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座古老而荒废的庄园,庄园的主人家道中落,把这座庄园卖给了赵老易。
庄园的最后一个主人是位年轻的寡妇,她叫李学易,是一个很有名的词人,词风是属于李易安一派的,学易学易,就是为了学李易安的。
她手下是一色的绝色佳丽,其中有一个姑娘专事卷帘,名字就叫做卷帘,这名字来自于李易安的一首如梦令的词:
昨夜雨疏风聚,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
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这座庄园有很多很多的房子,每个房子几个窗子,窗外必定有一个花园,有多少间房子就有多少个花园。
花园里,一律都栽着海棠和芭蕉。
李学易走的时候,遣散了所有的女仆,包括那个卷帘。
赵老易买这个庄园的时候,就想着要把这个卷帘留来,千方百计地要把她留下来。然后,李学易无论如何也不肯,非要把她和其他的女仆一起遣散。
李学易走的时候,轻蔑地对老易说:“你污秽了我的庄园,我不能再让卷帘也给你污秽了。”
卷帘就在学易身边,学易拉着她的手,就好象她们是一个亲姐妹。李老易依依不舍地跟在后面,越看越觉得离不开卷帘。
走出庄园大门的时候,卷帘回过头,看了庄园一眼,那眼中带着无限的哀怨。
赵老易带着一个小妾,是个瞎眼的。虽然是个瞎子,眼睛却是那么亮,那么清,那么温柔,那么多情,最是她最大的缺陷,却也是她整个人最美的地方。
幸亏有她,赵老易才在这个大庄园里感到一些乐趣。
瞎美人喜欢打坐,到底是学佛打坐,还是学禅打坐,连老易也搞不清楚。瞎美人也不怎么说话,但也不知怎的,老易在她身边就不感到寂寞。
老易专门给她整理出一间房子,那间房子也向着一个花园,这个花园里有三棵几抱粗的大槐树,再加上几丛海棠和芭蕉,还真有很浓的禅的意境。
老易每天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卷帘和下帘。
在晚上,他不喜欢窗子开着,也不喜欢窗帘卷着,因此,每天晚上,他都要去把窗帘放下。白天,他不喜欢窗子关着,也不喜欢窗帘白昼,因此,每天早晨,他都要把窗子一个个打开,把窗帘一个个地卷起。
他搬来的时候,正是春天,百物复苏,春意盈然。各个花园里,树绿起来,草绿起来,海棠和芭蕉绿起来,只有他的心情绿不起来。他一直在想着那个卷帘人。
每天晚上,他都要最后来到瞎美人的房间里,把窗子关上,把帘子放下。然后,他就去挑逗瞎美人,挑逗起她那春天一样的情欲。在这样的时候,瞎美人也把禅或是佛放在一边,沉浸在老易那芭蕉一样旺盛的爱意中。
做完爱以后,老易知道自己不宜再呆在瞎美人身边,于是就离开她,到庄园最偏的一个房子里。
每天早晨,他也要最后来到瞎美人的房间里,再挑逗她一次,然后,把窗子和窗帘都打开。
春分那天,老易卷起一个房间的帘子时,看到花园里有一个女人从那丛海棠边走了过去,慢慢地走到回廊上,消失在一间窗帘还没有打开的房子里。
他没有在意,还微笑了一下。他以为那是瞎美人,瞎美人一直呆在那间房子里,搬进来后就没有出来过。看来,她也感觉到春天了,不由地走了出来,摸索着春天。
当他最后来到瞎美人的房子的时候,她依然坐在那里,象往常一样,一点也不象刚才曾经出去过。她还是那样地沉静,如果她到院子里去过,到春天里摸索过,神情决不会是这样的沉静,至少会有一点改变。
“你出去过吗?”老易问道。
“另一个女人?”老易吓着了似地停止了一切动作。
“你说说那个女人是怎么样的?”
“嗯,她穿着一袭轻绿色的纱裙,她的长发上夹着一条红绢子,就好象一株行走的海棠。”
瞎美人也吓着了似地顿了一下,说:“怎么可能?这个女人一直在我的心里,你怎么会看到?”
老易吃惊地看着她:“在你的心里?你心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
瞎美人说:“我想成为一个卷帘人,就象那位卷帘人一样。”
老易说:“难道她从你心里走出来了不成?”说着笑了笑。
瞎美人说:“现在她还不可能走出来,有一天,她会走出来的,成为一个活生生的卷帘人。”
老易说:“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会说这些奇怪的话。”
过了会儿,瞎美人说:“从今后,你不要再挑逗我,当你挑逗我的时候,我的心门就会打开,她就会乘虚而出。”
“谁?”
“那个女人,你曾经看到过。”
“荒唐,荒唐!”
老易摇头苦笑。他以为,瞎美人每天打坐,可能已经走火入魔了。
老易就有几天没有挑逗她。
那天,老易在瞎美人的房间里卷起最后一张窗帘,正要离开,瞎美人说话了。
“她在反抗,在用一把无形的剑刺着我的心,要从这里打开禁锢她的门。”
隔了一天,老易在瞎美人房间里卷帘的时候,看到她端在蒲团上,一动不动。那双眼睛安祥地睁着,凝视着一个什么地方。但是,她的视线已经穿越了这个尘世,游动在不可知的地方。
老易知道,她圆寂了。
年纪轻轻,她就功德圆满了。
老易把她埋在瞎美人禅房的外面的花园里,埋在那棵槐树和那丝海棠之间。埋葬她之后,正是明月清风的晚上,他枯坐在墓前,思绪万千。这时,他听到海棠后面传来吃吃的笑声。
老易听到那声音,喜悦满心。
正是他那天清晨看到过的女子,依然是一袭轻绿的纱的长裙,长发上系着一束红绢,轻盈如月光。
她从海棠后面走出来,站在墓的那边,掩着嘴吃吃地笑。
老易就看着她笑。
“你今天忘了把窗帘放下了。”
说着,她走进瞎美人的禅房里,把窗户关上,把窗帘放下。
她一间一间地走过去,把所有的窗户关上,把所有的窗帘放下,动作是那么地熟练,优美。
整个庄园充满了春天的阴冷的生气。
庄园里到处回响着那吃吃的笑声。
她重又回到禅房这边,站在月光下的回廊上,看着老易,弯着腰不时地吃吃地笑。
老易叹息了一声,站起来,走进禅房。绿衣女也跟着走了进来。
“你是谁?”
老易明知道她是谁,可还是这样问了声。
卷帘吃吃地笑,笑他问得傻。
“你从哪里来?”
卷帘还是吃吃地笑,掩着嘴,笑得弯了腰。
老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卷帘的手移到肩膀上,轻轻一动,一袭长裙沿着她的身子滑了下来,朦朦的光线中,她的裸体似乎在微微地散着荧光。那妖魔一般的胴体霎时间让老易不能自禁,他向她走了过去。
清晨,卷帘从瞎美人的蒲团上起来,老易似乎还在深睡着。卷帘把窗帘卷起来,看着窗外的花园,吃吃地笑着,掩着小嘴。
昨夜下了很大的雨,花园里积了水,水洼里,地面上,海棠花瓣落了一地。
窗帘卷起,屋子里亮堂起来,躺在蒲团上的老易嘴角上有一丝血,已经发黑了。他紧咬着牙关,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好似刚刚经受了世俗中无法体验到的快感的颠峰。
卷帘一边卷着窗帘,一边轻轻地读着李晚安的如梦令:
昨天雨疏风聚,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
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念完,她对着窗外,那一地的海棠花,不知怎么引得她吃吃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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