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殇降魔弈 第四十二章、英雄孤岛（4）

火车站，熙熙攘攘。

这里是南来北往的一个重要枢纽，战略位置险要，日本人自然重视青城。此次大将山家明秘密抵达青城，便是要商议如何以青城为中心，在华北展开大扫荡。

钟鼓楼内，白虎架着狙击枪，瞄准。一辆黑色的轿车上，走下了山本樱梅少佐和八木少佐。两对日本兵早已将火车站围得水泄不通。

车站内，沈重阳躲在一个角落，一身臭苦力的打扮，青龙和玄武在他的左右。不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从站里走出一个谈吐不俗，身穿黑色外套，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家伙，而山本樱梅也出现在站台前，毕恭毕敬地迎了过去。

“他应该就是那个山家明了吧……”玄武小声说，却听到青龙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怨道，“朱雀是给国字头军统服务的，我们又不是，再说，军统让我们出马，连张照片都吝啬给，我真怕这一单干砸了毁了我们七星堂江湖情报局的招牌！”

“就是干砸了也不是咱们的事，咱们是天朝的江湖情报局，这老小子可是东洋人……嘿嘿！”玄武还想叽叽喳喳多说些什么，却瞥见了脸色不甚好看的沈重阳，“都别吵了——”沈重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尽管车站被鬼子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戒备森严，像是迎接什么大人物，那么，这个穿黑色大衣的老家伙应该就是山家明了，他们可以按照原计划突然袭击，将山家明掳走，火车站的后门混乱而嘈杂，重要的是那里有一个地下道的出口，直通七星堂的秘密地道。

“老大，您真的应该让白大哥跟我们一起，最起码，那个鬼子将军是他老师，他认识啊——”玄武又开始碎碎念了，这个可不怪他，一到火车站，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身体里警铃大作，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他的直觉一向灵敏，尤其是坏事，他可不想坏事不明不白就降临在他们身上。

不是他不想让白如尘与他们一起前来，而是他交给了白如尘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去完成。根据黄鹤提供的情报，这个时间和山本樱梅前来恭敬迎接的状况推断那个家伙应该就是山家明。山本樱梅和那个黑衣的中年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及一队日本兵便缓缓走出车站大厅。

“青龙，玄武，你们做好准备，按原计划行事，白虎会在外面接应我们……”沈重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面巾蒙上，只露出了两只黑黝黝的大眼，青龙和玄武也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变成了蒙面人。子弹上膛，飞刀出鞘，玄武甚至还从怀中取出了几颗自制的迷雾弹，中者会在三五个时辰之内昏迷不醒，而他们只要屏住呼吸凭借自身的轻功快速离开就不会被伤及。

三人刚刚准备就绪，却见一个日本军曹模样打扮的人朝他们这边走来。沈重阳一愣，背过身去，手却放在了怀中的刀鞘上。哪想那日本军曹说了一大堆日文，逗得刚刚也把视线转移到这里的日本兵们哈哈大笑之后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盒哈德门烟卷儿，食指与中指在烟盒上一敲，三根香烟便自动跳出了烟盒。

闯荡江湖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江湖暗语。它始于清帮的光棍们相互辨认同门，后被许多江湖组织相互借用，成为无需语言的同门或者同盟暗示，看到那从烟盒中挑出的三支香烟，沈重阳疑惑了，却见那日本兵陌生的面孔直冲他使眼色，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山本樱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但是看了一会儿，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尤其见那个日本军曹将香烟叼在口中，要那个支那苦力打扮的脏兮兮的家伙给他点烟……她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毕竟保护山家大人的安全是她目前的首要任务。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山本樱梅怒斥着那些哄笑的日本兵，“还不把队列站好，要让山家大人看到你们丢我大日本皇军的脸吗？！太不像话了……”随着山本樱梅的厉声训斥，日本兵们如同来的时候那样整齐划一，排着队护送着那个黑衣人走出了车站。

山本樱梅等人刚走，沈重阳便举枪指在了那个日本军曹的脑门上，“你是谁？”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却毫不减弱威慑力。日本军曹笑笑，用极快的速度按了一下自己的百汇穴，人皮面具立刻自动脱落，露出了白如尘的脸。

“怎么是你？”沈重阳着实有些惊讶，“怎么还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

“不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怎么混进日本宪兵司令部？”白如尘说着已经拥着沈重阳朝后门地下道的方向走去。“玄武，先通知白虎撤退……”沈重阳忽然想到了什么，却听到青龙一脸笑意的戏谑，“看到里面没闹成一窝粥，且山本樱梅和那个应该是山家明的家伙平安从大厅出来，我想白虎肯定不会轻举妄动，回来找我们的！”

正说着，沈重阳已经发现了一身小学徒打扮，手里提着一个长工具箱的白虎。看到穿着日本军装的白如尘的背影，他二话不说就是一计劈掌，白如尘猛地觉得耳旁呼呼风来，一个侧头，这是迟那时快他已然转身，已在白虎认出他而惊讶从而减弱力道的一计劈掌再度袭来之时，四两拨千斤地用身体轻易扛住了他挥掌的腋下所支撑住的身体。

“怎么会是你？”白虎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却听白如尘笑着说，“不是我是谁，要真的是日本人，你以为你还有向我挥掌的机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发问的是沈重阳。他直觉白如尘能解释他为什么也觉得此次到火车站来感受到的不同寻常的空气为何。

