死前还在不停的重复着她和墨的誓言，死后魂魄也缠绕于花上，久久不肯离去。蓝儿的家人为了完成她的遗愿，等待转世为人的墨履行诺言回到这里，同时也为了守护这片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所以自那以后，便世世代代看护这片山谷，这也就是看谷人的由来。

说到动情之处，玉络竟情不自禁的眼眶湿润了起来。看着玉络这一反常态的表情，离若转念一想，要说他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见多识广，可讲着讲着红了眼眶的事还是头回遇见，而且怎么好像在说自己的故事一样？而且他对这山谷的地形如此熟悉，甚至连看谷人的住所都能进出自如，莫不是他就是那个墨的转世吧？！

看着离若不停大量这自己的飘忽的眼神，玉络开口解释道，“我以前的养父是看谷人。我本来作为他的养子，应该继承看谷人的衣钵继续守护这片山谷的。可我七岁那年巫族的人突然来到我家，说我是巫族失散多年的孩子，便把我从我养父身边带走了。按照看谷人的规定，一旦放弃看谷人的身份，便不能再次入谷。当然，这也是那时为了保护村民安全的一种做法，因为所有的看谷人必须自幼熟知山谷的地形地势，和解毒之法，而这些甚至是对村里的其他家族的人，都不一定能全部知晓，更何况是一个在他们看来是异族的人。”

“哦，怪不得你说你不适合来这里。也就是说，你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异族人了？”离若问到，时不时的向那朵花看去。这么美的花，竟有这么强烈的剧毒，而这本应该被人捶之以鼻的剧毒却又在关键时刻保护了人们最重要的东西。

“算是吧，一个为了异族而放弃在他们眼里视若神明的身份，不顾膝下无子的养父养育之恩，毅然离开的人。在他们眼里，应该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吧。”玉络轻叹。

“这样……其实你可以选择继承你养父的衣钵，留在这里。这儿这么美，即使平淡如水的度过此生也是一种幸福。”离若神往着。

“谁又何尝不想闲云野鹤的活过，可这，又岂是我可以决定的。”玉络眼带神伤的看着此时正无比情深的遥遥望着蓝殇的离若。没错，从巫族来接他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了此生自己的宿命。有些事情与其说是老天注定的，倒不如说是在前世就已经注定了的，又或者更早的某一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知道，这便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了，谁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