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殇降魔弈 第七章、在水一方（1）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诗经秦风蒹葭》

“为什么要替藤原秀一挡那一枪？”白锦素轻轻扶起趋于昏迷的白一风，“是真的想救他，还是是想自杀？”不知道白一风为什么会成为日本人的翻译官，貌似藤原秀一的中文说得很好，几乎不需要翻译。

“如果，如果藤原死了，日本人，日本人会对青城采取，采取疯狂报复的……”白一风半睁着眼睛，他是想死，哪怕速死，但是他不想让青城变成第二个南京。

正在这时，白一风和白锦素都看到了从教堂里走出的藤原秀一和他的手下。在他们后面，是沈重阳和貔貅。沈重阳的怀里，挟持了一个白色洋装的女孩。那个女孩便是井伊美织——

十分钟前。

望见藤原秀一轻薄的手抚上了白锦素的脸庞，沈重阳忍不住便射出了子弹。撸子射程不远，但穿透力极强，随风而变，攻击性灵活。井伊美织只是愣愣地盯着藤原秀一和那个白衣女孩，当认清楚那个白衣女孩，正是她口中的“白老师”时，沈重阳的子弹已然射出。

“阿那达，呀麦——”眼见藤原秀一中枪，井伊美织大声呼喊着，一串既着急又满怀关心语气的日语犹如机枪扫射般充斥着沈重阳的耳膜——这个女人与那个日本军官是认识的，而且很可能关系匪浅；这就是沈重阳的判断。

貔貅在井伊美织一侧，显然也将藤原秀一中枪后她的反应和表情尽收眼底。沈重阳暗暗做了一个锁喉的手势，示意貔貅，关键时刻，将这个日本女人挟持，貔貅会意。

果然，教堂外的枪声和脚步声随后打破了寂静。当身先士卒的日本兵寻到貔貅和沈重阳的房间并踹开门的那一刹那，貔貅一把将井伊美织抓在了身前，沈重阳也退至貔貅身侧，撸子枪戳在井伊美织的太阳穴上。

“别开枪，我是井伊美织，是藤原君的未婚妻——”井伊美织害怕得用日语大声向那些冲进来端着枪的日本兵喊道，“藤原君，藤原君是我未婚夫……”

如此局面，那些冲进来的日本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沈重阳趁势将井伊美织紧紧抓进自己怀里，与自己贴得很紧，也拿她的身体挡住了教堂的一侧后窗，后窗下是一处民屋的屋顶，从那里跳下去，就会到另一个小巷。

“貔貅，先走——”这是命令，更是沈重阳的退路。两个人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一个人的胜利脱逃，总是需要另一个人吸引住追兵的。让貔貅先走，是他这个老大对长辈兄弟的情意，更因为，他比貔貅更适合留下来与日本人纠缠，且没有人和事能困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沈重阳！

“老大，小心！”将自己怀中的枪悄悄别到了沈重阳的腰间，貔貅一个转身，竟真的犹如一阵风般跳窗而去——日本兵免不了要开上几枪，以示自己不是瞎子，看到敌人的逃跑，但随后，开枪的日本兵都被沈重阳用除挟持井伊美织的另一只手拿貔貅的枪一一将之干掉。

“啊——”许多同胞满身是血的死在她眼前，井伊美织发出了恐怖的尖叫。沈重阳冷笑，这个日本女人的尖叫突然让他浑身感到非常舒畅，他不打算制止，甚至还嫌这声音不够大，不足以让那个受伤赶来的藤原秀一听到。

果然，藤原秀一不一会儿来到了沈重阳面前。这时，沈重阳已杀了一路，一次齐发的四支七星飞刀，刀无虚发，四支刀，便是四条日本兵的性命；被挟持的井伊美织也逐渐麻木，血如花朵绽放般，在她眼前越演越烈，十几把飞刀过后，沈重阳已杀到了教堂门口。

藤原秀一眯起了眼睛。七星飞刀，刀把上有一个明显的北斗七星标志，那是插在他的前一任机关长佐藤身体上的凶器！尽管，那个凶手被他们秘密杀害，甚至还割下了首级，预备祭奠佐藤的在天之灵，但尸体与首级，还是被人所偷。

“七星堂的人。”对于这些繁如星斗的天朝江湖帮会，藤原秀一打心眼儿里是瞧不上的。他出身高贵，充满自负，对于那些来自民间自组，无章法的乌合之众，向来是持鄙夷态度的，日本的黑龙会如此，这个所谓的什么“七星堂”更甚。

但是，直觉面前这个人，浑身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霸气与煞气。藤原秀一喜欢这样的对手，也欣赏这样的敌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他的敌人！更何况，这个家伙在教堂的顶楼选择了一个绝佳的狙击位射伤了自己。只是，他手里的枪太差劲，否则，刚才，自己真的会去见传说中的天照大神。