“那个下车被山本樱梅接走的家伙根本不是山家明。”他将一众人等的疑惑落入眼底接着说，“他的面孔尽管装扮得与山家明一样，而且也穿了他最喜欢的黑色大衣，但是山家明其实是个左脚微跛的人，举一个拐杖，他的那条跛腿是在一战时被流弹击中的，而刚才那个人却瘸的是右脚，我一看便知道他是冒充的了……”

“你怎么来得及赶过来，我还以为你会和黄鹤喝一杯……”沈重阳眉头微蹙，他有点不相信黄鹤了，毕竟他身上有一半日本血统！却听白如尘打趣道，“小林说他已经被藤原秀一关了精神上的禁闭了，可能是因为井伊美织被绑架和朱雀逃走的事，他说藤原秀一现在相信白一风比他多，他可没有多余的闲钱请我喝酒了！”

“这么说，这个家伙是冒充的山家明，小林事先是不知道的咯？”沈重阳眼珠儿转着，用最快的速度判断着是非曲直，却听到白如尘为小林舜的辩解，“藤原秀一多狡猾，其实他早就怀疑小林了，小林现在的处境也是如履薄冰，很有可能这本身就是藤原秀一抛出的一个圈套，一箭双雕——”

“那你又怎么窥探出蹊跷的呢？”青龙此刻觉得白如尘不简单了。白如尘脱下了那身日本鬼子的黄皮，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襟衣，“我听小林说藤原秀一在派山本樱梅和八木到火车站地同时又派了初隐阿修罗，是他的另一个老师，此人会很高的忍术，早年又混迹于我们中原的武林，是个江湖浪人，派他去码头，说是菊野丸有贵客驾临青城，让他和自己亲自迎接，我就开始猜测火车站是一个圈套了……”

“还好你通知我们那么及时……”白虎已经浑身被虚汗浸透了，“我刚才绕过车站的外院过来，看到好几个暗处都有埋伏的机枪！”

“出师不利，本想算计藤原那家伙，没想到反而被他算计了……”沈重阳狠狠一扯自己的衣角，心底着实不舒服。

“我这张脸可是朱雀费了老大劲儿给我做的，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毁了，我还得让她把这张脸重新做上呢，要不然，日本人就会发现他们那位管资料库和档案室的吉野军曹失踪了……”白如尘两手一摊，脸上的笑意让沈重阳突然想起，他与白如尘的另一个计划的实施还正在继续——

白锦素和铁拐李将鲜鱼送到了日本司令部的伙房。白锦素四处巡视着，就是在这里，这里的某一个房间，藤原秀一的办公室，自己的清白被毁了……一股揪心的疼痛到了她的骨髓，她感到自己身上的血液似乎愤怒的沸腾，何况，她的腹中还滋长着一个小生命，一棵魔鬼种下的芽儿！

“想什么呢？”铁拐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唤回了她对一些不该发生的伤心事的回忆。“最好不要在这东张西望，也不要到处乱走，这里可危险地很……”铁拐李一边冲白锦素耳语，一边挑着已经没有鱼的空筐子和白锦素朝宪兵司令部外走。

“我们不是来观察鬼子的兵力部署的吗？”白锦素小声询问，却换来铁拐李大大的一个白眼儿，“傻瓜，你看鬼子司令部能有个P用？我们又不是要解放整个青城，我们要看的是他们的关卡，还有就是每个关卡的流动岗哨，鬼子司令部里的兵没有特殊事情发生一般是不动的。”铁拐李很有经验地教给白锦素，白锦素一个劲儿地点头。

突然，白锦素觉得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藤原秀一！她的心怦怦跳着，似乎要从自己的胸腔蹦出来一样！而跟在藤原秀一后面的还有一个年纪与之相仿的天朝人，也是一身的煞气，五官深邃清晰却带着份狠劲儿，白锦素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他们匆匆掠过了铁拐李和白锦素，朝门口走去。白锦素望向门口，一队疑似侦缉队便衣的鬼子爪牙们正押着一个昏迷的姑娘朝这边走来。白锦素一眼便认出，那姑娘不是别人，而是朱雀！

“水上飞，他竟然真的做了汉奸了……”铁拐李咬牙切齿，而白锦素却始终把目光盯在朱雀身上，“我们应该救她！”她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央求铁拐李。水上飞，这个名字在白锦素脑海中搜寻，那不是清帮青城分舵青宁堂的堂主吗？听说他对朱雀一往情深，哦，一往情深……

水上飞在朱雀面前站定，接过了手下迷晕的朱雀扛在了肩头，转身面无表情的冲藤原秀一点头，“谢谢，我说过，我们会合作愉快，在这里，我先多谢你的诚意了——”藤原秀一微笑，这个微笑却也十分公式化，没有几分真诚，但是水上飞已经不在乎了。扛着自己的心上人，他已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早已预备好的汽车，朝青宁堂总部驶去。

目送着水上飞的离去，藤原秀一才捂住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一刹那掠过那个熟悉的老渔夫和他新带的渔女时，自己的心跳会突然加速？他承认，那个渔女很漂亮，但是漂亮的女人他见过许多，从来没有一个会让他有如此之大的反应！难道，难道那个渔女身上有别的蹊跷？他回头望去，他的身后以及整个院子早已没有了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甚至是心动的渔女的身影……

白锦素，是你吗？藤原秀一在心中喃喃自语，因为他隐约闻到了她的味道。他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他甚至相信，人死后会在同气味的人身上重生的怪谈。但是，白锦素，你真的离开了这个红尘人世了吗？