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传记） 第六章 步入绝境

短短百米的距离，鬼子付出了四十四人伤亡的代价。鬼子已经走出了段鸿宇布置的雷场和机关陷阱区，不过渡边并不知道，仍然带着部下小心地往前走，直到又走出了一里地，再没有什么异样了，渡边才又命令部队快步向前追赶。

这一耽搁，日军和远征军之间的路程由二十分钟拉大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喂，兄弟们，你们说说鬼子在我们的陷阱去是啥个熊样？能够看看他们的那副样子多好啊，那才来劲解恨。”大牛边走边说道。

“那还有啥熊样，灰头土脸，哭爹喊娘呗。”一个叫汪鸣的战士说道。

“我靠，就这么两句。你想啊，一群小鬼子端着枪，大步大步地往前走，哦，不对，他们为了快点赶到我们，应该是跑才对。跑在前面的几个鬼子才上了我们的地雷，‘嘭’地一声，这些鬼子飞上了天，跟在他们后面的鬼子就入了地，再后面的鬼子一听到爆炸声就趴在地上直打啰嗦，还有几个鬼子吓的尿了裤子，哈哈。那些趴在地上的鬼子看了半天，咦，没人，又站起来往前走，这次他们不再跑了，躬着腰，像鼻涕虫一样慢慢往前走，一个鬼子脚下被我们牵的藤子一绊，他还没明白过来怎回事儿，‘哗’地一声，一支标枪射过来，正中脑门子上，穿了个透，跟在他后面的两个鬼子也被透胸穿过，咱给他来了个一箭三雕，你们知道不，那根标枪可是我放的，我一下子就杀了仨鬼子，哈哈，哎，营长，我一下杀了仨鬼子，你要给我请功呢。”大牛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说的手舞足蹈起来，还把他想的当成真的了，急着要段鸿宇给他记起功来了。

“美得你，你看见那杆标枪杀死仨鬼子了？你那是白日做梦———净想好事，你以为鬼子都是纸糊的笨蛋吗？还找营长请功，脸皮也真厚的你。”小李对大牛一阵抢白。

“嘿嘿，我也就是说说，开个玩笑嘛。”大牛挠挠头，嘿嘿笑道，被小李一阵抢白，他才意识到自己有点飘飘然了。

“说说不碍事，”段鸿宇说道，“大牛，继续说，就当是说书，路上无聊，说来解解闷儿。”

“营长，你还要我说？”大牛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恩。”

“那我可说了，咳咳，”大牛模仿那些说书先生先清了清嗓子，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鬼子被一枪穿了仨个，其他的鬼子都吓得趴在地上不敢起来了，那鬼子军官，叫什么来着，嘿嘿，咱不知道他叫啥名字，就叫他大鸟人。那大鸟人一见，光趴在地上不起来那怎办，那肯定不行，怎么着都还得往前走啊。他就大叫一声，‘都给鸟人起来。’嘿嘿，那些小鬼子们只得爬起来又往前走，没走几步，‘嗖’，‘嗖’，‘嗖’，我布置的那些弩箭一起射出来，鬼子‘哗’，‘哗’，‘哗’地一片片倒下，其他的鬼子吓得爬到地上，任那大鸟人怎么叫唤也不起来了。大鸟人没法子，只得自己往前走。嘿，这小子还有几分能耐，连着拆掉了我的好些个弩箭标枪，真是可恶。他又搬着工兵的探雷器去探雷，接连起上来咱好几个地雷，嘿嘿，不好意思，他起上来的不是真地雷，是咱们给他埋的假地雷，那鸟人看咱们这么耍他，鼻子都起歪了。他又探到了一个地雷，挖开一看又是一个铁盒子，他气得从坑里去抓那个铁盒子，要把它丢到山那边去，接过一抓没抓起来，他还在纳闷，‘这是怎回事儿？怎抓不起来呢？’还没等他想明白，‘碰’地一声响，他自己倒被丢到山那边去了，嘿嘿。那些小鸟人一看大鸟人飞跑了，那还得了，当官的都跑了，那咱还在这干吗呢？也都撒腿就跑，在林子里乱钻起来，林子里咱先布设的标枪弩箭一起射了出来，射的那些小鸟人一个个‘哇哇’大叫，地雷一片片地炸响，那些鸟人一个个地直往天上飞，鬼子一片片的倒下，当然，最厉害的还是营长叫做的那个手榴弹，‘啪’地一爆炸，那一大把小石子一下全飞出去了，每个小石子都打死了一个鬼子，有的备打在眼睛上，红的黑的一起流，有的被打破了脑袋，红的白的洒了一地，营长这个手榴弹炸死了有百十来个鬼子，嘿嘿，还是营长最厉害，营长应该记头功。照我说，我们应该返回去，把剩下的小鬼子全干掉，省的被他们赶的东躲西藏的，受他们的鸟气。”