沈重阳不说话，只是点头。他不知道藤原秀一是谁，不清楚他的实力，也不想知道。他只是知道，这个长得不凡且脸上有一条骇人伤疤的鬼子在觊觎他的女人！男人看男人，有时是最准的。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表情，哪怕是身体里透出的气场与极细小，极易被忽略掉的小动作，都能让对方猜出所想、意图，都能看透本质。沈重阳之于藤原秀一正是如此。

“放了我的未婚妻！”藤原秀一皱眉，也将枪口对准了沈重阳，“她是个无辜的女人！”

无辜的女人？该死，无辜的女人！这五个字让沈重阳拿枪的手稍稍抖了抖，但是很快，他也露出了冷笑，“如果我不放呢？”

“我保证会打破你的头！”从小到大，藤原秀一都过着王者一般的生活。因为等级分明的日本，对于贵族是绝对服从，从来没有人胆敢威胁于他。而这个天朝男人，竟然成了第一个威胁他的人，他发誓，他一定会让这个男人付出最惨痛的后果！

沈重阳不以为意。他原本就属于亡命徒，狠话听得多了，比这更绝的也没有让他胆怯，“那你就开枪，看看谁的枪快！我保证，你的枪响之前，我就能在你未婚妻脑袋上钻个窟窿——开枪啊！”

果然，沈重阳的语气让藤原缺少了把握，他慢慢放下枪，准备采取攻心策略。“你们天朝人在江湖上不是讲侠道吗？挟持一个女人，真的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

“甭跟我提什么大丈夫不大丈夫，那是对天朝人的！”沈重阳突然眼睛冒血，想起了头身分离的麒麟的尸体，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济南惨案，他的父亲便死在日本人的屠刀之下——“对于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我也不需要讲什么人性！要讲人性，你们对我们天朝人怎么不讲讲人性！”

他越说越激动，挟持着井伊美织，退到了白一风和白锦素身旁。

白锦素庆幸，沈重阳的枪响，打散了那些女学生和老师。他们现在可能都退到校舍里了吧。而沈重阳，却将日军所有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他能否脱身？自己不由担心起来，不仅因为他救了自己，救了德贤女高的师生，更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她未曾了解过的男人——

白一风半睁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了呆滞的，被沈重阳挟持的井伊美织，她在沈重阳怀中已放弃了挣扎，任凭枪指着太阳穴，眼睛也空洞无神……而那一张麻木，甚至是无助的面孔看在白一风眼中，却是像极了白绫玉。

“二小姐——”他本已神志不清，这一声的呼喊更是有些力不从心。白锦素抬头，沈重阳怀中的井伊美织，她是认得的。那个日本女孩乍一看，的确与妹妹白绫玉有几番相似，第一次见她，她也有些惊奇。所以，她没有拒绝做好学的井伊美织的中文老师。

沈重阳和藤原秀一及其他属下的日本兵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藤原轻轻示意池田，只要沈重阳稍有动作，他们便可以扑将出去，到时候，他一定会抢先将井伊美织拉出那个危险地带。那样，自己就无所顾忌了，毕竟，沈重阳只有一个人……

正在这时，教堂旁的民居传来了枪响，其实那里离教堂和德贤女高不过二百米，正常的汉阳造的有效射击范围。顿时，几个日本兵中枪倒地。其他日本兵也慌了起来，藤原秀一皱眉，而沈重阳已将井伊美织推进了他的怀里，随即，趁白锦素不注意，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一根长长的飞爪扒向了教堂旁边民居的屋顶，沈重阳已借助飞爪腾空跃起，一边用力搂着白锦素，一边开枪射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日本兵。不一会儿，怀抱白锦素的沈重阳便飞身来到了民居的屋顶。日本兵的子弹嗖嗖地朝屋顶乱射，子弹噼噼啪啪落在了沈重阳脚边，但民居窗子中的枪口却也噼噼啪啪的射向教堂连接学校操场的空地上，火力及其凶猛。

藤原秀一很想让手下不要伤到沈重阳怀中的白锦素，但是，看到那个男人怀中抱着自己刚刚动心的女人，怒火便不由向上冒，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原来，这个男人挟持了井伊美织，是因为白锦素——还没等他进一步细想，井伊美织，自己的未婚妻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走在一起时，他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藤原少将因为失血过多昏厥了！再恋战的日本兵此刻也停止了射击，他们纷纷围拢到了藤原秀一倒下的地方。池田和小林舜着急地将之扶起半个身子，大声命令着那些日本兵，“快，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