“看不出啊，你小子也学会拍马屁了。”小李在一边说道。

“拍马屁？我拍谁的马屁了？”大牛一脸不解地问道。

“还有谁？拍营长的马屁呗。”

大牛一听，绕着段鸿宇看了起来，看的段鸿宇有点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了，“大牛，你看啥呢？”

“营长，小李子他骂你。”

“哎，我说你头大笨牛，我啥时骂营长了？”小李急忙辩解道。

“营长他明明长的是人屁股，你却说他长的是马屁，你这在不是骂他吗？”大牛故意装傻地说道。

“你头大笨牛，绕着圈子来骂我了是不，三天没教训你你皮又痒痒了不是。”段鸿宇被大牛闹的啼笑皆非，众人也被大牛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哎，哎，营长，是小李子骂你的，不是我，你怎打我呢？”大牛赶忙躲开段鸿宇的一脚。经大牛这一逗一闹，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众人走齐鲁来也感到脚步轻松了些。

“大家走了大半天了，也都走累了，都歇歇吧。”走到一处较平坦的地方，段鸿宇招呼大家坐了下来。

“我们应该等等小鬼子的，这一路上没有他们相陪那就要闷死人了。”大牛在块石头上坐下来嘟咙道。

听那大牛这么一说，段鸿宇也有了想把鬼子全部消灭的念头，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人无所谓，但身边还有这么多的弟兄，自己得为他们负责，不能因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让这么多的弟兄去送命，毕竟敌我力量太过悬殊了。不过有了这个念头后，他在这里多歇息了会儿。

“何连长，你在后面埋个地雷去，不要埋多了，一个就行了，埋在足迹中间，挖出来多余的土要清理掉，不能让鬼子看出来迹象，我们不能让鬼子跟的太轻松，跟他们找点刺激。”坐下来看了看后面，段鸿宇突然又产生了埋地雷的想法。

“好。我们是该沿路给鬼子准备点什么。”何进东答应一声，带着人去埋雷了。

渡边带着部下一阵紧赶慢赶，生怕被远征军甩掉。他现在对这些天朝人是恨之入骨了，恨不能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而且，这群打不死的天朝人好像还越战越勇了。

就在渡边他们放松了警惕，快马加鞭地追赶时，“轰隆”一声，他的士兵又踩雷了，前面三个士兵被当场炸死，余下士兵立即收住脚步停了下来，从肩上取下枪，一边呈战备姿态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等候渡边的命令。

“工兵上去排雷。”渡边大叫道。

几个工兵走上前去，向前探了一百米，却什么也没发现。“八嘎，那群支那人，要统统死啦死啦地。”渡边现在追远征军是追的心惊肉跳了，到现在为止，他的两个步兵大队加上联队直属部队两千六百多人只剩两千三百人了，一路追下来损失已经超过三百人。如果他一路探雷过去，天朝人肯定会跑出十万八千里之外，如果他一路紧赶，前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地雷在等着他。他用手指捋着他那两撇山羊胡，转动两个小眼珠想着，“如果天朝人跑掉了，那他那三百多人就白白损失了，回去还会受处分，如果他能赶上天朝人并把他们全部消灭，那他现在一切损失都能弥补回来，他也才能回去交得了差。”想到这，他抬起头来大喊道，“追击，跑步追击。”

那些鬼子兵见他在低头沉思，都在等着他的命令，突然见他抬起头来大叫，众人都吓了一跳，听清渡边的命令后，鬼子兵们马上把枪背在肩上，一路跑步向前追去，动作干脆利落，显示出了他们良好的军事素质。

远征军停歇了还一会儿才起身前行，他们爬到半山腰上往回一看，只见山谷中鬼子正一路跑步追来，“嘿，小鬼子跑的还挺快。”大牛看了看说道。

“快走，翻过山去。”段鸿宇催促着其他人，自己却站在那里不动了。

“营长，你怎不走了？”大牛好奇地问道。

“鸿宇，快走，鬼子追来了。”李姗雪也走过来说道。

“你们先走，我看看鬼子到底有多少兵力，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队鬼子也不是很清楚，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弄清楚了他们的兵力我才好做应对之策，你们先上去，我马上赶过来。”段鸿宇对他们说道。

“那你要自己多小心点啊。”李姗雪有些担忧地说，却迟迟不肯迈步。

“放心吧，没事的，你先走，我很快就能赶来的。”

“那你快点来啊。”李姗雪看着他，恋恋不舍地往上爬去。

段鸿宇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山谷里的鬼子，直到看见所有的鬼子后，他才动身向山上爬去，边爬边在心里估算着，鬼子是两人一排行军，两排之间的间距大概在三十到五十公分左右，也就是一米有四到六个人，鬼子队伍的长度在五百米左右，这样算来，鬼子人数在两千到三千人之间，“乖乖，足足有两个大队的人马，人数是我们的十倍。”段鸿宇在心里叫道，“幸好没冲动地去和他们面对面的对干，不然得被鬼子一口吃掉。”

“营长，鬼子有多少人？”段鸿宇追上队伍，大牛见他赶上来了就开口问道。

“不下于两千人，足足有两个大队的人马。”段鸿宇答道。

“哇。”大牛听了直吐舌头，他一直以为鬼子不过区区几百人，一直想和鬼子大干一场，把鬼子全干掉，没想到鬼子有这么多人。

“那里有间屋子。”刚刚翻过山梁，大牛就指着半山腰上的一个地方叫了起来。

段鸿宇站在一处较高的地方顺着大牛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树木枝叶掩映中隐约可见一间屋子露出一角。

“我们过去问问，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朝那边才能走出山区？”大牛兴奋地说道。

“你个小屁孩，遇事要多想想，稳重点，说不定那是鬼子的奸细，都像你这么蛮干，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大嘴杨不客气地骂道。

大牛吐吐舌头，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段鸿宇想了想，说道：“刀娃，你是滇西人，懂些缅甸语，你随我一起去问下情况，其他人到那边那块平地上等我们。”

说完段鸿宇带着刀娃走到那间房子跟前，段鸿宇仔细打量了一下那间房子，那是间木屋子，墙壁用一根根树木排成，顶上盖着树皮和茅草，房顶的坡度较大，东南亚雨季时雨势很大，大坡度屋顶有利于跑水。正中一扇小门，两边各有一个小窗户，屋子大概就三件房子，边上还有一间小偏房，那应该是茅房。周围用一些短棒子围了一个半人高的篱笆，进门的地方留了条路，屋前有块空地，大概用作晒东西用，其他的地方都开了地种了菜。

“刀娃，你去敲门问问情况。”段鸿宇说道。

“是。”刀娃应道，走到篱笆前，在木栅门上敲了几下，等了一会儿，没人出来开门，刀娃又扯起嗓子用缅甸语在门前喊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个缅甸老妇人走出来，打开篱笆的栅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刀娃和段鸿宇。刀娃见有人出来，就用缅甸语和老妇人交谈起来，段鸿宇在边上如听天书，一句也不懂。

刀娃和老妇人谈了大约三分钟，老妇人转身向屋里走去了。刀娃回到段鸿宇身边说道：“那个老婆婆说他们是去年时为避战乱从山外搬进来的，她说往上没路走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往下顺着山沟走。”

段鸿宇带着刀娃赶上其他人，“营长，怎么样？什么情况？”众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那屋里的人说，山上没有路了，唯一的路就是下山沿着下面的那条山沟走出去。我想，屋里的人跟我们说的不一定是实话，即使是实话，我们现在别无选择，也只得往山上去。大家请看，那边三座山都很陡，很难翻过去，只留下山沟一个出口。这里是个悬崖，少说也有五十米高，我们若是下去，走不到山沟里鬼子就会到达我们现在这个位置，如果鬼子守在这里，我们还能从山沟里走出去吗？到时我们又将重现峡谷中的一幕，从山沟里走出去对我们来说是一条死路，我们只能上山了。”段鸿宇指着周围的地形，顿了顿又道，“兄弟们，上山。”

段鸿宇带着部队沿着悬崖边的一条路往山上奔去，这条路的崎岖，狭窄，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勉强能供两人并排通过，稍不小心就可能掉下悬崖。不光是峭壁和悬崖边上，就是路中间也是长满了茅草和荆棘，显然，这是几乎没人走的路。

段鸿宇他们连日来在林中穿行，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叫花子。三个女兵的情况稍好点，但那衣服也是东边一个孔，西边一个洞，头发蓬乱，灰头土面的。

“兄弟们，小心点。”段鸿宇看看悬崖下，提醒道。又转头看了看李姗雪，但见她衣服脏乱，原本白净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灰土，一脸的倦容，半天的行军使她娇喘吁吁。段鸿宇心中一时生出无限的怜爱和疼惜。“姗雪，把箱子给我，我来背。”段鸿宇挤到李姗雪身边说道。

“营长，我也背不动了。”李姗雪正想回绝段鸿宇，小辣椒朱亚丽在后面叫了起来。

“小丫头，想偷懒啊，营长走的也不轻松，自己背。”周大姐说道。

“人家又没真想要营长背，只是想试试营长。”朱亚丽有点委屈地说。

正当朱亚丽在叽叽喳喳说的时候，“啊”的一声惊叫传来，众人都停下脚步往发声出看去，只见一个战士坠入悬崖，掉了下去。原来他的裤腿被悬崖边上的一条刺藤钩住，他却没注意到，向前迈步时，这条刺藤把他拉向了悬崖，他一脚踩空，身子就向悬崖倒去，他身后的战士见情况不对，急忙伸手去拉他，可惜慢了一步，只抓住了他的鞋子，人掉下去了。

众人一时间都停在那里，看着悬崖下那具战友的尸体，心里充满了悲伤。段鸿宇心里也很难过，但鬼子后面马上就要赶来了，形势紧迫，他们必须马上走，段鸿宇从悬崖下回过头说道：“兄弟们，这笔账我们要跟小鬼子算，我们多杀几个鬼子，把死去兄弟的账补回来。鬼子就在后面，我们还得继续走，兄弟们，都小心点，别再有人掉下去了。”听了营长的话，众人谁也不吱声，默默向上爬去。

段鸿宇带着众人艰难地爬到山顶，却发现正如那老妇人所说，山上是没有去路的。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悬崖，悬崖半腰云雾缭绕，看不见底，几棵歪脖子松树从云雾中探出头来，悬崖下传来阵阵的‘轰隆’声，毫无疑问，悬崖下是一条大河，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他们到了一座断崖之上，他们踏入了绝境，进入了死地。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怎么办？众人都红了眼，大嘴杨当先喊道：“狗日的小鬼子，你们欺人太甚，老子跟你们拼了。兄弟们，上子弹，打死他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经他这么一喊，大家不约而同地把枪端在手上，换好弹夹，拉开保险，就要往下冲去。

段鸿宇看着眼前的悬崖和身边作势欲往下冲的弟兄，一时也有些着急。他并不怕死，从他参军的那一刻起，他就时时准备着去赴死。对他而言，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是他作为军人莫大的荣誉。但在这里，他不仅仅是一名军人，更是一个营长，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他有责任把手下的弟兄活着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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